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归”药房里飘着药香。引命藤在灵泉蒸汽里，正析出最后一点青绿色的精华。
沈清棠专注地要把精华倒进玉瓶，左眼突然像被无数钢针扎了一样，疼得厉害。但这疼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她再睁眼，眼前的一切都变了——左眼能清楚看到百米内所有沈家人的寿命和气运，之前只能模糊感觉到个大概。
她视线穿过窗户，看到门外那些熟悉又难看的脸，他们头顶的命线清楚得很。最前面跪着的是沈二叔沈长兴，他的命线细得像根头发丝，快被黑气全遮住了。后面的大伯沈长德、伯母林婉如，还有几个旁支的叔伯兄弟，命线上都缠着不祥的黑丝。
最吓人的是那四个下人抬着的软榻，上面躺着的沈家老族长，气都快没了，命线淡得快看不见，只有一团黑气像长在骨头上似的，说明他离死不远了。
这是药怨反噬！就是沈家挖祖坟、偷她母亲遗骨的报应。
自从祖坟被挖开，沈家人就接二连三得了怪病，叫骨鸣症。每到夜里，他们就能听见自己骨头里“咯吱咯吱”响，像有小藤蔓在骨髓里长，疼得不行，可找了好多医生，用了各种仪器检查，结果都正常。
恐惧像瘟疫一样在沈家传开。只有沈清柔是例外。那天她发高烧，林婉如急着把沈清棠祭拜母亲用的“净骨香”灰冲了水给她喝，没想到烧退了，命线也稳了三天。
这消息成了沈家的最后一根稻草，大家都疯传“只有沈清棠炼的药能救人”，这成了他们唯一的指望。
昨晚，老族长半梦半醒间，看见祖宗牌位流血，还听见怒斥声在祠堂里响：“沈氏血脉要断了，只有献给慈引之人，才能求条活路，转世轮回！”老族长从噩梦中惊醒，不管身体多差，让人把他抬了过来。
这会儿，他挣扎着从软榻上探身，老眼浑浊却死死盯着药房门，声音又哑又抖：“清棠……好孩子……我这把老骨头……愿意当药引！我献祭自己，只求你……给沈家留个后！留个孙子活下来！”
“药引”两个字一说，门外瞬间安静，接着爆发出更强烈的求生欲。可药房门一直关着，沈清棠没出来。
就在大家焦躁的时候，陈伯面无表情地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叠纸、一支笔和一碟红印泥。他在门外慢慢设了三道门槛，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得见：“小姐说了，想要‘归命丹’，得先签‘自愿献祭书’。白纸黑字，按血印，写清楚‘自愿以身为引，帮慈引神医炼归命丹，过程危险，生死都不怨’。签了这个，才有资格求药。”
“自愿献祭书”？这哪是求药，分明是签卖身契，不，是死亡契约！人群一阵骚动，不少人想退。
沈清棠站在窗后，全看见了。她右眼也泛起微光，映出另一番景象：大伯沈长德头顶，有一缕很淡的蓝色痕迹——是“亲族背弃”的劫数预兆。他现在退，命线就会马上断；签了这书，反倒能多活七天。真够讽刺的。
沈长德看看身后脸色灰败的妻儿，又看看快不行的老父亲，咬咬牙冲上去，抓起笔蘸了红印泥，在纸上疯狂写下名字，狠狠按了血手印。“我签！我签！”他面目狰狞地对着关门吼，“只要能活，当药引、当药渣都行！”
有人带头，其他人也不敢犹豫，怕落后，争着抢着上前签那份能活的死亡契约。
沈清棠冷眼看着这场闹剧，嘴角勾起冷笑。她看着像因为用了秘术脸色苍白，还虚弱地咳嗽了几声，其实早就把心神沉入自己的本命空间。那些“自愿献祭书”的纸，她早悄悄弄进了“命契感应”里。
凡是按了血手印的，命线就会和空间深处那朵大断劫莲产生点共振。他们身上致命的“药怨反噬”之力，正通过这共振被莲心吸收，变成精纯的养分。她能清楚感觉到，空间里血光暴涨，从祖坟“请”回来的七十二具沈家先祖白骨，有六成在能量灌注下，变成了晶莹的药髓！
“你让他们……自己跳进炼丹炉了。”身后传来低沉的男声。傅司寒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儿，眼神深邃地看着门外那些为了活命甘愿送死的人。
沈清棠轻轻点头，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决绝：“不是我炼他们，是他们……求着我炼。”是他们自己，一步步逼自己走上绝路。
夜深了，外面安静下来。陈伯把最后一叠按满手印的献祭书恭敬地递上来。沈清棠一页页翻，最后停在一张上。那稚嫩又带点怯的笔迹，是沈清柔的。她也签了。
沈清棠盯着那名字，左眼里的命线世界里，沈清柔原本还算稳的命线深处，一缕微弱却纯粹的青金色命息，正和她空间里的断劫莲产生强烈共鸣，比门外所有沈家人加起来都强。
她忽然低笑起来，笑声在安静的药房里，特别清冷。“原来……你才是真正的‘慈引祭体’。”
第二天早上，沈家人又聚在“棠归”药房外，以为能拿到救命丹药。沈清棠却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那叠浸了他们鲜血和希望的献祭书，全烧了。
火焰熊熊，她神情冷淡，声音像冰一样：“我不炼人，只炼罪。”
说完，她手腕一翻，指尖出现一粒青金色的丹丸，随手扔向人群。“吃了它。能活，是你们的命；死了，是你们该还的债。”
沈长德离得最近，眼里爆发出狂喜，疯了一样扑过去抢过丹丸，立刻吞了下去！
丹药下肚，他没感觉到预想的生机，反而是钻心的疼。只见他皮肤下，无数青黑色藤蔓虚影疯狂鼓起，像要把他身体撑破！
但他没像想的那样爆体而亡。他瞪大眼睛，瞳孔里映出别人看不见的恐怖景象，接着发出不像人声的尖叫：“我看见了！我看见了！祖宗……祖宗在火里哭！”
尖叫声划破院子的宁静，所有人都被这诡异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火焰，哭泣的祖宗，这丹药里到底有什么？
药房门前乱成一团，尖叫和质问声不停，而这一切，似乎才刚刚开始。
院子深处，真正的审判，才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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