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电显示——钟小艾。
陈海的喉咙狠狠地滚动一下。
他看着那个名字,再看看滑坐在地上的侯亮平,心里那根弦彻底绷紧。
这通电话,比刚才那顿毒打,恐怕要致命得多。
侯亮平垂下头,看着那片碎裂的光,伸出手,动作迟缓地捡起手机,划开接听键,贴到耳边。
“喂……”
电话那头,没有预想中的惊慌,没有妻子的关切。
只有一个异常冷静的女声。
“视频我已经看到。”
侯亮平的心脏重重地往下坠。
他急切地想要解释,想要把今天遭遇的一切荒诞和构陷都说出来。
“小艾,你听我说,这是一个圈套,是祁同伟……”
“过程不重要。”
钟小艾直接打断他。
“结果很重要。”
电话那头的声音继续传来。
“结果就是,最高检派去的反贪局长,在地方的婚礼上,被当众殴打,还被塑造成仗势欺人的恶棍。”
侯亮平想反驳,可他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结果。
在京城那些人的眼里,过程从来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他侯亮平,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输得颜面尽失。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京城。
一间格调肃穆、看不出任何单位标识的办公室里。
钟副部,那个在整个政法系统跺跺脚都能引起地震的男人,正一言不发地看着面前的平板电脑。
屏幕上播放的,正是那段被剪辑得面目全非的视频。
画面里,“侯亮平”表情狰狞,状若疯狂,而那个新娘,则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钟小艾就站在一旁,她看着父亲那张波澜不惊的脸,连呼吸都放轻。
视频播完,钟副部没有说话。
她知道,父亲真的动怒了。
“爸……”
钟副部抬手,制止她。
他拿起桌上的内部电话。
电话接通,他只说一句。
“小王,来我办公室一趟。”
不到一分钟,一个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就推门进来,脚步快而不乱。
他看到钟小艾,微笑着点点头,然后恭敬地站在办公桌前。
“领导,您找我。”
钟副部指向平板电脑。
“看看吧。”
被称作“小王”的男人,正是掌管全国网络舆情动向的部门负责人。
他拿起平板,只看十几秒,额头上就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老板,这是……地方上有人在搞鬼,纯属恶意剪辑,我马上处理!”
“不用你,”钟副部端起茶杯,“让小艾处理。”
男人一愣,立刻明白过来。
这不是一次普通的舆情事件,这是一次家事。
老板让他看,是让他知道这件事,但处理的人,不能是他。
这是避嫌,更是态度。
钟小艾会意,她走到一旁,拿出自己的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赵叔叔,我是小艾。”她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一个热情的声音:“哎哟,是小艾啊!稀客稀客!你爸爸身体还好吧?”
“我爸挺好的,谢谢赵叔关心。”钟小艾直入主题,
“有点小事麻烦您。网上现在有个关于汉东的视频,对,一个婚礼现场的。麻烦您,处理一下。”
“汉东?婚礼?”电话那头的赵姓男人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对,全网,干净点。”钟小艾只补充了五个字。
电话那头随即传来斩钉截铁的回答。
“我明白了。五分钟。”
电话挂断。
一场足以在汉东掀起舆论海啸、彻底葬送侯亮平政治前途的风暴,就在这不足三十秒的通话里,被轻描淡写地抹去。
办公室里,钟副部终于放下茶杯,看向窗外。
“他太想赢祁同伟,结果把自己变成所有人的笑话。”
“他把办案,当成学校里的辩论赛,以为只要占住‘正义’两个字,就能赢。”
“匹夫之勇。”
她知道,这是父亲对侯亮平的最终评价。
“爸,亮平他还年轻……”
“年轻,不是愚蠢的借口。”钟副部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女儿,“小艾,你去告诉他。”
。。。。。。。。。。。
汉东,吕州。
冰冷的走廊里,侯亮平还维持着接电话的姿势。
“网上的视频已经被处理,不会再发酵。”
钟小艾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它像一只无形的大手,轻描淡写地抹去一场能让他身败名裂的舆论风暴,却也同时将他今天所有的屈辱,都衬托成一个无足轻重的笑话。
他侯亮平拼尽全力,甚至不惜赌上仕途和尊严去对抗的“潜规则”,在钟家的力量面前,只需要一句话。
原来,他引以为傲的坚持,在绝对的权力面前,是如此的不值一提。
许久,钟小艾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她的声音放低一些。
“父亲也看到。”
侯亮平的身体猛地一颤。
父亲。
钟小艾口中的“父亲”,不是那个在家里会和他谈天说地的岳父,而是那位身居高位,执掌法纪的钟副部。
“他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侯亮平几乎是屏住呼吸。
“‘我很失望’。”
轰——!
这四个字,比刚才砸在他脸上的那一拳,要重上一万倍。
失望。
不是愤怒,不是斥责,而是失望。
愤怒代表还有期待,斥责代表还有挽回的余地。
而失望,意味着他侯亮平,在他岳父这位政法系统的巨擘眼中,已经是一个扶不上墙的、不合格的、鲁莽无能的政治幼稚儿。
他赖以生存的最大靠山,那份来自京城,让他敢在汉东横冲直撞的底气,在这一刻,被釜底抽薪,轰然崩塌。
“亮平,”钟小艾像是最后的通牒,冰冷而决绝,“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如果你在汉东站不住脚,就回来吧。”
“别把钟家的脸,也一起丢在那里。”
“嘟……嘟……嘟……”
电话挂断,忙音在耳边回响。
侯亮平的手无力地垂下,那部屏幕碎裂的手机,终于彻底从他手中滑落,“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哀鸣。
完了。
一切都完了。
“我很失望”……
“回来吧”……
“别把钟家的脸也一起丢了”……
这些话,在他脑海里反复回荡,一遍又一遍,将他仅存的那点骄傲和自尊,碾得粉碎。
这不是家人的关心,这是政治上的最后通牒。
他被放弃了。
在他最需要支持的时候,那个他以为永远会站在他身后的庞大家族,毫不犹豫地选择切割。
祁同伟,你赢了。
你用一场婚礼,不仅打烂我的脸,还斩断我最后的退路。
陈海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如刀割,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他蹲下身,想去扶侯亮平。
“猴子,我们……”
话没说完,侯亮平双手撑着冰凉的地面,从地上站起来。
他没有去看陈海,也没有去看地上那部彻底报废的手机。
他的脸上,那股被羞辱后的愤怒和不甘,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灰般的平静。
一种万念俱灰后,破而后立的平静。
然后,他转向陈海。
“海子,”他和平日里那个意气风发的“猴子”判若两人,“送我回省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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