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这些年看着康熙有意疏远佟佳氏与胤禛，心里早憋了口气。
她是佟佳氏的女儿，既盼着家族荣光，又疼胤禛这半个子侄，眼睁睁看着亲族被刻意隔开，夜里不知叹过多少回气。
宜修上门，轻声提了句“想给弘昭定下岳兴阿的小女儿菀英”，贵妃眼睛瞬间亮了，拍着炕沿直笑：“这才对！老四心里没忘佟佳氏，这门亲。本宫准了！”
康熙不喜胤禛明着亲近佟佳氏，可皇孙联姻不一样，既不算朝臣结党，又能把两族绑得更紧，这不正是两全其美？
至于弘晗定的年玉华，贵妃起初还有些犹豫。年家是汉人，门第终究差了些。
架不住宜修日日在她跟前念叨：“娘娘您瞧，年家兄弟个个得力，年羹尧如今在四川办差有声有色，年希尧更是心思缜密，帮着四爷打理江南水利，从没出过错。咱们府里素来低调，弘晗娶个汉人之女，既显四爷不重满汉之别，又能安皇阿玛的心，何乐而不为？”
没过多久，年羹尧主持四川乡试后，接连升任侍读、侍讲学士的消息传到京城，贵妃彻底没了顾虑，每日在康熙跟前软磨硬泡：“皇上，弘昭、弘晗虽小，可老四夫妻有分寸，定的不是高门勋贵，就是忠心旧部之女，不逾矩也不张扬。弘晖是世子，婚事自然要您做主，他们不争这个，给其他孩子筹谋筹谋，总没错吧？”
康熙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心里却犯了嘀咕：这俩孩子才多大，就急着定亲？可他也不好拒绝。
一来，前些日子没打招呼就放了谨嫔回永和宫，后宫众人颇有微词，确实需要安抚贵妃；
二来，贵妃说得在理，胤禛夫妻向来安分，没借着婚事攀附权势，倒也挑不出错处。
最后只能含糊其辞：“孩子还小，朕也没见过那两位格格，过几年再说吧。”
贵妃看着他那副模样，心里暗自撇嘴：皇上这拖字诀，玩得可真溜！
宫门前的寒风还带着残雪的凉意，胤禛与宜修分道扬镳，转身直奔乾清宫。梁九功早已候在宫门口，见他来，脸上堆着热络的笑，连忙拱手行礼：“雍郡王一路辛苦，万岁爷正等着您呢！”
胤禛忙伸手扶住他，语气恭敬：“公公不必多礼，小子特来向皇阿玛复命，不知皇阿玛此刻可有空闲？”
“有有有！”梁九功摆着手笑，“万岁爷早有口谕，您一到，直接进去便是，不必通报。”
看着梁九功这殷勤模样，胤禛心里顿时有了底——定是牛痘的事成了，否则皇阿玛不会这般破例。他忍不住在心里暗笑：宜修这丫头，一心牵挂自己，怕是还不知道她外家立了这么大的功，倒也省心。
整理了一下衣袍，胤禛大步迈入乾清宫。康熙正坐在御案后翻看着奏折，见他进来，笑着摆了摆手：“不必多礼，到跟前坐下说。”
胤禛却坚持礼不可废，规规矩矩打了个千儿，问过安后，才快步走到御案旁的椅子上坐下。
康熙没绕圈子，直入主题，问题一个接一个，从山东旱灾后的田亩重建、百姓安置，问到牛痘的来龙去脉，连他昨日回京路上遇见太子、进城时撞见王士祯师徒的琐事，都问得仔仔细细。
胤禛答得坦荡，条理清晰，既不夸大功绩，也不隐瞒难处。
末了，他起身拱手，语气诚恳：“雷霆雨露，均是皇恩。孟佳氏能发现牛痘，又能平安将资料送入京城，全赖皇阿玛庇佑。若非您治理天下有道，国泰民安，怎会有此祥瑞？想来是长生天知晓您万寿节将近，特意送来的贺礼！”
康熙摆了摆手，嘴角却忍不住上扬：“你这小子，这些年倒是愈发圆滑了。往日里冷着一张脸，惜字如金，如今一张嘴尽是好话。”
看胤禛这模样，确实对牛痘的事一无所知，倒让他更觉这“祥瑞”来得真切，胤禛的恭维也愈发悦耳。
他看着胤禛，眼神复杂却带着赞赏：“说起来，你眼光倒是不错，福晋选得好，是个有福之人。” 康熙想起宜修，不由得暗自点头——这姑娘最初是谨嫔挑的，本不算合意，可偏偏她豁得出去，戳破了谨嫔和觉罗氏的算计，保住了胤禛的名声。
婚后更是争气，弘晖生于大年初一，钦天监都说有帝王之气；后来又生了三胞胎，是皇室独一份的福气；
胤禛自娶了她，后院安定无风波，前朝也愈发得力，连贵妃都把她当亲女儿疼，太后和太妃们也待见。
这样的儿媳，确实难得。
说着，康熙递过一本奏折：“你瞧瞧，这是太子和张廷玉拟的牛痘推广章程。”
胤禛接过奏折，快速浏览了一遍，心里激动不已，却想起昨日太子说过这差事归他牵头，便按捺住情绪，面上满是喜色：“皇阿玛，若牛痘真能十种十存，遏制天花，您何止要受万民敬仰，大清更能无敌于天下！准噶尔、沙俄向来觊觎中原，蒙古各部虽表面臣服，暗地里却防备心不减，他们饱受天花之苦，若知晓牛痘的功效，定然会求上门来。届时，大清手握牛痘，便可稳坐钓鱼台，让他们彻底臣服！”
康熙闻言，眼睛瞬间亮了，猛地一拍御案，拊掌大笑：“说得好！老四，你这眼界，不输你二哥！”
前两年推行的经略蒙古之策，虽有成效，却见效太慢。蒙古部落送来京城入学的子弟，多是些不成器的，唯有纯禧的长子、荣宪的女儿还算拿得出手；
喀尔喀草原的盛会，老八、老九费了不少心思，可真正响应的部落也不多。
蒙古各部的防备心根深蒂固，想要彻底掌控，还得有更有力的筹码。
牛痘，就是最好的筹码！
笑罢，康熙看着胤禛，语气郑重：“你这些年的能耐，朕都看在眼里。江南亏空、漕运整顿、山东赈灾，桩桩件件都办得漂亮。山东旱灾已平，大清缓过劲来了，但各处的问题还不少，你也该多上点心。端午后，你就去户部当差，管好咱们大清的‘钱袋子’！”
胤禛心里一震，连忙起身跪地领旨：“嗻！儿臣定不辜负皇阿玛厚望！” 悬了两年的心终于落了地，这两年的低调隐忍没白费，皇阿玛终究是看到了他的能力。
“起来吧。”康熙摆摆手，又道，“对了，春汛将至，河防不牢，御史们早有奏折上来。你当年和工部主事年希尧一起主理过江南水利，经验足。万寿节后，你再带着他去黄河一趟，务必把河工加固好。这两天你也别忙着办差，多陪陪弘晖，万寿节前，朕打算送他去畅春园。”
胤禛闻言，脸色骤变，连忙追问：“皇阿玛，您不会是打算让弘晖……”
“不止弘晖。”康熙打断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十八阿哥、弘春也一起去，正好趁着牛痘推广之初，让他们先接种，也给天下人做个表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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