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祁同伟的双腿并拢,鞋跟撞击地面的声音在死寂的大厅里格外清脆。
他抬手,敬礼。
“保证完成任务。”
沙瑞金点点头,转身走向手术室那边的家属休息区,连个余光都没留给马云波。
卫兵们的枪口依旧低垂,但保险打开的轻响在每个人耳边回荡。
吕州那几个平时不可一世的刑警,此刻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
祁同伟慢慢转过身。
马云波的后背湿透了,汗水顺着脊梁骨往下淌。
他想挤出一丝讨好的笑,但脸上的肌肉僵硬得像块铁板,怎么也动不了。
祁同伟停在他面前,距离极近。
“祁……祁厅长……”马云波嗓子发干,“我这也是……按规矩办事,您看……”
“规矩。”
祁同伟咀嚼着这个词,突然伸手。
马云波吓得本能一缩脖子。
祁同伟的手只是落在他的警服领口上。
那里的风纪扣松了。
“马局长,你这身皮,穿了多少年了?”祁同伟轻声问。
“二……二十年。”
“二十年,不容易。”祁同伟拍了拍他的肩膀,,“可惜,今天晚上,你得脱下来了。”
马云波抬头,瞳孔收缩。
“厅长!我是市管干部!只有市委和省委组织部能……”
“嘘。”
祁同伟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
“别吵到里面抢救。”
他放下手,脸上的那点温和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冷漠。
“程度。”
“到!”程度从特警车旁大步跑来,手里提着一把微冲,满脸杀气。
“下了他的枪。”
马云波下意识地捂住腰间的枪套:“祁同伟!你不能……”
“咔嚓!”
程度根本没废话,枪托直接砸在马云波的手腕上。
骨裂声响起。
马云波一声惨叫,还没来得及喊疼,就被两个如狼似虎的特警反剪双臂,死死按在冰凉的地板上。
那把由于长久未用而有些干涩的“九二式”手枪,被程度一把抽走,恭敬地递到祁同伟面前。
祁同伟看都没看那把枪,只是跨过马云波的身体,对着大厅外那几十个已经吓傻了的吕州警察挥了挥手。
“听清楚了。”
“所有人,原地缴械。省厅督察总队的人已经在路上了。谁敢动一下,视为同伙,以抗拒执法论处。”
祁同伟指了指外面的暴雨。
“滚。”
……
半小时后,吕州市公安局。
数十辆闪着警灯的警车呼啸而至,却不是回局里执勤,而是直接封锁了大门。
省厅督察总队的人冲进大楼,粗暴地贴上封条。
枪库被接管,档案室被查封,每一个试图打电话往外通报消息的人都被没收了手机。
今夜的吕州,权力更迭只在眨眼之间。
那个曾经在吕州只手遮天的田家体系,在军队和省厅的双重碾压下,脆弱得像张白纸。
……
省城,环山别墅区。
暴雨砸在落地窗上,如同无数冤魂在拍打玻璃。
田国富瘫坐在真皮沙发里,茶几上一片狼藉。
几百万的明代紫砂壶碎了一地,却没人敢进来收拾。
手机扔在脚边,屏幕碎了,但依然顽强地亮着。
上面显示着几个未接来电,备注全是“吕州”。
就在五分钟前,最后一个眼线打来电话,只说了一句话:“马局被下了枪,祁同伟的人封了局子,正在全城搜捕少爷。”
完了。
全完了。
田国富抓着头发,精心打理的官威此刻荡然无存,只剩下一个老人的惶恐。
沙瑞金在医院的那番话,就是讨贼檄文。
剥夺吕州警方办案权,成立专案组,甚至动用了周家的卫兵。
这说明上面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要拿田家开刀,给陈海、给周家、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老板……”秘书站在角落里,脸色比纸还白,“要不……让少爷去自首吧?或许还能……”
“自首?”
田国富抬头,双眼布满血丝,“你知道他干了什么吗?买凶杀人!杀检察官!这是死罪!自首就是送死!”
“那……那送出国?”秘书哆嗦着建议,“走水路,去香港,再转机去澳洲……”
“出不去了。”
田国富惨笑着摇头,“祁同伟既然接了尚方宝剑,机场、码头、高速路口,甚至乡间小道,肯定全是他的眼线。他这是要瓮中捉鳖。”
屋子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走着,像是倒计时。
就在这时,别墅的大门传来一声轻响。
没锁?
田国富的安保级别极高,门口常年有武警站岗,怎么会有人直接推门进来?
