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东省委书记办公室。
侯亮平站在巨大的办公桌前，手里拿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文件，纸张还带着打印机温热的气息。
他的站姿笔挺，整个人透着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
“沙书记，田书记。”
“我们专案组连夜奋战，在对天穹项目资金进行初步审查时，发现了重大问题！”
侯亮平的声音洪亮，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根据财政厅提供的账目明细，我们发现有几笔用于大风厂职工安置的专项资金，在划拨前，经过了数个私人企业的账户。”
他将文件递到沙瑞金面前，用手指点着其中几行数据。
“虽然最后都进入了专项账户，总额也对得上，但这个过程，本身就严重违规！”
“这说明，祁同伟同志在处理这笔百亿资金时，存在特事特办，绕过正常监管程序的行为。”
“这背后，很可能隐藏着更严重的经济问题！”
沙瑞金没有立即去看文件，他靠在宽大的椅背上，只是平静地看着侯亮平。
田国富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端着茶杯，轻轻吹着浮沫，补充一句。
“亮平同志的发现非常关键。”
“程序正义是结果正义的保障。这么大一笔资金，如果从源头上就出了问题，后续的一切都经不起推敲。”
他的话语不疾不徐，却字字都敲在关键点上。
侯亮平受到了鼓舞，继续说道。
“是的，沙书记！这只是一个开始！”
“我请求省委授权，允许我们对天穹项目所有相关的资金往来进行一次彻底的、深入的调查！”
“我保证，一定能把藏在里面的蛀虫，全部挖出来！”
办公室里陷入短暂的沉寂。
沙瑞金拿起那份文件，慢慢翻看着。
许久，他才抬起头。
“国富同志的意见呢？”
田国富放下茶杯。
“我同意亮平同志的看法。反腐工作，就应该有这种一查到底的决心和魄力。我们不能因为项目重要，就忽视了对权力的监督。”
沙瑞金点点头。
“好。”
他看着侯亮平。
“那就放手去查。”
“我给你授权，无论是谁，涉及到哪个部门，都要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我要看到一份经得起历史检验的调查报告。”
“是！保证完成任务！”
侯亮平激动地敬一个礼，转身阔步走出了办公室。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田国富的嘴角不易察觉地动一下。
沙瑞金拿起桌上的那份材料，在指尖掂了掂。
“这个祁同伟，步子迈得太大了，容易扯着自己。”
……
京州国际会展中心。
土地拍卖会现场人声鼎沸。
田小龙坐在第二排最中间的位置，双腿交叠，姿态轻松。
他穿着一件花哨的定制西装，手腕上的金表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旁边坐着几个京州本地的开发商，一个个对他点头哈腰，满脸堆笑。
“田总，今天城南这块地，看来是您的囊中之物了。”
“是啊，谁不知道您背后有大靠山，我们这些人，就是来凑个热闹，给您捧捧场的。”
田小龙很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
他摆摆手，故作谦虚。
“各位言重了。公平竞争，公平竞争嘛。”
嘴上这么说，他心里却早已把城南那块地视作自己的盘中餐。
昨天，王总那十个亿的保证金已经准时打到他的公司账户上。
弹药充足。
放眼整个京州，谁敢跟他抢？
他今天来，不过是走个过场。
拍卖师走上台，敲响了拍卖槌。
“各位来宾，下面我们开始竞拍城南03号地块。”
“该地块总面积12万平方米，规划为商业综合用地，起拍价，十二亿！”
现场响起一阵小小的骚动。
这个起拍价已经不低。
田小龙靠在椅背上，连牌子都懒得举。
他的助理坐在旁边，会意地举起了88号竞拍牌。
“十二亿五千万。”
助理的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前排有几家本地房企象征性地跟几轮。
价格很快被抬到十四亿。
“十四亿一千万。”
助理再次举牌。
现场安静下来。
这个价格，已经劝退了大部分想来捡漏的人。
拍卖师开始倒数。
“十四亿一千万，一次。”
“十四亿一千万，两次。”
田小龙整理一下自己的领带，准备接受众人的祝贺。
就在这时。
后排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个牌子举起来。
“二十亿。”
一个平淡无奇的声音，却在拍卖大厅里炸响。
所有人都回过头，望向那个角落。
