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亮平下意识挺直腰杆,检察官的身份给他足够的底气。
“我们是省检察院反贪局的,正在执行公务。”
“公务?”吴心仪没再看侯亮平,反而慢悠悠地扫一眼自己带来的那几个花臂青年。
那几个人本来满脸横肉,准备大干一场,可一听“省检察院”这五个字,再看到侯亮平那两个手下胸前明晃晃的检徽,腿肚子瞬间就软。
他们是混社会的,不是对抗国家机器的。
欺负个普通老板可以,跟省检的人动手,那是茅房里点灯——找死。
吴心仪心里骂一声“废物”。
但她脸上半点不露,从爱马仕包里掏出手机,当着侯亮平的面,直接按免提,拨出一个号码。
“喂,刘姐?你赶紧带姐妹们过来!我公司里让人给堵了!对,就在华腾科技!”
“几个小年轻,说是检察院的,我看像冒充的,要抢我们公司东西!你们快来给我评评理呀!”
侯亮平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这女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答案很快揭晓。
不到五分钟,楼道里传来一阵高跟鞋踩地的密集“哒哒”声,伴随着各种尖锐的女声。
门被猛地推开,一群打扮得珠光宝气的阔太太涌进来,个个脸上都写着“来看热闹”和“为你出头”的兴奋。
“心仪,谁敢欺负你!”
“反了天了!在京州这地界,还有人敢动咱们姐妹?”
这群女人瞬间就把不大的办公室塞得水泄不通。
她们看见穿着制服的侯亮平三人,先是一愣,随即接收到吴心仪投来的一个委屈眼神,立刻找到共同的敌人。
“哎哟,就是这几个啊?看着人模狗样的,怎么不干人事呢!”
“还冒充检察院?胆子也太肥了!当我们姐妹是吓大的?”
一个烫着夸张大波浪卷的女人冲到最前面,一根涂着鲜红蔻丹的指头几乎戳到侯亮平的鼻子上:
“小子!证件呢?拿出来给我们瞧瞧!不然今天谁也别想从这门里出去!”
“我们是……”侯亮平身后一个年轻检察官刚想开口,就被另一个女人的尖叫盖过去。
“啊!他要动手打女人啦!”
侯亮平纹丝未动,那个女人却已经夸张地向后一仰,身体“不小心”撞开身边的人,伸出手顺势就在侯亮平的胳膊上狠狠抓一把。
刺啦一声,布料被指甲刮过的声音异常刺耳。
侯亮平只觉得手臂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这群女人彻底撕下伪装,她们不听解释,也不讲道理,围着侯亮平三人又推又搡。
“流氓!穿着这身皮耍流氓!”
“快报警!就说检察院里出败类,欺负我们这些守法纳税人!”
侯亮平的领带被一个女人扯住,让他呼吸一窒。
另一个女人“哎哟”一声,手里的咖啡杯一斜,滚烫的液体直接泼在他的裤子上,留下一大片深色的污渍。
他们是检察官,代表着国家的法律和尊严,怎么能跟一群市井泼妇动手?
可不动手,就只能挨打。
制服被扯得歪七扭八,一颗纽扣不知道被谁抓掉,滚落在地。
脸上,脖子上,很快就多出好几道被指甲划出的血痕,细细的,火辣辣地疼。
就在这时,陈海终于从人群外挤进来,他终究是不放心,一路紧赶慢赶跟过来。
“猴子!”他冲上去就想把侯亮平拽出来。
“又来一个!都是一伙的!一起打!”
陈海刚伸出手,就被两个女人死死缠住,脸上瞬间也挂彩。
侯亮平感觉自己的肺都要气炸。
他一个最高检派下来的天之骄子,汉大政法的高材生,未来政法系统的明日之星,此刻,竟然被一群他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女人,像围攻一只过街老鼠一样围攻。
“都住手!”
一声低沉的呵斥在门口响起。
原本嘈杂混乱的办公室,奇迹般地安静下来。
那群撒泼的女人回头一看,自动让开一条通路。
门口,高新分局局长李维民。
他身后,是一队表情严肃,手按在枪套上的警察。
李维民面无表情地走进来,目光冷漠地扫过狼藉的办公室,扫过那些脸上还带着得意和看戏神情的阔太太,扫过衣衫不整、脸上挂彩的侯亮平四人,最后,落在他妻子吴心仪的身上。
吴心仪立刻换上一副受惊小白兔的表情,眼圈一红,委屈地喊一声:“维民!”
