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撞在石墙上的闷响还未散尽,罗烟的金蚕蛊已如暴雨般紧随而至。那些泛着冷光的银丝穿透沙粒的缝隙,在石墙上凿出密密麻麻的小孔,蛛网状的裂纹顺着孔眼蔓延,沙驼子布下的沙缚阵竟已摇摇欲坠。
“老东西的骨头倒是硬。”罗烟冷笑一声,指尖在半空画出诡异的弧线,那些钻进石墙的蛊丝突然膨胀,竟在墙体内部结成茧状的网,“可惜啊,游牧阵师的土把戏,在蛊术面前不过是堆烂泥。”
“烂泥也能糊住你的嘴!”沙驼子反手抽出腰间的骨笛,笛音尖锐如哨,石墙后的沙地突然翻涌,无数沙砾顺着蛊丝的轨迹逆流而上,在半空中凝成尖刺,狠狠扎向罗烟带来的高手。那些人慌忙结印抵挡,却被沙刺穿透衣袖,血珠滴落在黄沙上,瞬间被吸成深色的圆点。
陈观棋趁机踏剑跃起,桃木剑的阳气在半空拉出赤色光带,直取罗烟面门。“你的对手是我!”他剑锋一转,故意露出破绽,果然见数道蛊丝从斜刺里射来——是云策堂那些藏在暗处的弓箭手。
白鹤龄的长鞭早已候在那里,鞭梢卷着刚点燃的火折子,将蛊丝燎成焦黑的灰烬:“想偷袭?先问问我的鞭子答不答应!”火折子在空中划出半圆,火星溅落在周围的枯草上,燃起圈火墙,把罗烟的人困在中间。
“烧得好!”沙驼子吹了声口哨,石墙突然前倾,将困在火墙里的高手们往中间挤压,“小陆先生快带阵图走,这里有我们顶着!”
陆九思却没动。他盯着那些从沙地里钻出来的噬魂蝎,后背已抵在民夫营地的铁丝网上,能清晰地听见身后孩子们的啜泣声。最前面那只噬魂蝎的尾针泛着幽蓝,离最近的小孩只有三步远,而龙元玉佩的金光虽能逼退它们,范围却在一点点缩小——玉佩的阳气快耗尽了。
“九思快走!”陈观棋一剑劈开罗烟的蛊丝,余光瞥见少年手臂上的血口正在发黑,“别管这些蝎子孙!”
“走不了!”陆九思咬着牙把玉佩往铁丝网上按,金光骤然亮了一瞬,逼退蝎群的同时,他的嘴角也溢出血丝,“这些是母蝎,后面跟着百十来只幼蝎,一旦绕过去……”话音未落,西侧的沙堆突然炸开,三只噬魂蝎竟挖洞绕到了民夫营地侧面!
“该死!”白鹤龄的长鞭立刻缠了过去,却被罗烟的蛊丝死死拽住,“放开!”
“放你去救那个小杂种?”罗烟笑得癫狂,“我偏要看看,地脉先生的后人是不是真有三头六臂!”她突然拍了拍手,火墙外的沙地剧烈震动,一只磨盘大的沙蝎从地下钻出,螯钳上的倒刺闪着寒光,正是噬魂蝎的母巢!
“那是蝎后!”沙驼子的笛音都变了调,“它的尾针能直接刺穿阳气护盾,快让孩子们趴下!”
陆九思想也没想,转身将最前面的两个孩子按在身下。几乎同时,蝎后的尾针擦着他的后背飞过,铁丝网被戳出个拳头大的洞,冷风灌进来带着刺鼻的腥气。少年趁机摸出腰间的匕首,反手插进蝎后的螯钳关节——那是他爹教的卸力招,对付甲壳类蛊虫最管用。
“嗷——”蝎后发出刺耳的嘶鸣,螯钳疯狂挥舞,竟将火墙撞出个缺口。罗烟的人立刻从缺口涌出来,为首的高手甩出锁链,直套陆九思的脖颈。
“敢动他试试!”陈观棋的桃木剑突然转向,阳气凝成的剑气如瀑布般砸下,将锁链劈成两段。但这一分神,罗烟的蛊丝已缠上他的手腕,银丝瞬间收紧,勒出深深的血痕。
“观棋!”白鹤龄的长鞭终于挣脱束缚,带着火星缠向罗烟的手腕,却被对方反手抓住鞭梢。两人角力的瞬间,沙驼子突然吹响骨笛,石墙彻底崩塌,黄沙如潮水般漫过火墙,将所有蛊虫和高手都卷在其中——竟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老东西!”罗烟的蛊丝在沙浪里乱舞,却怎么也抓不住沙驼子的身影。
“九曜阵没了阵图,老子就用黄沙重画!”沙驼子的声音从沙浪深处传来,“小陆先生,记住口诀——天枢指北,天璇定南,天玑守东,天权镇西……”
陆九思的眼泪突然涌了上来。他终于明白沙驼子为什么急着让他带走阵图——根本没有什么阵图,口诀早就刻在老人心里了。少年抹了把脸,将龙元玉佩塞进一个孩子手里:“捏紧它,别松手!”