田小龙也猛地转过身。
什么情况？
一次性加价近六个亿？
这是哪个疯子？
他眯起眼睛，只看到一个穿着普通夹克的男人，举着101号牌，面无表情。
现场炸开了锅。
“我没听错吧？二十亿？”
“这101号是谁啊？以前没见过啊。”
“太猛了，这是不给田总面子啊。”
田小龙的脸涨得通红。
这简直是当众打他的脸。
“跟！”
他对着助理低吼。
“二十亿一千万！”助理的声音有些发虚。
那个101号牌子，没有任何犹豫，再次举起。
“二十五亿。”
又是五个亿。
田小龙感觉自己的心脏被重重锤一下。
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种疯狂的叫价方式镇住。
这不是在竞拍，这是在砸钱。
田小龙的助理扭头看着他，手里的牌子有些发抖。
“田……田总，还跟吗？”
跟？
拿什么跟？
他所有的钱加起来，也凑不到二十五亿。
他原本以为十几个亿就能拿下，剩下的钱还能周转一下。
谁能想到半路杀出这么个程咬金。
“二十五亿，一次！”
“二十五亿，两次！”
拍卖师的声音在田小龙耳边回响，充满了嘲弄。
田小龙死死盯着那个101号，恨不得用目光把他戳穿。
“二十五亿，三次！”
“砰！”
拍卖槌落下。
“成交！恭喜101号竞拍者，成功拍得城南03号地块！”
掌声雷动。
田小龙却觉得这些掌声，每一个都抽在他的脸上。
他一把推开面前的人，铁青着脸，快步走出了拍卖大厅。
坐进自己的奔驰车里，他一拳砸在方向盘上。
“妈的！别让我查出来你是谁！”
他气得浑身发抖。
到嘴的肥肉就这么飞了。
不仅如此，他还当着全京州开发商的面，丢一个天大的脸。
他拿出手机，准备给二叔打个电话诉诉苦，再让他帮忙查查那个101号的底细。
就在这时，一个陌生号码打进来。
田小龙不耐烦地接通。
“喂！谁啊？”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冷冰冰的男声，是他从未听过的。
“田小龙。”
对方直呼其名，没有用任何敬称。
田小龙一愣。
“你谁啊？有病吧？”
“我是谁不重要。”
电话那头的男人继续说道。
“重要的是，你签的那份对赌协议，现在生效了。”
对赌协议？
田小龙脑子嗡的一下。
是王总！
不对，这声音不是王总的。
“你他妈胡说八道什么？我跟王总签的是借款合同！”
“是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带上一丝玩味。
“你自己没看清楚合同内容吗？白纸黑字写着，如果你不能在拍卖会上拿下城南地块，那笔十个亿的借款，需要在二十四小时内，连本带息，全额归还。”
“利息，按日息百分之三计算。”
“如果还不上，你名下的龙腾贸易，以及你个人所有资产，将全部归我们所有。”
田小龙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日息百分之三？
这他妈是吃人的高利贷！
“你们这是诈骗！是陷阱！”他对着电话咆哮。
“王总呢！让他来跟我说话！”
“王总很忙。”
电话那头的声音变得毫无感情。
“田小龙，我只是通知你一声。”
“从现在开始计时，二十四小时。”
“十一个亿，一分都不能少。”
“否则，我们的法务和清算团队，会准时出现在你公司门口。”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
田小龙握着手机，手抖得不成样子。
手机滑落，掉在脚垫上。
车厢里，死一般的寂静。
他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变得惨白。
陷阱。
这是一个从头到尾都设计好的陷阱。
那个神秘的王总，那份他看都没看的合同，还有拍卖会上那个疯狂的101号。
全都是一伙的！
他们先用一块肥肉引诱自己，等自己签下那份要命的协议，再在拍卖会上把自己顶死。
目的，就是他那家龙腾贸易公司！
不，他们的目的，可能根本不是自己的公司。
是二叔！
田小龙全身开始发冷。
他猛地想起刚才电话里那个人冰冷的语调。
那不是普通的催债人。
那是根本不把他二叔放在眼里的亡命徒。
不行，这件事必须马上告诉二叔！
他手忙脚乱地捡起手机，发动汽车。
轮胎摩擦地面，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黑色的奔驰发疯一样冲上马路，在车流中横冲直撞。
夜深。
一辆车疯了似的冲到一栋僻静的小楼下。
车门打开，田小龙连滚带爬地扑向那扇紧闭的铁门。
他用尽全身力气擂着门板。
“二叔！开门！”
“救我啊二叔！”
他的声音里，带着撕心裂肺的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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