老鸦山,地处宜州西北,山势并不险峻,但林深草密,沟壑纵横,几条勉强能通行的山道蜿蜒其间,是通往邻县的捷径,也成了匪类滋生的温床。
五日前,西山营地接到林逸提前行动的命令。韩庄头没有任何质疑,立即着手准备。一百名受训近两月的“新兵”,虽已有了几分军伍模样,但听闻真的要进山剿匪,不少人还是面露忐忑,尤其是那些来自流民或码头的汉子。但也有不少人眼中燃起战意,渴望用实战证明自己,换取奖赏和地位。
韩庄头将林逸传授的一些现代特种作战理念,结合自己的边军经验,制定了详细的作战计划。他们将百人分为三队:第一队三十人,由韩庄头亲自率领,携带劲弩与短兵,负责正面佯攻吸引注意力;第二队四十人,由一名曾做过猎户、熟悉山林的老兵带队,携带绳索、钩爪与利于林间作战的刀斧,从侧翼迂回,直插匪巢核心;第三队三十人,作为预备队和封锁队,扼守几处下山要道,防止匪徒逃窜。
林逸没有亲临前线,但他通过赵德海的情报网络和临时架设的简易“通讯站”(利用镜面反光与特定焰火信号),在州府总号也能大致掌握进展。他需要这支力量学会独立作战,而自己则坐镇中枢,应对可能来自州府的其他变数。
行动当夜,月黑风高。
韩庄头带着第一队,大张旗鼓地沿着主山道向上推进,故意弄出较大声响,火把也点得通明。果然,行至半山腰一处狭窄拐弯处,两侧山坡上响起呼哨声,箭矢与碎石稀稀拉拉地落下,伴随着粗野的叫骂。
“官兵来了!抄家伙!”
“就这点人?兄弟们,吃了他们!”
约莫二三十个衣衫褴褛、手持各式简陋兵器的匪徒从藏身处跳出,试图凭借地利阻拦。
“弩手,前方五十步,抛射!盾牌上前!”韩庄头沉着下令。
训练的效果此刻显现。十名弩手迅速上前,单膝跪地,端起臂张弩(虽然只是神机坊的早期试制品,射程和精度已远超普通弓箭),扣动悬刀。
“嘣!嘣!嘣!”
弩弦震动声中,十支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划过抛物线,落入匪徒人群。虽然夜间瞄准困难,但覆盖射击依然造成了可观的杀伤,当即有三四人中箭惨嚎倒地。
“举盾!缓步推进!”持盾的士卒排成两列,将盾牌斜举过头顶,护住身后的同袍,一步步向上压去。阵型虽不如老兵严整,但基本的配合已经形成。
匪徒们显然没料到这队“官兵”装备如此精良(相对他们而言),弩箭犀利,阵型严密。几轮对射下来,他们伤亡更大,士气受挫。
“妈的,碰上硬茬子了!风紧,扯呼!”一个头目模样的匪徒见势不妙,大喊一声,带头就往山上密林里钻。其余匪徒也一哄而散,留下几具尸体和伤员。
“追!保持队形,不要冒进!”韩庄头下令追击,但严格控制速度,防止被引入陷阱或埋伏。他的目的本就是吸引和牵制。
就在主山道打得热闹时,第二队四十名精锐,在猎户老兵的带领下,如同幽灵般从另一侧近乎垂直的峭壁,利用绳索钩爪悄然攀援而上,绕到了匪巢——一个位于山腰隐蔽处的天然山洞群——的后方。
洞口只有两个抱着刀打瞌睡的喽啰。猎户老兵做了个手势,两名最敏捷的队员如同狸猫般摸上前,手中涂抹了草汁的匕首寒光一闪,便结果了哨兵。
“进洞!分头清理,尽量活捉头目!”猎户老兵低喝。
四十人如狼似虎地涌入洞中。洞内空间比想象中更大,分叉也多,弥漫着浓重的汗臭、酒气和血腥味。大部分匪徒都被前山的动静吸引或正在酣睡,猝不及防之下,面对这些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的突击队员,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官兵从后面进来了!”
“快跑啊!”
