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厅的石门虚掩,门缝中透出的幽光带着一种不祥的暗红,与秘市磷石的惨白和暗影回廊壁灯的昏黄截然不同。空气中那股陈腐与血腥混合的奇异香味,在这里变得格外浓郁,甚至隐隐掺杂着一丝……龙涎香?不,是更古老、更沉重、仿佛沉积了无尽岁月的龙族气息,但其中却纠缠着令人作呕的污秽与怨毒。
李不凡收敛所有外放气息,玄龟敛息佩的沉静气场被他催动到极致,连呼吸心跳都降至最低。他缓步上前,并未直接推门,而是将一丝微不可察、混杂了戍山龙气厚重意境的灵识,如同游丝般悄然探入门缝。
灵识所见,让他心中微凛。
厅内空间比他预想的要大,呈圆形,约莫十丈方圆。穹顶低矮,刻满了扭曲的、仿佛活物般蠕动变化的暗红色符文,不断向下滴落着粘稠的、近乎黑色的灵光,如同污血。地面中央,是一个同样以暗红色不知名石材砌成的圆形祭坛,祭坛表面沟壑纵横,填满了暗沉的、散发着腥气的凝固物质,似乎是干涸的血垢。祭坛周围,稀疏地站着七八道身影,皆笼罩在宽大的黑袍或扭曲的光影之中,看不清面目,气息晦涩阴冷,修为最低也是金丹中期,更有两三道达到了金丹后期巅峰,隐隐触及元婴门槛。
那紫衣女子也在其中,她已褪去轻纱,露出一张清丽却面无表情的脸庞,站在祭坛边缘,手中正把玩着那枚曾递给李不凡的黑色玉符。祭坛中央,并非空无一物,而是悬浮着一件东西——一个约莫尺许见方、非金非玉的暗青色罗盘。罗盘表面布满细密的银色刻度与奇异的星辰图案,中心处却镶嵌着一小块……与他怀中黑色残片材质几乎完全一致的碎片!只是那块碎片更大一些,约有巴掌大小,形状也不规则,但散发出的那种古老、沉重、与龙族相关的隐晦波动,却如出一辙!
罗盘正在缓缓旋转,中心那块较大的碎片不时闪过极其微弱的暗金色流光,似乎在与某种遥远的存在共鸣。而周围那些黑袍人影,正不断将自身阴冷的灵力注入祭坛的沟壑中,催动着罗盘的运转。
“共鸣还未达到最佳……‘钥匙’的持有者确实进入了回廊,但似乎停留在门外?”一个低沉沙哑、仿佛破风箱般的声音响起,来自祭坛旁一个格外高大的黑袍人。
“玉符的标记感应清晰,他就在附近。”紫衣女子冷漠道,目光扫向门口方向,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或许是在犹豫,或许……是察觉了什么。无妨,‘诱饵’已经抛出,他既然对碎片感兴趣,又身负我们寻找的‘特质’,总会忍不住靠近。只要他踏入此厅,祭坛与‘寻龙盘’自会锁定他身上的‘钥匙’气息,届时……”
她话未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这是一个陷阱!利用另一块更大的同源碎片作为“诱饵”,结合这座邪异祭坛与那所谓的“寻龙盘”,来感应、锁定并捕捉身怀“钥匙”(黑色残片)和特殊龙族血脉的李不凡!
李不凡心中寒意更甚。永生教对“捕龙计划”的准备,远比他想象的充分。他们不仅知道“钥匙”的存在,甚至拥有另一块更大的碎片,并能通过邪法仪式进行追踪感应。这座祭坛和寻龙盘,显然是专门针对龙族气息或相关物品的禁锢、追踪类法器。
就在他思索对策之际,怀中那块黑色残片,仿佛受到了厅内那块更大碎片的吸引,突然传来一阵强烈得几乎压制不住的悸动与热流!一股渴望“聚合”、渴望“完整”的原始意念,混合着残片中封存的悲怆龙吟,冲击着李不凡的心神!与此同时,他丹田内的暗金色应龙气息也剧烈翻腾起来,对那祭坛散发出的污秽龙怨气息表现出极度的厌恶与怒意,隐隐有破体而出的趋势!
不好!残片和体内气息的异常波动,很可能已经被对方察觉!
果然,祭坛中央的寻龙盘猛地加速旋转,中心那块较大碎片爆发出强烈的暗金色光芒!罗盘上的银色刻度与星辰图案疯狂闪烁,一道无形的波纹以罗盘为中心,瞬间扫过整个第三厅,并穿透石门,向外扩散!
