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轮残酷的角逐终于尘埃落定。演武场上喧嚣渐歇,唯有空气中残留的灵力波动无声诉说着方才战斗的惨烈与精彩。能走到此刻,屹立于八强之列的,无一不是名动一方的绝世天骄,是真正站在年轻一代顶峰的佼佼者。然而,这八人之中,气息或如渊如狱,或飘渺难测,依旧有人深藏不露,未曾显露出真正的底牌与极限。
观赛屋内,气氛略显沉凝。季雨竹倚靠在冰冷的窗棂边,清冷的眸光透过窗户,失神地望着下方已空荡的擂台。她身上沐灵瑶所赐的绿光早已隐没,内伤在磅礴生机下已无大碍,但精神上的冲击与肉体的疲惫感尚未完全褪去。古云那如同天威般的碾压,那踏出半步便粉身碎骨的绝望感,如同冰冷的烙印,深深印在她的神魂深处。
窗外夕阳的余晖为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却难掩其眼中的迷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沉默良久,季雨竹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打破了屋内的寂静:
“少谷主,”他没有回头,目光依旧落在窗外,“我非生于名门世家,自幼修行之路,唯凭己心摸索。自这大会伊始,目睹天骄争锋,心中便存一惑,如鲠在喉,不知少谷主可否为我解惑?”
沐灵瑶一直安静地站在不远处,她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洞悉世事的浅笑,莲步轻移,走到季雨竹身侧,同样望向窗外那片承载了太多战斗的场地,声音温婉却带着穿透力:
“你心中所惑,可是这场汇聚群英、近乎残酷的比试,其意义究竟何在?你一路拼杀至此,所求的,又到底是什么?”
季雨竹身体微微一震,终于缓缓转过头,清澈却带着困惑的眼眸迎上沐灵瑶那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轻轻颔首:“是。我…不知我挣的到底是什么?是虚名?是机缘?还是…仅仅为了证明自己能走到这一步?”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完全理清的迷茫。古云的强大让他看到了天堑般的差距,也动摇了他的信念。
沐灵瑶的笑容依旧温和,眼神却深邃如夜空:“强者之路,从来不是闭门造车便能成就。欲登更高峰,便需有更强者为砥石,为明灯,甚至…为敌手。”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仿佛在诉说天地至理,“万载之前,踏天龙帝与星辰帝主,双星并耀,争锋寰宇。若无彼此互为磨刀石,针锋相对,砥砺前行,他们又岂能双双打破桎梏,踏入那至高无上的帝王之境?”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季雨竹,带着期许与郑重:“败北,并不可怕。它如同淬火的冷水,虽痛彻心扉,却能锻去杂质,铸就锋芒。真正可怕的,是心生怯懦,是望见那可能粉身碎骨、却也蕴藏着涅盘重生之机的险峰,而不敢迈出那一步!这比试,便是无数个让你去‘迈步’的机会,去碰撞,去受伤,去超越!”
季雨竹沉默了。窗外最后一丝余晖也沉入地平线,屋内光线黯淡下来。沐灵瑶的话语如同洪钟大吕,在她心中激荡回响。那两位帝尊的传说,那关于“迈步”的阐述,仿佛拨开了她心中的一层迷雾。
半晌,他眼中迷茫渐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坚定的光芒。他猛地转过身,对着沐灵瑶,深深一揖到底,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恳切与决绝:
“少谷主教诲,雨竹铭记于心!我…虽不知为何执念于变强,但自踏上修行路起,每每入梦,便有一个声音萦绕不去,它告诉我,唯有变得足够强,方能完成一件至关重要之事!那声音如同烙印,催促着我,鞭策着我!我渴望力量!渴望强大!恳请少谷主助我!指引我前路!” 他保持着躬身的姿态,姿态谦卑,眼神却炽热如火。
沐灵瑶看着眼前深深拜下的季雨竹,看着他脊背挺直却微微颤抖的肩膀,感受着他话语中那份源自灵魂深处的渴望与执着。那“梦中声音”的缘由,她或许知晓一二,或许尚需探究,但这颗在绝境中依旧不屈、在迷茫后更加坚定的强者之心,却是如此真实而耀眼。
她伸出手,虚扶了一下季雨竹,声音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若你心中真燃有这般不熄的强者之火,假以时日,大陆之巅,必有你一席之地。我的帮助,”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深邃,“不过是为你点燃前路的火把,让你少走些弯路,更快地接近那本应属于你的高度。”
她看着季雨竹直起身,那双冰魄般的眸子因希望而熠熠生辉,继续道:“待此间事了,比试完全结束,我将带你游历这浩瀚大陆。踏遍秘境险地,观悟天地万象,体味红尘百态。修行之路,终究在于己身。我能为你开启一扇门,铺就一段路,但门后风景如何,路上能走多远,能有多少领悟与提升,全在你自己。”
季雨竹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激动与感激,正要再次道谢。沐灵瑶却忽然展颜一笑,那笑容褪去了少谷主的雍容与距离感,多了几分亲近与温暖,甚至带着一丝促狭:
“还有,”她语气轻松起来,“别总‘少谷主’、‘少谷主’的叫了,听着太过生分。我年岁比你年长些许,日后,便叫我‘大姐’吧。”
“大…大姐?”季雨竹彻底愣住了,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错愕地抬头看向沐灵瑶。这突如其来的亲昵称呼,让他一时手足无措,清冷的脸上罕见地浮现一丝呆滞。
沐灵瑶似乎很满意她这副表情,眼中的笑意更浓,带着一丝狡黠。她忽然伸手,一把将一直如同影子般沉默站在角落、气息沉寂得仿佛不存在的古云拽了过来!
古云被她拉得一个趔趄,依旧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沐灵瑶指着古云,对着还在石化状态的季雨竹,笑眯眯地补充道:
“喏,还有,这是你姐夫!”
季雨竹虽然之前便已知晓二人关系,但再度确认还是有些惊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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