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以铁腕与重赏双管齐下,如同给初建的镇海司注入了一剂猛药。青云二州的潜力在生死存亡的压力下被急剧压榨、激发。重金悬赏之下,果然有不怕死、或为利所驱的沿海船匠、落魄水手乃至被官府通缉的海寇,抱着侥幸心理,通过各种渠道悄然北上,投入镇海司麾下。格物院灯火彻夜不熄,匠人们与这些新来的“专家”日夜争论、试验,图纸堆满了案头,船坞里叮当之声不绝于耳。第一艘基于传统海船结构、加固了龙骨、增设了拍竿和预留了大型弩炮位的“探索型”战船,终于在无数次的失败与调整后,艰难地铺设下了第一根龙骨。这微小的进展,却让所有人看到了希望。
然而,内部的危机并未因这线希望而缓解。苏婉清尝试修炼寒月提供的敛息法门,进展缓慢,且过程极为痛苦,那净灵之力仿佛自有灵性,对束缚极为抗拒,几次都险些失控,幸得玉衡子从旁护持才化险为夷。而她身上的纯净气息,虽经法门与阵法双重压制,依旧如同被层层包裹的夜明珠,光华虽敛,其独特的“质”却难以完全掩盖,这让林逸寝食难安。
更让他心烦意乱的是,靖北侯方面的压力与日俱增。魏荀并未离开,反而在云州长住了下来,美其名曰“协助沟通,促进融合”,实则如同一个无处不在的监军,不断通过各种场合和方式,宣扬靖北侯的“仁德”与“大义”, subtly 贬低林逸某些“标新立异”的政策,并暗中拉拢、分化青云官员。一些意志不坚或本就心存投机者,开始悄然向魏荀靠拢,虽未形成气候,却已显露出不好的苗头。
这一日,魏荀更是借“商讨共同清剿边境零星马匪”之名,再次求见林逸,言语间已近乎赤裸地提出,希望青云二州的军队编制、乃至部分赋税,能逐步与黑水城体系“看齐”,以便“统一号令,提高效率”。
书房内,林逸面无表情地听着魏荀侃侃而谈,心中怒火翻腾,却强自按捺。他知道,此刻翻脸,正中靖北侯下怀,对方巴不得他主动破坏盟约,好有借口武力吞并。但若一味退让,青云二州的自主性将荡然无存,沦为附庸。
“魏先生所言,确有道理。”林逸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语气平淡,“然治大国如烹小鲜,火候、佐料,差之毫厘,谬以千里。青云二州新定,民心思安,骤然大改,恐生变故。不若循序渐进,待根基稳固,再行商议,方为上策。”他再次施展拖字诀,将问题推给了时间。
魏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知道林逸是在敷衍,却也找不到立刻发作的理由,只得皮笑肉不笑地应和几句,悻悻告退。
送走这只老狐狸,林逸感到一阵心力交瘁。内有婉清隐患难除,外有靖北侯步步紧逼,东海玄水宫更是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于头顶。这三重压力,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他独自走到州府最高的望楼,凭栏远眺。暮色四合,青州城内灯火次第亮起,勾勒出这座饱经磨难却依旧顽强生存的城池轮廓。这是他一手守护、并试图建设的根基,如今却仿佛置身于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四周皆是虎视眈眈的巨鲨。
难道,就真的没有破局之法了吗?
不!绝不可能!
林逸眼中猛地爆发出锐利的光芒。他回想起自己来自的那个信息爆炸的时代,回想起脑海中那庞大的知识库。乱世争霸,无非是力量、资源、情报与策略的博弈。他拥有的,是这个时代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见识与知识底蕴!
力量不足?那就用技术来弥补!资源匮乏?那就开拓新的来源!情报落后?那就建立更高效的网络!策略被动?那就跳出棋盘,自己制定规则!