“反应增强了!‘钥匙’在靠近!就在门外!”紫衣女子厉声道。
“启动‘困龙血煞阵’!封死出口!”那高大黑袍人沙哑下令。
轰隆隆——!
第三厅四周的墙壁、地面、穹顶,那些暗红色的符文骤然亮起刺目的血光!粘稠的血色灵光如同活物般流淌、交织,瞬间形成一道厚实的、不断翻滚着怨魂面孔与龙形虚影的血色光罩,将整个大厅彻底封闭!连李不凡探入门缝的那缕灵识都被血光侵蚀,瞬间崩灭!
与此同时,厅门轰然关闭,严丝合缝!
李不凡身形急退,但身后环形走廊的两端,不知何时也升起了同样的血色光幕,截断了退路!整个暗影回廊的这一段,似乎都变成了独立的封闭空间!
“被发现了!”李不凡当机立断,不再隐藏。玄龟敛息佩的效果在对方专门针对龙族气息的阵法下大打折扣。他袖中三色长枪滑入手中,瞬间放大,枪身流转着金、黄、暗金三色光华,龙胤之力全力爆发,戍山龙气的厚重与应龙传承的霸烈交织,在体表形成一层坚实的光晕,抵御着周围血色光幕散发出的污秽、侵蚀之力。
“咦?竟然没被直接拉入厅内?有点本事。”紫衣女子的声音透过紧闭的石门传来,带着一丝惊讶,但更多的是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不过,困龙血煞阵已成,你逃不掉。乖乖交出‘钥匙’,或许还能少受些苦头,成为圣教‘龙神复苏’的珍贵祭品。”
“永生教的杂碎,藏头露尾,也配谈龙神?”李不凡冷喝一声,长枪一振,对准前方紧闭的石门,一枪刺出!
“龙胤·破邪!”
枪尖凝聚着高度浓缩的戍山龙气与净化邪祟的意志,化为一道凝练厚重的土黄色枪芒,狠狠撞击在石门上!
咚——!
一声沉闷巨响,石门纹丝未动,表面血色符文流转,将枪芒的力量分散、吸收,反而让周围血光更盛。反倒是反震之力让李不凡手臂微麻。
“没用的。困龙血煞阵汲取地脉阴煞与龙怨而成,专克龙族血脉与相关力量。你越是动用龙力,阵法束缚越强,还会不断侵蚀你的神魂与气血。”高大黑袍人的沙哑声音响起,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漠然,“放弃抵抗,是你唯一的生路。”
李不凡心中一沉。对方果然有备而来,这阵法对他的力量有明显的克制。他尝试催动星辰之力,识海中星图闪耀,清冷的星辉灌注枪身,三色光华中的银色星芒大盛。
“星辉·流刃!”
枪势一变,不再是厚重的突刺,而是化为无数道迅疾凌厉、轨迹莫测的银色枪影,如同流星雨般泼洒向石门及其周围墙壁!
嗤嗤嗤——!
星辉之力对血煞之气的克制效果明显一些,枪影所过之处,血色光幕被撕开道道涟漪,甚至发出轻微的腐蚀声响。但阵法根基深厚,血光翻滚间,破损处迅速弥合,总体依旧稳固。
“哦?还有星辰之力?倒是小瞧你了。不过,杯水车薪。”紫衣女子声音转冷,“既然不肯就范,那就让你尝尝‘龙怨噬心’的滋味!启动二重变化!”
祭坛方向传来一阵诡异的吟唱声,伴随着更加汹涌的灵力注入。整个困龙血煞阵的血光骤然向内收缩、凝聚,化作数十条碗口粗细、由粘稠血光与狰狞怨魂面孔组成的“血煞锁链”,从四面八方,如同毒蛇般朝着李不凡缠绕、穿刺而来!
这些锁链不仅蕴含强大的物理束缚与穿刺力,更带着直透灵魂的怨毒尖啸与龙族陨落时的不甘、愤怒、绝望等负面情绪冲击!寻常修士,只怕瞬间就会心神失守,气血逆乱!
李不凡眼神锐利如刀,他知道不能再留手了。体内龙胤之力全力奔腾,戍山龙气、应龙气息、星辰之力三者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融合、共鸣!手腕处的应龙玉骨印记灼热发烫!
