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楼高七层，飞檐斗拱，雕梁画栋，通体以某种泛着暖玉光泽的灵木构筑，檐角悬挂着清脆的铜铃，随风轻响，涤荡心神。楼内空间运用了精妙的须弥阵法，远比外观看起来广阔。此刻正是午时，宾客满座，觥筹交错，交谈声、丝竹声、跑堂吆喝声混杂，却不显嘈杂，反而有种奇异的和谐。
贾多多显然是熟客，一进门，便有眼尖的掌柜亲自迎上，满脸堆笑：“贾爷！您可有些日子没来了！还是老位置？”
“老位置，灵猴酿先来三壶，招牌菜看着上！”贾多多豪气地一挥手，领着众人径直上了三楼，进入一间临窗的雅间。窗外正对万仙城主干道，视野开阔，灵气也比楼下浓郁几分。
众人落座。贾多多与陆明轩并坐一侧，李不凡与胡天霸坐在对面。不多时，灵酒佳肴流水般送上。那“千年灵猴酿”呈琥珀色，盛在碧玉壶中，甫一开封，一股难以形容的馥郁果香混合着清冽酒气便弥漫开来，闻之令人灵力微动，口舌生津。菜肴亦是色香味俱全，多以灵禽、仙蔬、珍菌为材，烹饪手法精妙，灵气充沛。
贾多多举杯：“相逢即是有缘，今日得见李兄、胡兄、陆兄，都是人中龙凤，贾某先干为敬！”说罢一饮而尽，畅快淋漓。
众人举杯共饮。灵酒入喉，初时清冽，继而化为一股温润热流散入四肢百骸，滋养经脉，提神醒脑，果然非同凡品。连胡天霸这般不重口腹之欲的，也忍不住赞了一声：“好酒！”
几杯下肚，气氛活络起来。贾多多是个妙人，见识广博，口才便给，从昆仑墟的奇闻异事，到各大势力的趣闻秘辛，再到灵市淘宝的诀窍，信手拈来，引得众人不时发笑或惊叹。陆明轩则言谈温雅，引经据典，对修行之道、各家功法特点颇有独到见解，尤其是对儒门“养吾浩然之气”、“以文载道”的理念阐述，让李不凡耳目一新，隐隐感到这与自己“厚德载物”的戍山龙气意境有相通之处。
交谈中，李不凡也得知了贾多多与陆明轩的更多来历。贾多多自称出身一个“做点小生意”的家族，常年游历诸界，倒买倒卖，消息灵通，人脉广泛，在昆仑墟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包打听”兼“中间商”。陆明轩则来自南方“天南书院”，是书院此代最杰出的弟子之一，奉师命前来昆仑增长见闻，并参与万仙大会的“论道”环节。
“李兄，我看你气度非凡，根基之扎实、气息之独特，实乃贾某生平仅见。”贾多多放下酒杯，小眼睛闪着精光，看似随意地问道，“不知李兄师承何处？此番来昆仑，可是为那万仙大会，还是另有要事？”
来了。李不凡心知这是试探，也是结交的惯例。他放下筷子，坦然道：“在下并无显赫师承，偶得机缘，自行摸索罢了。此番北上昆仑，一是应岳百炼城主之邀，持昆仑引赴万仙大会；二也是想借此机会，见识天地广阔，寻访解决自身一些疑惑的机缘。”
“自行摸索？”陆明轩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与钦佩，“观李兄气息沉凝，龙虎交汇，根基之厚犹胜许多名门真传，能自行修持至此，堪称奇才。”他顿了顿，又道，“李兄所言疑惑，若涉及经典道理、上古佚文，陆某或可略尽绵薄。”
贾多多则搓着胖手，嘿嘿笑道：“无门无派好啊！自由自在！李兄若有什么需要打听的、交易的、或者解决不了的麻烦，尽管找小爷我！价钱公道，童叟无欺！”他拍了拍腰间那几个鼓鼓囊囊的储物袋。