一个大胆的、甚至有些疯狂的念头,开始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成型。
他立刻返回书房,铺开纸张,奋笔疾书。
第一,针对东海威胁与镇海司困境,他提出了“技术换时间”的策略。既然自行研发缓慢,那就“借鉴”与“整合”!他凭借记忆,勾勒出几种超越时代但以此世工艺有可能实现的船舶结构改良草图(如水密隔舱、改良帆索系统),以及几种简易却有效的海上导航、通讯手段(如信号旗、简易罗盘定位法)。同时,他下令慕容芷,不惜代价,从沿海乃至海外,重金收购一切与航海、造船、海战相关的书籍、图纸、工具,甚至“请”来相关领域的老师傅,无论用什么手段!
第二,针对靖北侯的经济与政治渗透,他决定“以攻代守”。他授意苏婉清,利用已初步建立的与靖北侯势力范围的贸易渠道,不仅输入急需物资,更要大力输出青云二州的“特产”——改良的农具、精美的瓷器、独特的草药配方,甚至是部分不涉及核心的“格物”小制品(如改良的计时沙漏、省力的滑轮组等),以此展示价值,建立经济上的相互依赖,反向渗透。同时,在青云学宫内,加强“忠义”、“家国”思想的灌输,培养对自身势力的认同感,抵御外部思想侵蚀。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步,他决定启动一项绝密的长期计划——“织网”。他要建立一个独立于靖安司、直接对他负责的,覆盖更广、潜伏更深的情报网络,不仅针对天枢阁、玄水宫,更要涵盖靖北侯、金陵伪帝乃至周边所有势力!这个网络的核心成员,将不限于武者,更要吸纳商人、工匠、僧侣、妓女等三教九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渠道传递信息。他将这个计划的初步构想与选拔标准密封,只待合适时机交给绝对可靠的人去执行。
写完这些,林逸长舒一口气,仿佛将胸中的块垒尽数倾泻于笔端。他知道,这些计划执行起来都困难重重,充满风险,但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
就在他准备召集核心人员,部署这些新策略时,寒月再次如同幽灵般出现。这一次,她的脸色比以往更加苍白,甚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惊悸?
“情况有变。”寒月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清冷,带着一丝急促,“宫主在望海城的祭祀,并非为了定位,而是……为了开启!”
“开启什么?”林逸心中一紧。
“一道通往‘幻瞑海界’的临时门户!”寒月语出惊人,“她们不知从何处得到了关键信物,竟试图强行打开通道!虽然失败了,但引起的天地元气波动极其剧烈……我担心,这波动,很可能已经……惊动了其他存在。”
她看向林逸,眼神前所未有的严肃:“林公子,时间不多了。宫主强行开门失败,必会更加不择手段地寻找‘钥匙’——也就是尊夫人。我们必须在她下一次尝试,或者在被她惊动的‘其他存在’插手之前,掌握主动权!”
她顿了顿,说出了此次前来的真正目的:“我需要离开一段时间,前往东海,亲自查明宫主下一步的计划,并尝试……夺取那件信物,或者至少弄清楚强行开启通道的代价与破绽。在我回来之前,你们必须做好最坏的准备。”
寒月要亲自前往龙潭虎穴!林逸看着她决然的眼神,知道劝阻无用,沉声道:“需要我做什么?”
“两件事。”寒月快速道,“第一,在我回来前,无论如何,保护好‘钥匙’。第二,加快你的步伐,尤其是……水上的力量。我有预感,最终的战场,很可能不在陆地,而在那无垠的沧海之上!”
说完,她不待林逸回应,身形一晃,已化作一道淡淡的虚影,融入夜色,消失的方向,正是东南。
林逸站在原地,心中波澜起伏。寒月带来的消息,让局势瞬间变得更加急迫与凶险。玄水宫主竟然已经在尝试强行开门?还被惊动了未知的存在?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动,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传令!”他对着空寂的庭院沉声道,“镇海司所有项目,优先级提到最高!所有资源,无条件优先供应!告诉柳乘风,我要在最短时间内,看到能出海的船,能打仗的兵!”
“告诉慕容芷,靖安司全力运转,监控青云二州一切异常,尤其是与东海、与水相关的人和事!”
“告诉婉清和玉衡子道长,敛息之法需加紧,同时……开始准备一些应对极端情况的预案。”
风雨欲来,他已没有退路。唯有迎风破浪,方能于这沧海横流中,争得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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