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丝毫停留，径直走向老街口那家信誉最好、规模最大的萃古斋古玩店。
他记得，前世那个捡漏的收藏家，就是在这里找那位德高望重的张老爷子做的鉴定，并很快联系了拍卖行。
走进装修古雅的萃古斋，郑默直接对迎上来的伙计说道：“你好，我找张老爷子，有点东西想请他老人家掌掌眼。”
伙计见他年轻，手里还拎着个黑塑料袋，有些迟疑。
郑默也不多话，直接从塑料袋里取出那个木匣，打开，将那只沾着灰尘的压手杯轻轻放在柜台的绒布上。
“麻烦通传一声，就说，疑似‘永乐青花压手杯’现世。”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伙计一听“永乐青花”几个字，脸色顿时一变，不敢怠慢，连忙转身进了内室。
不一会儿，一位精神矍铄、戴着老花镜的白发老者在伙计的陪同下走了出来。他先是看了郑默一眼，目光中带着审视，随后便完全被柜台上的那只杯子吸引了。
他拿起放大镜，凑到台灯下，仔细地观察杯子的胎釉、青花、画工、款识……他的手指微微颤抖，呼吸也逐渐变得粗重。
半晌，他放下放大镜，深吸一口气，看向郑默，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小伙子，这……这东西你从哪里得来的？”
郑默早已想好说辞，平静道：“家里老人留下的，一直没当回事。最近缺钱，就想拿来问问。”
张老爷子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追问来历，只是感慨道：“了不得，了不得啊！釉质肥润，青花深沉，苏麻离青料的特点明显，缠枝莲纹画工流畅有力，款识更是标准永乐官窑款式……这，这极有可能是一件明永乐青花缠枝莲纹压手杯的真品！”
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到权威的确认，郑默的心还是狠狠跳动了一下。
“小伙子，这东西，你打算出手吗？”张老爷子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如果你信得过老夫，我可以帮你联系国内顶级的拍卖行，保证给你一个公道的价格，佣金方面，可以给你最优惠的待遇！”
郑默知道，第一步稳了。
他点了点头：“那就麻烦张老了。不过，我急需用钱，希望能尽快安排。”
“没问题！”张老爷子拍板，“我马上联系，最快下周就能安排专家复核并上紧急拍卖会，这东西，一旦露面，绝对会引起轰动！”
走出萃古斋，郑默看着手中那张张老爷子开具的、作为凭证的初步鉴定单据，再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
阳光刺眼，却让他感到无比温暖。
命运的枷锁，已被他亲手砸开第一道裂痕。
林倩，还有那些前世的遗憾与仇恨，你们等着。
我，回来了。
萃古斋的初步鉴定结果让郑默心中大定，但距离拍卖会还有几天。他并未急躁，深知每一步都需稳扎稳打。
重生带来的不仅是记忆，更是一种俯瞰众生的格局和耐心。
周一，他如同往常一样去上课，只是心境早已天翻地覆。
课堂上的知识在他听来浅显易懂，前世在社会摸爬滚打以及抑郁期间疯狂阅读杂书积累的底蕴，让他对很多问题有了更深的理解。
他坐在教室后排，目光平静，不再像前世那样总是下意识地寻找某个倩影，然后自卑地低下头。
然而，他不去找麻烦，麻烦却因前身的遗留问题找上了门。
课间休息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收到了一条陌生的好友申请，备注是：林如雪。
郑默眉头微挑，记忆深处关于这个女生的信息浮现出来。
林如雪，班花，或者说系花级别的人物，家境优渥，长相甜美，身边从不缺乏追求者。
前世的郑默，如同许多青春期的男生一样，对她确实有过一些朦胧的好感，偶尔在课堂上会忍不住偷偷看她几眼。
这种隐秘的心思，他曾在一个宿舍夜谈时，被室友起哄，半推半就地含糊承认过。
显然，他那几个向来把他当小透明、口无遮拦的室友，不知在哪个场合，又将这件事当做谈资，传到了林如雪耳中。
若是前世的郑默，收到林如雪的好友申请，恐怕会激动得手忙脚乱，心中小鹿乱撞。
但此刻，郑默只是眼神淡漠地扫过那个名字，如同看到路边一块无关紧要的石子。他随手点了通过，想看看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几乎是通过的瞬间，林如雪的消息就发了过来，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疏离：
“郑默同学，我是林如雪。有些话，我觉得有必要当面跟你说清楚。放学后，操场东边的小树林旁，我等你，希望你能准时到！”
命令式的口吻，不容置疑的态度。
郑默看着这条消息，嘴角扯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他几乎能想象出林如雪打出这行字时，那微微蹙起、自以为掌控一切的眉头。
“无聊。”他低声自语。
若是平时，他根本懒得理会。但此刻，拍卖会前夕，他正好想在校园里随便走走，平复一下略微激荡的心绪，顺便……看看这出戏码。
放学后，郑默慢悠悠地踱步到了操场东边。
夕阳将天边染成橘红色，小树林旁的光线有些暧昧。
林如雪已经等在那里了。
她穿着一条精致的连衣裙，勾勒出姣好的身材，脸上画着淡妆，确实很吸引人。
她看到戴着黑框眼镜、发型偏向锅盖、一副老实人样子的郑默走来，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和优越感，但很快被她用“礼貌”的冷漠掩盖。
“你来了。”她开口，声音清脆，却带着冰碴子。
“嗯。”郑默停下脚步，与她保持着一个疏远的距离，目光平静地看着她，没有任何波澜，既没有前世的羞涩，也没有被“女神”约见的激动。
他这副过于平静的样子，让准备了一肚子“警告”的林如雪微微一怔，随即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
他这是什么态度？一个暗恋自己的怂包，见到自己不该是紧张、局促吗？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直入主题，语气带着施舍般的劝诫：“郑默，我听说了一些事情。关于你……上课总是偷看我的事。”
她刻意停顿，想看到郑默慌乱或否认的样子。
然而，郑默只是淡淡地看着她，仿佛她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林如雪有些挫败，更生气了些，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分：“我希望你明白，我们是不可能的！我林如雪不喜欢懦弱无能、连喜欢一个人都不敢大胆追求的男人！你这种行为，只会让我觉得困扰，甚至……看不起！”
她的话语如同鞭子，若是抽在前世的郑默身上，必定鞭鞭见血，让他无地自容。
但现在的郑默，只觉得聒噪。
他仿佛看到一只漂亮的孔雀，在自己面前拼命开屏，炫耀着那点可怜的羽毛，却不知她眼中的世界，渺小得可怜。
“所以，”林如雪见他不语，以为他被自己说中了痛处，语气稍缓，却带着更深的鄙夷，“请你以后不要再做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了。把目光从我身上移开，我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撒泡尿照照自己，认清现实吧！”
说完这番话，她微微扬起下巴，像只胜利的小母鸡，等待着郑默羞愧的回应，或者卑微的道歉。
郑默终于动了动嘴唇，吐出两个字，清晰而平静：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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