洞内顿时乱作一团。有悍勇的匪徒试图反抗,但很快就被三五人一组的突击队员用盾牌撞倒、用刀背砸晕或直接格杀。突击队员们严格遵循训练时的“三三制”小组战术,互相掩护,高效清理着每一个岔洞。
匪首是个独眼龙壮汉,正在最大的洞室里搂着抢来的女人喝酒,听到喊杀声,拎起一把鬼头刀就冲了出来,迎面撞上猎户老兵带领的六人小组。
“找死!”独眼龙怒吼,鬼头刀带着恶风劈下,势大力沉,显然有些功夫底子。
“盾挡右,枪刺左!”猎户老兵冷静指挥。一面盾牌及时挡住刀锋,另一侧两杆长矛毒蛇般刺向独眼龙肋下。独眼龙慌忙回刀格挡,脚步顿时乱了。另外两名队员趁机抢上,刀鞘狠狠砸在他的腿弯和手腕上。
“呃啊!”独眼龙吃痛跪地,鬼头刀脱手。不等他再挣扎,几柄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绑了!”
战斗从开始到基本结束,不到半个时辰。当韩庄头带着第一队“驱赶”着溃散的匪徒来到山洞前时,第二队已经控制了全场。此战,击毙顽抗匪徒十九人,俘虏三十七人(包括匪首独眼龙),缴获兵刃、财物若干,己方仅有七人受轻伤,无人阵亡。
“干得漂亮!”韩庄头看着被捆成一串、垂头丧气的俘虏,尤其是那个兀自不服、独眼怒瞪的匪首,心中豪气顿生。这第一仗,打得干净利落,大大提振了士气,也验证了公子那套训练方法的有效性。
他立刻按照事先约定,燃起特定的绿色焰火,向山下的通讯站传递“任务完成,我方无恙”的信号。
州府总号,林逸几乎在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他站在窗前,看着西北方向夜空那转瞬即逝的绿色光点,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首战告捷,意义重大。这不仅是一百人的胜利,更是“林字营”这个概念的第一次成功实践。它证明了用现代理念结合古代实际训练出的军队,其组织度、纪律性和战斗力,远超同数量的乌合之众,甚至可能不逊于一般卫所兵。
更重要的是,通过实战缴获和俘虏,可以补充营地物资,获取情报,甚至……吸收一些可用之人。那个独眼龙匪首,或许能问出些周边匪情,或者其本身若肯归顺,也未尝不是一把好刀。
“明轩。”
“公子。”
“传令韩庄头,妥善处理伤员,清点缴获,将俘虏分开关押,严加看管。匪首单独审讯,我要知道老鸦山匪伙的详细情况,以及他们与周边其他势力有无勾结。三日后,将俘虏和主要缴获物资秘密押送回营地。”
“是!”
“另外,以我的名义,拨五百两银子,重赏此次出战将士,尤其是立功者。阵亡抚恤……按双倍发放。”虽然此战无人阵亡,但规矩要先立下。
“明白!”
处理完西山营地首胜的后续,林逸的注意力回到州府。
风影卫的最新报告已经放在案头。沧州来客增至十二人,分散在城内三家客栈,深居简出,但其中至少有三人气息疑似筑基期。他们与四海商会那名管事的接触更为频繁,似乎在商议什么事情,但具体内容难以探知。此外,四海商会沈万金近日频繁拜访州府几位官员,包括户房那位孙主事。
神机坊那边,攻关也在紧张进行。陈老铁团队尝试了三次青铜浇铸,前两次都因气孔或缩孔失败,第三次终于得到几件勉强可用的弩机毛坯,正在加紧打磨。李木匠的复合弩臂试验有了突破,用一种特制的鱼鳔胶混合吴道士提供的“石粉”,将三层柘木薄片加压粘合后,弹性与强度居然超过了单一木材,正在进一步测试耐久性。吴道士的“秘制油脂”也找到了相对稳定的配方,润滑效果颇佳。
一切都在按计划推进,但平静水面下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四海商会与沧州来客的勾连,官员的频繁走动,都预示着对方正在酝酿更大的动作。
林逸走到地图前,目光在标注着“四海商会”、“周氏”、“万通号”以及那几个沧州来客落脚点的位置划过。
“想联手把我挤出局?还是想借玄水宫的刀?”他低声自语,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无论如何,西山营地的首胜,让他手中多了一张实实在在的牌。接下来,是该考虑如何主动破局,而不是被动应对了。
他铺开纸笔,开始构思。或许,该让《大周快报》发挥些更大的作用了。舆论这把刀,用好了,有时比真刀真枪更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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