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五年四月十四日,黔北山区,马鬃岭(松林镇)。
晨雾在山间缓缓流动,红八军团各部在隐蔽的山谷、林间空地中休整。战士们三三两两围坐,擦拭枪支,检查弹药,炊事班正用昨晚挖好的无烟灶熬煮稀粥。表面平静,却有一种大战前的肃穆气氛弥漫。
军团指挥部设在一处宽敞的石洞内。洞壁上挂着那张已被反复标记的黔北地图,上面从马鬃岭向西,一直到古蔺、叙永,再用红笔重重圈出了几个关键地点:打鼓新场、茅台渡口、仁怀、土城。
秋成、黄苏、邓萍、刘文启、严凤才、孙永胜、杨汉章、候增、徐策围站在地图前。李福顺在一旁的弹药箱上摊开后勤清单,低声与蔡中核对。
秋成的声音在石洞内回荡,平静而清晰,“总部给我们的任务是:向西归建,突破赤水河封锁线,还有一个副任务就是扰乱敌人的猜测,让敌人以为我们主力要北移,那么我军进入川南活动,不向南找主力才能完成这个任务。但前有铁壁——上官云相沿打鼓新场、仁怀、赤水河北岸到土城,布下了绵密防线。尤其是茅台渡口,川军郭勋祺一个团把守,工事坚固,是西进的关键锁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硬闯,伤亡必重,且未必成功。军团部的想法是:调虎离山。”
他手指点在地图上“打鼓新场”的位置:“这里是黔军一个团驻守,戒备虽严,但兵力相对薄弱,且是赤水河防线西南端的重要支撑点。我们大张旗鼓猛攻此地,做出‘我军团主力欲从此地西进毕节’的姿态,上官云相必然会调兵增援。”
邓萍继续讲到,手指从打鼓新场向东划向茅台:“敌人能够选择的增援路线有两条。一是最近的茅台守军南下——这是我们最希望看到的,茅台一空,我们立即北上,趁虚夺取渡口。二是稍远的三合、鸭溪守军西进——这也不要紧。我们就在他们必经的马蹄地区设伏,打掉援军,逼得上官云相不得不从更关键的茅台再次调兵。”
“围点打援,再调虎离山。”徐策总结道,眼中闪着光,“连环计。”
“正是。”邓萍点头,“具体部署如下——”
“第一阶段:佯攻打鼓新场。”他看向杨汉章,“六十一团为主攻。要大张旗鼓,沿途多树旗帜。攻势要猛,要做出不惜代价也要从此地突破的姿态。但要控制伤亡,以压迫、骚扰为主,把敌人钉死在防御工事里。”
“明白!”杨汉章挺胸,“声势浩大,实为佯攻,拖住打鼓新场守军,吸引眼球。”
“第二阶段:设伏马蹄。”秋成转向严凤才和孙永胜,“六十二团、六十三团,秘密向马蹄地区运动。选择有利地形,构筑反斜面伏击阵地。一旦敌军从三合、鸭溪方向来援,务必将其阻击、分割,最好能歼灭其一部,打出威风,迫使上官云相感到‘援军危急,非重兵不能解’。”
“是!”严凤才和孙永胜齐声应道。
“第三阶段:奇袭茅台。”秋成的目光落在黄苏、刘文启和李福顺身上,“政委、刘文启、李福顺,你们率领军团直属炮连、侦察排、警卫连及后勤单位,携带必要的架桥工具和炸药,从现在开始,秘密向北运动。沿山间小路向茅台渡口方向隐蔽接近。一旦确认茅台守军被调离,立即发起突袭,夺取渡口,搜集船只,准备架设浮桥。”
黄苏三人神色凝重,但都坚定点头:“保证完成任务。”
“军团指挥部,随六十二团行动,靠前指挥。”秋成最后道,“各部队行动要坚决,衔接要紧密。此战关键在于‘快’和‘骗’。我们要在上官云相反应过来之前,完成调动、伏击、偷袭的一系列动作。如果上官云相不从茅台出兵,我们就做好吃掉增援,拿下打鼓新场,向毕节进军的准备。”
“有没有问题?”他环视众人。
“没有!”
“好。”秋成深吸一口气,“各团立即准备,午后出发。记住,我们是在几十万敌军眼皮底下跳舞,一步错,满盘输。但这一步,必须走!”
命令迅速传达。午后,马鬃岭的山谷间,部队开始分头行动。
六十一团两千余人,故意拉长行军队伍,打出红八军团的番号。战士们扛着枪,唱着军歌,大摇大摆地向西南方向的打鼓新场开进。沿途遇到村庄,宣传队还特意停下来,向老乡“打听”去毕节的路怎么走,有意无意透露出“大军要往西南去”的消息。
六十二团、六十三团则如同两道悄无声息的暗流,离开主干道,钻进山林,沿着偏僻小路向西北方向的马蹄地区疾行。战士们马蹄裹布,枪支上套,一切可能发出响声的装备都被固定。队伍中只有压抑的呼吸声和沙沙的脚步声。
而黄苏、刘文启、李福顺率领的直属队和后勤单位,人数虽少,却携带了全军团最精良的装备和最重要的物资。他们选择了更北、更险的一条几乎无人行走的山脊线,在向导的带领下,消失在莽莽群山之中。
桐梓,川军总预备队指挥部。
上官云相站在大幅地图前,听着参谋的汇报,眉头紧锁。
“马鬃岭赤匪南下打鼓新场了?”他盯着地图上那几道新标注的红色箭头,“一路向西南,直扑打鼓新场……”
“是。”参谋点头,“航空侦察和地面探报都证实了。打着红八军团的番号,看来赤匪留在北岸的是赤匪主力军团。按照方向,恐怕是要走打鼓新场一带进毕节向西南归建。”
“走毕节?”上官云相冷笑,“想从西南打鼓新场绕毕节过去归建,哪有那么容易!孙渡虽然东调了,毕节也不是空城。”
“打鼓新场只有一个团……如果赤匪真是主力猛攻,恐怕守不住。”他喃喃道,“赤匪这是想调虎离山?打打鼓新场是假,真实目的怕是要调动我茅台守军南下,然后他们趁机渡河?”
参谋长在一旁小心道:“总指挥,也有可能赤匪是真的想从西南打开缺口。他们现在孤悬江北,急于西进归建,走毕节方向,确实是其主方向,不得不防。”
上官云相沉默了片刻。他想起了不久前在遵义被秋成耍得团团转的经历——虚张声势打遵义,结果金蝉脱壳。这次,会不会是同样的套路?
“赤匪狡诈,不可不防。”他最终开口,“命令:”
“一,打鼓新场守军,依托城防工事,坚决固守!没有命令,不许出城浪战!”
“二,令三合、鸭溪杜肇华旅,立即抽调两个团,西进增援打鼓新场!务必于明日午前抵达!”
“三,茅台渡口守军,加强戒备,没有我的手令,一兵一卒不许调动!”
“四,令长干山守军,加强戒备,防备赤匪向南渡河到贵阳地区!”
“五,令已至马鬃岭一带的郭勋祺部,立即转向西南,向打鼓新场方向靠拢,准备合围!”
“六,向总司令发报,滞留乌江北岸地区赤匪疑似其主力军团,番号为第八军团。”
他一条条下令,看似周全,却依然把茅台渡口这支最关键的力量牢牢按住。
“赤匪想调我的茅台守军?”上官云相盯着地图,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我这次偏不动。看你还有什么花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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