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兴文发现不对劲，是从办公室的咖啡开始的。
周一早上，他桌上出现了一杯来自医院咖啡厅的香草拿铁——不是他常喝的美式，杯子上贴着一张便利贴：【哥，少喝点苦的。试试甜的。——珠泫】
他愣了五秒，才反应过来“珠泫”是裴珠泫。他的妹妹，那个一年只见两次面、通话不超过十分钟的同父异母妹妹。
周二，换成了一盒包装精美的便当。蔬菜摆成笑脸形状，煎蛋切成心型。便利贴上的字迹清秀：【听爸爸说你胃不好，要按时吃饭。——珠泫】
许兴文盯着那个笑脸蔬菜看了很久，然后拍了张照片发给林允儿：【我妹可能被附身了。】
林允儿很快回复：【？】
【她突然开始给我送吃的，还叫我“哥”。十五年加起来都没叫过这么多次。】
【那不是很好吗？妹妹关心哥哥。】
【问题是，】许兴文打字，【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说“谢谢”太生疏，说“你吃了吗”太客套，说“别麻烦了”又怕伤她心。】
林允儿发来一个思考的表情，然后说：【那就接受，然后找机会回礼。】
周三，轮到林允儿出招了。
许兴文下手术回到办公室，发现桌上放着一个颈椎按摩仪，旁边还有一张手写卡片：【许医生，长时间手术要注意颈椎。这个可以热敷，记得用。——允儿】
他拿起按摩仪，发现下面还压着几包参茶。卡片背面还有一行小字：【pS：咖啡每天最多两杯，这是医嘱。】
许兴文笑了，拍了张照发给裴珠泫：【谢谢你的便当。这个按摩仪是朋友送的，你跳舞练舞经常脖子疼，拿去用吧。】
裴珠泫的回复隔了半小时才来：【不用了哥，我也有。是允儿前辈送的吗？】
许兴文挑眉。她怎么知道？
周四，战争升级。
裴珠泫直接出现在了律帝医院。她戴着口罩和帽子，但在心脏外科护士站还是引起了小范围骚动。
“我找许兴文教授。”她对护士说，声音很轻。
许兴文刚从病房回来，就看到妹妹站在走廊里，手里拎着一个纸袋。她今天穿得很简单，白色针织衫和牛仔裤，但偶像的气质还是藏不住。
“珠泫？你怎么来了？”许兴文有些惊讶。
“路过。”裴珠泫把纸袋递给他，“这个。妈妈做的泡菜，说你很久没吃家里的味道了。”
许兴文接过纸袋，心里五味杂陈。他和继母——裴珠泫的母亲——关系很淡，一年也说不上几句话。这瓶泡菜，不知道是继母真的做了，还是裴珠泫自己做的借口。
“谢谢。”他说，“要进来坐坐吗？”
裴珠泫犹豫了一下，点头。
办公室里，许兴文给她倒了杯水。兄妹俩面对面坐着，气氛有些尴尬。
“你最近……怎么样？”许兴文努力找话题。
“还好。在准备新专辑。”裴珠泫说，手指摩挲着纸杯，“哥呢？听说最近很忙。”
“一直都很忙。”许兴文笑了，“心脏外科嘛，没有不忙的时候。”
沉默。墙上时钟的秒针走动声格外清晰。
“那个……”裴珠泫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允儿前辈，是对哥很重要的人吗？”
许兴文怔住了。他没想到裴珠泫会直接问这个。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爸爸说，你为了她，去见了她父亲。”裴珠泫看着他，眼神清澈，“而且允儿前辈……很关心你。那天在电视台遇到，她问我你是不是真的胃不好，还问我你喜欢吃什么。”
许兴文心里一动。原来她们已经见过面了。
“她是朋友。”他说，然后顿了顿，“也是……很重要的人。”
裴珠泫点点头，没再追问。她又坐了一会儿，然后起身：“我该走了，还有行程。”
“我送你到停车场。”
“不用了，哥还要工作。”裴珠泫走到门口，回头看他，“泡菜记得吃。如果……如果想吃别的，可以告诉我。”
说完她就走了，留下许兴文站在办公室里，手里拿着那瓶泡菜，心里某个地方软了一下。
周五，林允儿采取了更直接的行动。
她直接来到了律帝医院——不是以患者身份，而是以“许兴文教授的朋友”身份。她戴着口罩，但没戴帽子，大大方方地走在走廊里，手里提着一个保温袋。
张润福第一个看到，眼睛瞪得老大，然后迅速掏出手机在八卦委员会小群里发消息：【紧急！林允儿出现在心脏外科！提着疑似爱心便当的东西！】
群里瞬间炸了。
林允儿敲开许兴文办公室的门时，他正在看ct片。
“许医生，忙吗？”她笑着问。
许兴文抬头，愣住了：“你怎么来了？”
“送温暖。”林允儿走进来，把保温袋放在桌上，“听说许医生最近收到很多投喂，我也来凑个热闹。”
许兴文哭笑不得：“你们是约好的吗？”
“谁们？”林允儿假装不懂，打开保温袋，里面是三层便当盒，“我做的。海鲜粥，对胃好。还有几样小菜，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许兴文看着精致的便当，心里暖成一团：“谢谢。”