李维民却没理她,他转向侯亮平。
“我接到报警,说有人冒充省检察院工作人员,在我辖区内的企业进行非法活动。请问,说的是你们吗?”
侯亮平一把扯开被抓皱的衣领:“李局长,我们是省检反贪局的侯亮平、陈海。”
他身后的两个年轻人也连忙报上自己的名字。
“哦?侯局长,久仰大名。”李维只是伸出一只手,做一个“请”的姿势,
“既然是执行公务,那么,请出示你们的调查令,或者是检察长签发的搜查函。”
侯亮平的心,重重地沉下去。
陈海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
他们最担心,也最不愿意面对的局面,就这么赤裸裸地摆在眼前。
“我们……”侯亮平:“我们是在进行前期摸排。”
“前期摸排?”李维民重复一遍这四个字,
“侯局长,我虽然是在公安系统,但也懂一些程序。任何进入企业内部,查阅账目、文件的行为,都属于正式调查的范畴。没有调查令,就是非法搜查。”
他目光从侯亮平狼狈的脸上移开,扫向旁边噤若寒蝉的众人。
“你们今天的行为,和破门而入的强盗,有什么区别?”
他的话狠狠抽在侯亮平的脸上。
周围,他带来的警察们面无表情地站着,那些阔太太们则像是看戏看到高潮,眼神里满是幸灾乐祸。
“李局长,我们有线索……”
“线索,不能成为违法的理由。”李维民直接打断他,“程序正义,是法律的生命线。侯局长从北京来,应该比我更懂这个道理。”
他说着,在所有人注视下,掏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的瞬间,侯亮平感觉自己脑子里“嗡”的一声,彻底炸。
李维民竟然直接把电话打到市委书记李达康那里!
“喂,达康书记吗?我是高新区的李维民啊。”李维民的语气恭敬,
“书记,我这儿出点小情况,向您汇报一下。省检反贪局的侯亮平局长,带着人,在我爱人名下的一家小公司里查账。嗯,对,我问过了,他们没有任何手续,说是‘前期摸排’。”
“我有点拿不准,咱们汉东,现在是不是有新的办案规矩?如果是,我们公安系统也要抓紧学习一下,免得以后跟不上省检的步伐……”
“哦,没有变?还是老规矩?”
“好的,我明白,书记。我知道该怎么处理。您放心,我一定处理好,不给市委添麻烦。”
电话挂断。
李维民把手机揣回兜里。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侯亮平身上,那是一种看死人的目光。
侯亮平感觉不到脸上的疼了
,他只觉得浑身冰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知道,自己完了。
这一通电话,李维民不仅是告状,更是在向整个汉东官场宣告:
他侯亮平,一个从北京来的空降干部,不懂规矩,胡作非为,是个愣头青。
李维民转向侯亮平,再次做一个“请”的手势。
“侯局长,既然是误会,那我就不追究你们非法侵入、非法搜查的责任。至于这些材料,”他指向侯亮平脚边那个装满“罪证”的档案袋,
“属于非法证据,按规定,不能带走。你们,可以走了。”
侯亮平僵在原地。
走?就这么灰溜溜地走?
把好不容易拿到的证据留下?
“怎么?侯局长还想留下来喝杯茶?”李维民身后的一个警察,手掌在腰间的枪套上不轻不重地拍了拍。
陈海上前一步,死死拉住侯亮平的胳膊,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挤出几个字:“猴子,走!留得青山在!”
侯亮平的身体在发抖,是愤怒,更是无边的屈辱。
他盯着李维民那张古井无波的脸,恨不得扑上去。
但最终,他还是在陈海的拉扯下,僵硬地转过身。
他和陈海,还有那两个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的年轻检察官,一起走出华腾科技的大门。
……
回去的车里。
开车的年轻检察官手还在抖,几次差点熄火。
侯亮平一言不发,扭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脸上火辣辣的抓痕,远不及心里那道伤口来得疼。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起。
他划开接听:“谁?!”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传来一个温和而又无比熟悉的声音。
“亮平啊,是我,高老师。”
侯亮平猛地一怔。
“我说你,都来汉东有那么一段时间,怎么也不来看看老师?今晚,带上陈海,来我家里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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