李不凡心中一动，顺着话头道：“贾兄消息灵通，不知可曾听闻，昆仑墟内，何处有关于上古龙族传承，尤其是……应龙一脉的典籍、遗迹或传闻？在下对龙族之道颇感兴趣。”
“龙族？应龙？”贾多多小眼睛眯了眯，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这可是个敏感话题。龙族在上古时乃是天地主角之一，但自‘绝地天通’、‘龙汉初劫’后，真龙隐匿，传承断绝，如今存世的所谓龙族血脉，大多稀薄驳杂。至于应龙，更是传说中司掌时空、行云布雨的至尊龙神，其传承……几乎已成绝响。”
他压低了声音：“不过，昆仑墟作为上古遗泽，确实存有一些与龙族相关的秘地。玉虚宫镇岳仙山的‘锁龙潭’，瑶池圣地的‘化龙池’，碧游宫管辖的‘万龙冢’外围……都是传闻与龙族有关。但这些地方，要么是禁地，要么守卫森严，要么凶险万分，等闲难以靠近。李兄若只是感兴趣，不妨去‘藏经阁’或几家大商会的古籍部查阅，或许能找到些零星记载。”
锁龙潭！李不凡心中一凛，这与黑色残片感应以及昨夜呼救景象中的“囚龙祭坛”是否有关？贾多多提到“锁龙潭”时，语气寻常，似乎只是列举一个知名地点，但李不凡却捕捉到他眼底一丝极快的、难以捉摸的神色。
“多谢贾兄指点。”李不凡不动声色，举杯致谢，“只是好奇罢了。那镇岳仙山既是玉虚宫重地，想必不是我等能随意踏足之所。”
“那是自然。”贾多多点头，“玉虚宫规矩大得很，尤其是镇岳仙山，据说封印镇压了不少上古凶物和禁忌之物，擅闯者死路一条。除非有宫中长老手谕或特定任务，否则连山门都进不去。”
陆明轩补充道：“陆某曾听师长提及，玉虚宫镇守昆仑地脉核心，责任重大。那锁龙潭传闻乃是上古囚禁一条祸乱天地的恶龙之所，真假难辨，但玉虚宫对此讳莫如深，确是不争事实。”
恶龙？祸乱天地？李不凡想起昨夜那悲怆不甘的龙吟与呼救，心中疑窦更深。但他没有继续追问，转而聊起万仙大会的其他话题，诸如大会流程、可能出现的各方天骄、以及近期昆仑墟的异常动向。
贾多多果然消息灵通，提到最近几个月，昆仑墟外围几处荒僻的秘境、遗迹，频频出现不明原因的灵力暴动、空间扭曲，甚至有探险修士失踪或发狂。仙盟已加派人手调查，怀疑可能与“归墟侵蚀”加剧或某些势力暗中活动有关。
“说起这个，”贾多多左右看了看，声音压得更低，“几位可听说过‘秘市’？”
“秘市？”胡天霸好奇。
“就是地下交易会，不受仙盟明面规则限制，三教九流，什么来路的东西都可能出现，情报、秘宝、禁器、甚至……一些来路不正或涉及禁忌的‘货’。”贾多多小声道，“主持秘市的势力背景神秘，但信誉不错，安全性有保障，参与者都需严格保密。每次秘市召开时间地点不定，需有引荐人才能获得入场资格和具体信息。”
陆明轩微微皱眉：“此类集会，恐多涉阴私，非君子所宜涉足。”
贾多多不以为然：“陆兄此言差矣。水至清则无鱼。有些明面上找不到的东西，或是不便公开打探的消息，秘市往往能有意外收获。况且，秘市之中也并非全是违禁之物，很多奇珍异宝、独家情报，只因来源特殊或主人不愿张扬，才选择在此交易。”他看向李不凡，“李兄若真对龙族秘闻或某些‘偏门’事物感兴趣，小爷我倒可以做个引荐人。三日后，恰好有一场中型秘市，地点就在万仙城地下某处。”
李不凡心中飞快权衡。秘市鱼龙混杂，风险不小，但正如贾多多所言，也可能是获取敏感情报或特殊物品的捷径。尤其是关于龙族、归墟、乃至永生教在昆仑活动的信息，明面上恐怕难以得到。
