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辆沿着海岸公路继续向北，右侧是时而可见的、灰蒙蒙的黄海，左侧则是起伏的丘陵和愈发显得荒凉的田野。
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丝与大连不同的、更加凛冽的气息，仿佛在提醒陈默，他正在接近国家的边缘。
丹东地区。地图上标注的边境城市，以一条江为界。
曾经的繁华与喧嚣早已被死寂取代，只剩下空旷和危险。
陈默更加谨慎了。他彻底放弃了进入任何城镇中心的念头，哪怕只是边缘小镇。
经验告诉他，任何人类曾经密集聚居的地方，如今都是丧尸的巢穴。
他选择沿着最外围的公路，如同贴地飞行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穿行。
越野车的性能给了他更大的迂回空间。有时主干道被废弃的车队彻底堵死，他就能毫不犹豫地驶下路基，凭借着较高的底盘和强劲的动力，在坑洼的田野或长满杂草的土路上颠簸前行，绕开那些麻烦。
下午三四点钟的光景，阳光变得斜照，拉长了废弃物的影子。陈默把备用油桶的油给越野车加满，油箱看上去还有些没有完全加满。
是时候找了地方加满油箱和备用油桶了。
他在一个远离居民区、靠近海边防风林的偏僻处，发现了一个孤零零的、看起来像是为附近渔船服务的小型加油站。
只有两台加油机，旁边有个小平房，像是值班室。位置足够隐蔽。
重复之前的流程：远处观察，耐心等待，确认安全。
这一次，他带上了六六。
“下车。”陈默拉开后车门，对着把脑袋埋在爪子下的怂狗命令道。
六六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睛里带着疑惑和一点点后怕，似乎还没从中午的“临阵脱逃”事件中完全恢复。
“闻闻，附近有没有丧尸活动的味道。”
陈默指了指加油站的方向，试图利用它的鼻子。
他需要确认加油站内部和周边是否潜伏着丧尸。
人类的嗅觉远不如犬类，尤其是在分辨腐败和活尸气息方面。
六六似乎听懂了“闻”这个字，或者理解了陈默的手势。
它小心翼翼地跳下车，鼻子立刻开始剧烈地抽动，在空气中，在地面上仔细嗅探。它绕着加油站外围走了一圈，耳朵竖立，尾巴低垂，是一种工作状态。
陈默紧握羊角锤跟在它身后，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和六六的反应。
突然，六六在靠近加油站小平房后窗的位置停了下来，喉咙里发出极其低沉的、并非恐惧而是警示性的“呜”声，前爪在地上轻轻刨了一下，然后看向陈默。
有情况！
陈默心中一凛，对六六打了个手势，示意它安静后退。
他自己则悄无声息地移动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探出半只眼睛向内窥视。
小平房内部光线昏暗，隐约能看到桌椅翻倒。
而在角落的阴影里，蜷缩着一个身影！它背对着窗户，身体微微起伏，似乎是在……休眠？
丧尸在缺乏刺激时，会进入一种类似休眠的节能状态。
只有一个。而且背对着他。
机会！
陈默不再犹豫。他示意六六留在原地，自己则如同狸猫般绕到平房正门。
门是虚掩的。他极慢极慢地推开一条缝隙，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屋内那股特有的腐臭味更加浓烈。
他屏住呼吸，踮着脚尖，一步步靠近那个蜷缩在角落的丧尸。羊角锤已经举起，瞄准了其后脑勺。
距离越来越近，三米，两米，一米……
就在陈默准备发动致命一击的瞬间，那丧尸似乎感知到了什么，身体猛地一个激灵，头颅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就要扭转过来！
陈默瞳孔收缩，不再等待！
全身力量瞬间爆发，右臂如同绷紧的弓弦弹开，羊角锤带着一股决绝的狠厉，划破沉闷的空气！
“噗嗤！”
锤头尖锐的一端，精准无比地从斜后方凿入了丧尸的颅骨与颈椎的连接处！那里是相对脆弱的区域！
丧尸刚刚转过来一半的脸上，那空洞的眼窝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被惊扰的茫然，张开的嘴巴没能发出任何嘶吼，身体就像被切断了电源的玩偶，猛地一僵，然后软软地瘫倒在地，不再动弹。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除了锤头入肉的闷响和尸体倒地的轻微噗通声，再没有其他噪音。
陈默站在原地，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刚才如果慢上半秒，让这家伙完全转过身发出嘶吼，可能会引来麻烦。
他看了一眼门口的六六。
这家伙这次倒是没跑，远远地蹲坐着，看着里面，尾巴小幅度地摇晃着，似乎明白危险已经解除。
“干得不错。”陈默难得地夸了它一句，虽然声音依旧平淡。
六六似乎听出了夸奖的意思，尾巴摇得更欢实了一点，站起身，小跑过来，在陈默腿边蹭了蹭。
解决了潜在的威胁，陈默开始搜刮。
值班室里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他主要目标是加油。
和之前一样，直接用软管从地下储油罐虹吸。
看着清澈的汽油汩汩注入越野车的油箱和备用油桶，一种踏实感油然而生。燃料，就是生命线。
加满油，他迅速撤离，没有多做一秒停留。
重新上路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夜幕是丧尸的主场，他必须找到今晚的落脚点。
最终，他选择了一个建在半山腰的、废弃的护林站。
这里比之前的农家乐更加偏僻，几乎与世隔绝，只有一条狭窄的水泥路通往山下。护林站很小，就是一栋孤零零的平房，但视野极佳，可以俯瞰山下的大片区域和远处若隐若现的城市轮廓。
将车直接开进护林站旁边一个废弃的车棚里，用一些枯枝稍作伪装。
陈默没有生火，夜晚的火光太过显眼。他和小家伙们只能吃冷食——压缩饼干，冰冷的罐头肉，瓶装水。
车棚里黑暗而安静，只有咀嚼声和呼吸声。
陈平安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同，不哭不闹，奶都没吃就乖乖睡了。
咪咪蜷在陈默身边，六六则趴在车门口，耳朵时不时抖动一下，履行着它作为“活体警报器”的职责——这是它目前看来唯一可靠的功能。
陈默靠在冰冷的车厢上，透过车棚的缝隙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和山下远处那片死寂的、曾经是丹东市区的方向。
那里只有零星的、几乎微不可见的几点诡异光亮在移动，不知道是幸存的灯火（可能性极低），还是某种磷火，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
边境线的另一侧，又是怎样的景象？是否也如同这边一般，沦为死地？
他摸了摸腰间冰冷的羊角锤，又看了看身边熟睡的孩子和两只动物。
在这片被死亡笼罩的边境之地，他像一个孤独的哨兵，守护着这微弱如风中残烛的生命之火。
北方的林海似乎依旧遥远，不过却抵挡不住陈默要到达那里的决心。
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休息。
明天，还要继续在这片末日阴影下穿行。
末日之下的生存，本来就是一场没有尽头的无声猎杀，而他，既是猎人，也是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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