“不客气。”林允儿在对面坐下，托着下巴看他，“不过许医生，我发现一个问题。”
“什么？”
“你好像不太会照顾自己。”林允儿说，“胃不好还总喝咖啡，手术一站就是几小时，颈椎腰椎都有问题吧？而且……”
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些：“而且你好像也不太会处理别人的关心。妹妹送的泡菜，你是不是还放在冰箱里没动？”
许兴文被说中了。那瓶泡菜确实还在冰箱里，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吃了吧，觉得别扭；不吃吧，又觉得浪费裴珠泫的心意。
“被我说中了？”林允儿笑了，“许兴文，接受别人的关心不是什么难事。妹妹想对你好，你就让她对你好。朋友想关心你，你就接受关心。这不需要什么技巧，只需要说‘谢谢，我很开心’就够了。”
许兴文看着她，突然问：“那你呢？你为什么对我好？”
办公室安静了几秒。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在林允儿脸上投下温柔的光影。
“因为你也对我好啊。”她坦然地说，“在我需要的时候收留我，在我被催婚的时候假装我男朋友，在我怀疑自己的时候告诉我‘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许兴文，感情是相互的。你对别人好，别人自然也想对你好。”
她站起来，走到窗边：“你妹妹，我见过一次。很安静，有点害羞，但看你的眼神……是那种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眼神。她可能不知道该怎么当一个‘妹妹’，就像你可能不知道该怎么当一个‘哥哥’。但她在努力，你感觉到了吗？”
许兴文沉默了。他想起裴珠泫清秀的字迹，想起她站在走廊里有些局促的样子，想起她说“如果想吃别的，可以告诉我”时小心翼翼的语气。
“感觉到了。”他轻声说。
“那就好。”林允儿转身看他，笑容明亮，“那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什么任务？”
“让你意识到你被很多人爱着的任务。”林允儿眨眨眼，“虽然方法有点幼稚——和珠泫xi的比赛什么的。”
许兴文终于明白过来了：“你们是故意的？”
“默契而已。”林允儿笑道，“她送咖啡，我就送按摩仪。她送便当，我就送海鲜粥。不是比赛，是……接力。接力对许兴文教授好。”
许兴文说不出话。他坐在椅子上，看着窗边的林允儿，看着桌上精致的便当，想起冰箱里那瓶泡菜，心里某个冰封了多年的角落，开始融化。
“谢谢。”他说，这次的声音很真诚。
“不客气。”林允儿走到门口，“记得吃粥。还有，周末如果有空，要不要一起吃饭？我，你，还有……如果你愿意，可以叫上珠泫xi。她好像很想多了解你。”
许兴文想了想，点头：“好。”
“那我等你消息。”林允儿挥挥手，离开了办公室。
门关上后，许兴文坐在那里，很久没动。他打开便当盒，海鲜粥的香气飘出来，温暖了整个房间。
他拿出手机，给裴珠泫发了条消息：【周末有空吗？一起吃饭。还有林允儿。】
几分钟后，回复来了：【好的，哥。】
简单三个字，但许兴文看了很久。
他又给林允儿发消息：【粥很好吃。谢谢。】
林允儿回了一个笑脸。
许兴文放下手机，开始吃粥。粥的温度刚刚好，咸淡适中，海鲜很新鲜。他一口一口吃着，想起林允儿说的话——“让你意识到你被很多人爱着”。
也许她说得对。也许他该学会接受，学会回应，学会让那些关心他的人知道，他们的关心，他收到了，而且很珍惜。
窗外的阳光很好。首尔的秋天，天高云淡。
许兴文想，这个周末的饭，应该会很有意思。一个不知道该怎么当哥哥的哥哥，一个不知道该怎么当妹妹的妹妹，还有一个在努力让这两人靠近的“准女友”。
生活有时候很复杂，但有时候，又简单得只需要一顿饭，一瓶泡菜，一碗粥，和一点勇气。
他吃完粥，把便当盒洗干净，然后打开冰箱，拿出那瓶泡菜，拧开盖子尝了一口。
很辣，很爽口，是记忆里熟悉又陌生的味道。
许兴文笑了。他想，下次见到裴珠泫，他要说：“泡菜很好吃，谢谢。妈妈的手艺还是这么好。”
虽然那可能不是继母做的，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妹妹送来的，家的味道。
而家，从来不是完美的地方，却是可以学习如何去爱的地方。
许兴文想，他还有很多要学。但至少现在，他愿意开始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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