“有劳贾兄引荐。”李不凡拱手，“在下确实想开阔眼界。”
贾多多哈哈一笑：“好说好说！回头我把入场信物和具体信息传给你。不过李兄切记，秘市之中，多看少说，财不露白，也莫要轻易相信他人。能进去的，没几个简单角色。”
众人又闲聊片刻，酒足饭饱。贾多多抢着付了账，豪爽道：“今日与小爷投缘，这顿算我的！几位初来乍到，以后在万仙城有什么需要，随时找我！陆兄，你的冰心玉魄若改变主意想出手，也优先考虑小爷我啊！”
陆明轩微笑应下。众人交换了符牌联络印记，便各自散去。陆明轩要去拜访一位在昆仑讲学的书院前辈，贾多多则声称要去“谈笔生意”。
李不凡与胡天霸走在返回群仙苑的路上。胡天霸传音道：“堂主，那贾胖子靠谱吗？秘市会不会有诈？”
“此人看似浮夸，实则精明。他主动结交，透露秘市消息，或许是看出我们不凡，有意投资或利用。但暂时看来，并无明显恶意。秘市可以去看看，但需万分小心，你我二人同去，让小莹在外策应。”李不凡沉吟道，“至于陆明轩……此人儒门正气精纯，应是正道中人，可有限度结交。”
正说着，李不凡怀中符牌微微震动，是白小莹传讯，约他在群仙苑附近一处茶楼见面，说有要事相告。
两人加快脚步。刚到茶楼雅间，便见白小莹已等在那里，脸色略显凝重。
“小莹，有何发现？”李不凡坐下，布下隔音禁制。
白小莹取出一枚留影玉简激活，呈现出一段模糊的画面，似乎是在灵市某个偏僻角落偷拍所得。画面中，几个穿着普通、气息收敛的修士，正在与一个摊主低声交易。交易物品被布遮盖，看不真切，但那几个修士转身离去时，袖口不经意间翻起，露出手腕内侧一个极其细微的、仿佛水滴融入漩涡的暗红色纹身！
“这是……永生教的‘归墟之滴’印记！”李不凡眼神一凝。他在江南和北地都见过类似标志，只是形态略有差异。
“不止。”白小莹又取出一块留音石，“我设法接近，用月华之力干扰了他们外围的隔音结界一瞬，捕捉到只言片语。”她激活留音石，里面传出断断续续、经过处理的低沉声音：
“……‘捕龙’计划……目标已入昆仑……镇岳仙山……‘钥匙’……三日后……秘市……‘影市’……接应……”
声音戛然而止。
李不凡与胡天霸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寒意。
捕龙计划！目标已入昆仑！钥匙？三日后秘市？影市接应？
这些碎片信息，与贾多多提到的秘市，与李不凡自身龙族血脉，与镇岳仙山的锁龙潭，隐隐串联起来，勾勒出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阴谋轮廓！
永生教，竟然在昆仑墟也有如此活跃的暗桩！他们的目标，很可能是身负高等龙族传承的自己！所谓的“钥匙”，会不会就是陈默给的那块黑色残片？而三日后秘市（或与之相关的“影市”），可能是他们交接情报、物资或实施下一步计划的关键节点！
“看来，三日后那秘市，我们非去不可了。”李不凡沉声道，眼中寒光闪烁，“不仅要找我们需要的东西，更要看看，到底有哪些牛鬼蛇神在打我们的主意！”
（第144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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