他没有闪避,而是将长枪往身前一拄,双手迅速结印,口中低喝:
“厚德载物,霸烈镇邪,星辉护道——三才龙域,开!”
嗡——!
以他为中心,一道金、黄、银三色交织的半球形力场骤然扩张开来!力场之中,大地虚影沉浮(戍山),龙影盘旋长吟(应龙),星辰明灭流转(星辉),三种意境完美交融,形成一片独立而稳固的小型“领域”!
数十条血煞锁链狠狠撞在三色力场之上,发出刺耳的摩擦与湮灭之声!力场剧烈震荡,表面涟漪不断,但终究没有被攻破!那些怨魂尖啸与负面情绪冲击,也被力场中蕴含的厚重、霸烈、清冷之意层层削弱、净化!
“什么?!三……三种高阶意境融合的伪领域?!”厅内,传来紫衣女子难以置信的惊呼,“这怎么可能!他才金丹初期……不,中期?!”
就连那高大黑袍人也沉默了瞬间,沙哑道:“此子……绝不能留!全力催动阵法,调用‘龙怨核心’!务必将其炼化!”
祭坛方向传来更加急促邪异的吟唱,以及某种沉重器物被拖动的摩擦声。整个暗影回廊都开始微微震颤,一股更加古老、更加恐怖、充满了疯狂与毁灭意味的龙怨气息,正在被缓缓唤醒、抽取!
李不凡感受到三色力场承受的压力陡增,血色锁链的攻击变得更加狂暴,甚至开始侵蚀力场的边缘。他知道,对方要动用底牌了,自己支撑不了太久。
必须破局!
他的目光,猛地投向怀中那块因阵法全力运转、与厅内碎片共鸣达到顶峰而剧烈震颤、几乎要破衣而出的黑色残片!
一个大胆而危险的念头,瞬间划过脑海。
既然你们用碎片做诱饵和阵法核心……那我就让这“钥匙”,插进你们的心脏!
他不再压制黑色残片的悸动,反而主动将一股精纯的、融合了戍山龙气厚德意境与应龙气息霸烈真意的龙胤之力,狠狠灌入残片之中!同时,分出一缕心神,全力沟通残片中那封存的悲怆龙吟与坐标讯息!
“你不是想‘聚合’吗?不是想‘完整’吗?给我——吞了它!”李不凡在心中怒吼。
黑色残片得到如此强力的催动与明确的指令,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乌光!一道凝练如实质的、带着不屈与愤怒意志的暗金色龙影虚影,从残片中冲天而起(虽被力场和血光阻挡,但气势惊人)!残片本身化作一道黑色流光,无视了李不凡的掌控,带着一往无前、甚至有些同归于尽的决绝,朝着紧闭的石门——不,是朝着石门后祭坛上那块更大的碎片,激射而去!
“不好!‘钥匙’失控!它在主动冲击阵法核心!”紫衣女子骇然尖叫。
“拦下它!”高大黑袍人厉吼。
数道强大的阴冷灵力从厅内轰出,隔着石门拦截黑色流光。血色锁链也分出一大半,疯狂缠绕向流光。
然而,黑色残片此刻仿佛被彻底激活,其本身蕴含的某种古老禁制或执念被李不凡的龙胤之力与意志点燃,速度与穿透力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它如同热刀切黄油般,轻易撕开了层层血煞锁链的阻拦,狠狠撞在了石门之上!
没有巨响,只有一声清脆的、仿佛玻璃碎裂的“咔嚓”声。
石门中央,被黑色残片撞击之处,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孔洞,边缘光滑,阵法符文黯淡湮灭。孔洞虽小,却足以让黑色残片……以及紧随其后、将三色长枪化为一点极致锋芒、人枪合一突刺而来的李不凡,穿透而过!
“龙胤·破界!”
李不凡的身影与枪芒,紧随黑色残片之后,从那孔洞中悍然闯入第三厅!枪尖直指祭坛中央,那正在疯狂抽取龙怨核心、与黑色残片产生剧烈共鸣的——寻龙盘!
厅内众人,包括紫衣女子和高大黑袍人,显然都没料到李不凡会用这种方式,以“钥匙”为矛,强行破开阵法一角闯入!一时间,竟有些措手不及!
而此刻,李不凡与那寻龙盘上的较大碎片,以及自己那枚正如同飞鸟投林般撞向较大碎片的黑色残片,距离已不足三丈!
更大的变故,即将发生!
(第146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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