他惊恐地看向门口。
两个穿着黑色雨衣的壮汉推开门,站在两侧,并未进来。
随后,一双锃亮的皮鞋踏进门厅。
来人收起还在滴水的黑伞,随意地靠在墙边,然后慢悠悠地脱下雨衣,露出一身考究的定制西装。
刘明。
这位平日里总是混迹于各大圈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中间人”,此刻脸上挂着那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笑。
他没有看田国富,而是径直走到茶几前,从果盘里拿起一个苹果。
“咔嚓。”
他咬了一口,清脆的声音在客厅里回荡。
“老田啊,上好的红富士,也不知道你是从哪搞来的特供,甜得很。”
刘明一边嚼着苹果,一边大马金刀地在田国富对面坐下,翘起二郎腿。
田国富盯着他。
“你怎么进来的?我的警卫呢?”
“警卫?”刘明耸耸肩,又咬了一口苹果,“既然都要换主人了,警卫自然也要换岗。你说对吧?”
田国富的心脏猛地一抽。
被抛弃了。
“刘公子。”田国富强压住心头的恐惧,“你是来帮我的?只要能送晓明出去,我那个瑞士户头里的两亿……”
“嘘。”
刘明伸出食指,在嘴唇上比划一下,打断了他的话。
他咽下嘴里的苹果,抽出纸巾擦了擦手,然后身体前倾,那双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眼睛,此刻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钱,是个好东西。但得有命花。”
刘明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轻轻放在桌上,推到田国富面前。
“沙瑞金要立威,周家要报仇。这怒火,总得有人扛。”
“先生的意思是,汉东的盘子不能乱。基本盘还得稳住。既然有些零件生锈了,坏了事,那就得换。”
田国富死死盯着那个信封,手在发抖。
“什么……意思?”
“打开看看。”刘明努努嘴。
田国富颤抖着拿起信封,抽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处废弃的采石场,还有一个深不见底的矿坑。
“这是……”
“风水宝地。”刘明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
“晓明这孩子,也算是看着长大的。虽然混账了点,但毕竟是你田书记的种。死在外面,不好看。也不体面。”
“死在自己爹手里,那是家教不严,是大义灭亲。”
轰!
田国富只觉得脑子里一声巨响,整个人从沙发上滑落,瘫跪在地上。
“你们……你们要我……”
“不是我们。”刘明纠正道,他又拿出一个指甲剪,漫不经心地修剪着指甲,
“是你。是你田书记痛定思痛,发现逆子闯下大祸,在追捕过程中,逆子负隅顽抗,不幸坠崖。”
“这样,沙瑞金有了交代,周家消了火,你也保住了这顶乌纱帽。”
刘明吹了吹手指上的碎屑,站起身。
“老田,做人得识时务。一个儿子而已,再生一个就是了。但要是你这棵树倒了,你们田家上下九族,还有活路吗?”
田国富张大嘴巴,却发不出声音。
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他看着二楼那扇紧闭的房门,那里藏着他唯一的儿子。
二十几年的养育,无数次的纵容,最终换来的,是这样一个必须亲手画上的句号。
“给你一个小时。”
刘明走到门口,重新拿起那把黑伞。
“我也得去给祁厅长报个信,这投名状,得热乎的才好使。”
……
医院走廊尽头,吸烟区。
窗户开了一道缝,冷风裹挟着雨丝吹进来,冲散了些许烟味。
祁同伟靠在窗台上,指间夹着半支烟。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钟小艾发来的:【邮件已达天听。上面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祁同伟看着这行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把手机揣回兜里,深深吸了一口烟,任由尼古丁在肺里冲撞,带来短暂的眩晕感。
田国富完了。
无论他今晚怎么选,只要那个U盘里的东西到了上面,他就彻底完了。
所谓的“弃车保帅”,在绝对的铁证面前,不过是个笑话。
想切割?
哪有那么容易。
这把火,烧得越旺越好。
“厅长。”
程度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人找到了吗?”祁同伟没回头。
“锁定了。在田家别墅。”程度低声汇报,
“但是……有点奇怪。田家周围的警卫撤了,换成了几辆生面孔的车。看路子,像是‘那边’的人。”
“那边”自然指的是刘明。
祁同伟弹了弹烟灰,那点猩红的火星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弧线,最后湮灭在潮湿的窗台上。
“老狐狸动作挺快,这是想杀人灭口,来个死无对证。”
祁同伟直起身,理了理有些褶皱的领带。
“传我命令。”
“特警队即刻出发,包围田家别墅。”
祁同伟转过身,盯着程度的眼睛。那双眼里没有波澜,只有一种让人胆寒的平静。
“记住,我要活的。”
“哪怕是断手断脚,哪怕是用担架抬,只要脑子没坏,嘴还能说话,就必须给我带回来。”
“谁敢拦,就崩了谁。”
程度只觉得一股寒气直冲天灵盖,他挺直腰杆,吼道:“是!”
看着程度远去的背影,祁同伟掐灭了烟头。
这场戏,还没到落幕的时候。
田晓明不能死。
他活着,才是一把能刺穿田家心脏的尖刀。
而握刀的人,只能是他祁同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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