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玄老祖的退走，并未在物理飞升联盟内部掀起任何狂欢式的庆祝。那惊心动魄的一剑，与其说是胜利，不如说是一次冷酷的警示。它让所有人都清醒地认识到，他们所面对的，不仅仅是来自宇宙深处的未知威胁，还有根植于这个世界内部的、强大到足以扭曲现实的古老意志。
寂静星轨道的工地上，喧嚣的建设非但没有停歇，反而以一种更加狂热的姿态在加速。每一个参与者都明白，天玄老祖的暂时退避，是大师姐洛清霜与“法则护盾”精妙配合下的一次“技术性击倒”，而非真正的碾压。他们赢得了宝贵的时间，而时间，正是他们最稀缺的资源。
“盟主，自‘成果展示会’后，联盟贡献点系统新增账户数量暴增了三成，其中大部分来自中州和南域的散修与中小型宗门。”墨渊长老站在姜遥身后，看着光幕上飞速滚动的数据，语气感慨，“天玄老祖的试探，反而成了我们最好的‘广告’。没有什么比亲眼见证神话的动摇，更能坚定人心了。”
然而，这份来之不易的凝聚力，很快就将迎来一场血与火的考验。
“警报！检测到东域全境出现大规模、高频次空间褶皱反应！”“普罗米修斯”冰冷的警告声，如同利刃般划破了主控室的平静。
巨大的星图之上，代表着东域的广袤版图，瞬间被无数刺目的红色光点覆盖。那些光点并非零星出现，而是以一种恐怖的、地毯式的密度，在半个东域的范围内同时绽放。每一个光点，都代表着一个正在被撕裂的空间空洞。
“怎么回事？‘反扭曲力场’的预警网络没有反应吗？”姜遥一步跨到主控台前，双手在光幕上拉出一道道数据流。
“报告盟主，力场仍在正常运作。但……但是虚空生物……它们绕过了力场的防御节点！”谢渊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急促，他指着其中一处被放大的实时监控画面，“它们的出现方式变了！不是强行撕裂空间，而像是……像是从我们这个维度的‘背面’渗透进来的！我们的力场可以阻止空间被‘扭断’，却无法阻止它被‘浸染’！”
画面中，一座繁华的东域城市上空，空间并非如过去那般被粗暴地扯开一道裂口，而是像一块被墨水滴染的宣纸，无声无息地晕开一片片漆黑的“斑点”。无数扭曲、怪诞的虚空生物，便从那些斑点中如同脓液般涌出，扑向下方毫无防备的凡人与修士。
惨叫声、建筑的崩塌声、法术的爆炸声……通过“天视地听阵”传来的，是炼狱般的回响。这次的入侵，不再是针对天工宗的精准打击，而是一场席卷了无数无辜生灵的、无差别的全面战争。
“虚空大君……”姜遥看着那片迅速蔓延的黑色，喃喃自语。她立刻明白了，这是一种全新的法则扭曲能力。对方在试探，在用无数生灵的性命，来测试她和她的方舟。
“普罗米修斯！方舟启动‘深度戒备’协议！所有外层防御阵列功率提升至百分之一百五十！”姜遥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一道道指令从她口中有条不紊地发出，“连接三师姐！”
光幕上，林溪那张带着油污的俏脸跳了出来，背景是正在紧急调试的巨大引擎阵列。“小师妹！我看到了！这些杂碎换新花样了！正好，我的‘连锁式虚空雷区’也升级了！”
“三师姐，你带领‘开拓者’第三、第五舰队，立刻前往‘云泽城’与‘落霞郡’建立防线。记住，你的任务是救援与建立隔离带，不是去开烟火大会！”姜遥的声音不容置疑，“用‘空间锚’稳定住那里的空间结构，阻止污染扩散。你的新玩具，用在隔离带外围，我要你把防线变成一道无法逾越的死亡绞肉机！”
“收到！保证完成任务！”林溪脸上的兴奋收敛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的战意。
就在此时，墨渊长老走上前来，对着姜遥深深一揖：“盟主，老夫请战！东域是我道统盟根基所在，不能坐视生灵涂炭。老夫愿带领盟中尚有血性的长老们，前往各地，布下‘九天清净大阵’，净化虚空魔气，为舰队争取时间！”
姜遥看着这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他眼中没有了往日的保守与迟疑，只有护佑苍生的决绝。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拜托您了，长老。”
战争的阴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笼罩了整个修仙界。然而，就在这片绝望的黑暗之中，一道谁也未曾预料到的光，亮了起来。
在东域最南端，一座人口超过百万的凡人巨城即将被虚空魔潮吞没之际。九天之上，风云倒卷，一道苍老的身影，如同神明般降临。正是此前败于洛清霜剑下的天玄老祖。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下方那片污秽的魔潮，看着那些在绝望中哭喊的凡人。他或许不在乎“物理飞升”的对错，不在乎姜遥的“奇技淫巧”，但他无法容忍这些域外邪魔，在他守护了十万年的世界里如此肆虐。
“滚！”
一个字，言出法随。以他为中心，磅礴的大乘领域轰然展开。但这一次，不再是针对方舟时的混乱与扭曲，而是一种纯粹的、蛮横的“驱逐”法则。领域所过之处，所有虚空生物，连同它们所带来的法则污染，都如同被阳光照射的积雪般，瞬间消融、净化，被强行排斥出凡尘界。
一念之间，一城获救。
天玄老祖没有停留，身影一闪，便消失在天际，奔赴下一个被魔潮淹没的地方。他没有与联盟联系，也没有发表任何宣言，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履行着一位大乘期真仙最后的、也是最根本的职责。
这个惊人的消息传回“普罗米修斯”号，让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敌人，有时候也能变成战友。”姜遥看着星图上那个代表着天玄老祖的、强大无比的金色光点，语气复杂。
她身旁，洛清霜不知何时已悄然按住了剑柄。她没有去看那混乱的战局，只是平静地看着姜遥。“核心，我来守。”
姜遥回过头，与大师姐四目相对。她知道，林溪的舰队，墨渊长老的阵法，乃至天玄老祖的参战，都只是在处理这场灾难的“表象”。虚空大君真正的目标，自始至终只有一个——这座正在建造中的、承载了整个文明希望的维度方舟。
外围的战争越是惨烈，越是能将联盟的力量调动出去，方舟的防御便会随之出现空窗。这才是虚空大君真正的杀招。
“好。”姜遥点头，“方舟的‘维度核心’，是它的心脏，也是我们的心脏。大师姐，你是我们最后的免疫系统。”
洛清霜没有再说话，只是转身，身影几个闪烁，便消失在通往方舟最深处的通道中。她的剑意，将与方舟的法则护盾彻底融为一体，化作一道无法被渗透、无法被绕过、无法被理解的绝对屏障。
姜遥缓缓转过身，重新面向那片被无数战火点亮的巨大星图。她的目光穿透了东域的混乱，仿佛看到了在那无尽虚空的更深处，一双冷漠而残忍的眼睛，正注视着这一切。
这场战争，不是为了征服，而是为了毁灭。虚空大君正在用整个东域的生灵作为赌注，与她进行一场关乎文明存续的豪赌。
而她，绝不能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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