然后他拔出匕首,迎着蝎后的螯钳冲了上去:“陈哥!鹤龄姐!我去风眼!”
陈观棋见状,突然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桃木剑上:“鹤龄,烧!”白鹤龄立刻会意,长鞭缠着的火折子突然爆开,化作漫天火星,与陈观棋的阳气混在一起,竟在沙浪上燃起道火河,暂时拦住了罗烟。
“沙驼子!”陈观棋吼道,“撑住!”
沙浪深处传来一声闷笑:“老子还能再活五百年!”紧接着是骨笛的最后一个音符,黄沙突然凝聚成十二根石柱,将罗烟的人困在中央——正是九曜阵的雏形。
陆九思趁机钻进西侧的暗道,身后传来蝎后的嘶鸣和沙驼子的咳嗽声。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等我布好阵,一定回来救你们。
暗道里的空气越来越潮湿,墙壁上渗出的水珠滴在地上,发出单调的声响。陆九思突然停下脚步——他听见前方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像是有人在啃食什么东西。少年屏住呼吸,摸出火折子吹亮,火光中赫然出现几只幼蝎,正围着一具民夫的尸体啃噬,而尸体的胸口,插着半块断裂的骨笛。
陆九思的心脏像被攥住了。他认出那是沙驼子的骨笛,老人终究没能撑到最后。少年咬着牙将火折子往前递,幼蝎被火光逼退,露出尸体手里攥着的东西——一张用血写的布条,上面是未写完的口诀:玉衡、开阳、摇光……
“我记住了。”陆九思将布条塞进怀里,转身继续往风眼跑。火折子的光在他身后摇曳,照出墙壁上渐渐蔓延的血手印,那是沙驼子拖着重伤的身体,为他清理出的通路。
风眼的入口比想象中窄,仅容一人爬行通过。陆九思钻进去时,衣角被刮破了一块,露出里面渗血的伤口——刚才被蛊丝划到的地方已经发黑,但他顾不上了。
风眼中央果然有块凹陷的石台,正好能放下定星石。少年将石头嵌进去的瞬间,石台突然亮起,在地面投射出完整的星图。陆九思看着星图上的七个空位,突然明白沙驼子的意思——九曜阵根本不需要阵图,每个阵眼的位置,都对应着一位牺牲者的鲜血。
“天枢指北。”他将第一块碎石按在北方的星位,那是陈观棋刚才为了救他,被蛊丝勒出血的方向。
“天璇定南。”第二块碎石落在南方,对应着白鹤龄火鞭烧出的火墙。
“天玑守东。”东方的星位亮起时,陆九思想起了那些被他用玉佩护住的孩子。
“天权镇西。”西方的光芒中,浮现出沙驼子最后吹响骨笛的身影。
剩下的三个星位暗着。陆九思的目光落在自己发黑的手臂上,突然笑了笑。他撕下布条,将血抹在最后三个星位上——玉衡、开阳、摇光。
“这样就齐了。”
定星石突然爆发出万丈光芒,整个风眼开始剧烈震动。陆九思能感觉到脚下的地脉在苏醒,那些被噬魂蝎啃食的民夫尸体正在发光,沙驼子的骨笛碎片、陈观棋的血痕、白鹤龄的火星……所有牺牲者的气息都汇聚到星图上,形成道巨大的光柱,直冲云霄。
暗道里传来罗烟气急败坏的尖叫:“不可能!你们怎么可能成功!”
陆九思靠在石台上,看着手臂上的黑气被光柱吸走,突然觉得很困。他想起沙驼子说过,九曜阵的真正力量,来自每个守阵人的信念。原来不是阵图重要,是守阵的人啊。
光柱散去时,陆九思听见了陈观棋的呼喊。他想回答,却先一步晕了过去,在失去意识前,少年仿佛看见沙驼子站在光柱里,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风眼外,罗烟的蛊丝正在寸寸断裂,那些噬魂蝎在光柱中化为灰烬。陈观棋抱着昏迷的陆九思,白鹤龄用长鞭圈住剩下的高手,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庆幸——他们守住了。
只是没人注意,沙驼子那半块骨笛碎片,在光柱熄灭后,悄悄滚落到风眼的最深处,与无数牺牲者的遗物挤在一起,像是在诉说着这场无人知晓的博弈。而九曜阵的光芒,已永远刻在了葬星原的地脉里,成为比任何阵图都珍贵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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