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怀孕这件事，王圆圆原本打算再瞒上几天，等到五号返校那天再找机会告诉母亲。然而人生往往就是这样——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这天上午十点多，父亲赶集归来，手里提着一大袋活蹦乱跳的小黄鱼。三轮车在院子里停稳，王义民笑着将鱼递给迎出来的妻子:“圆圆从小就爱吃鱼，这是今早刚捞上来的野生黄鱼。收拾收拾，炸着吃也行，煲汤也行。”
“你就爱买这些，腥死了，我都不爱收拾。”李群英一边抱怨，一边接过鱼倒进盆里。清澈的水花四溅，几条金灿灿的黄鱼在盆中欢快地游动。
“圆圆，快出来看看，你爸买鱼了！”李群英朝屋里喊道，“你说说想怎么吃？”
王圆圆应声而出，好奇地蹲在盆边，伸手戳了戳其中最大的一条。鱼儿猛地甩尾，溅起的水花扑了她一脸。“爸买的这鱼真不错，一看就是野生的，金黄金黄的，劲儿还挺大。”
“想怎么吃？”李群英望着女儿问道。
“您先把它们收拾出来吧。留几条大的，我中午烧鱼汤喝。剩下的小的，裹点面粉和鸡蛋炸着吃。这鱼刺少，心心也能吃。”
“要求还挺多！”李群英嘴上抱怨着，却已经找出了剪刀开始收拾鱼。王圆圆和父亲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悄悄吐了吐舌头。他们都明白，母亲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
临近中午十一点，王圆圆正抱着小侄女在屋里玩耍，母亲端着一盘刚炸好的鱼块走了进来。金黄的鱼块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表面还滋滋作响。
“你嫂子呢？叫她来吃鱼吧，趁热吃才香。”
“她刚上楼，我这就喊她。嫂子，鱼炸好了，快下来吃！”
“你们先吃，我待会儿就来。”
王圆圆细心地把一块鱼的刺挑干净，喂到小侄女嘴边。接着自己也拿起一块，刚咬下一口，一股突如其来的恶心感就涌上喉咙。她急忙放下侄女，冲出门外干呕起来。
李群英端着一杯温水跟了出来，看向女儿的眼神复杂难言。
“你……是不是怀孕了？”
王圆圆抬起头时，眼眶已经红了。她轻轻点头，声音细若蚊吟:“我没有想着瞒你，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文龙知道了吗？”李群英急切地问。
“知道了，我跟他说了。”
“他怎么说？”
“结婚啊。他会和他爸妈商量，选个日子来家里提亲。”
“你啊你！”李群英气得直跺脚，“我整天怎么跟你说的？一句都听不进去！现在这样，张文龙他妈肯定要看轻你，到时候谈彩礼都要被拿捏！”
“不会吧……她看着不像是那种人。”王圆圆说着连自己都不太相信的话。
“你非要气死我才甘心吗？我真是白养你了！工作还没稳定，现在又怀了孩子，以后可怎么办？这么多年的书都白读了！”李群英恨不得用手指戳醒这个不省心的女儿。
“反正已经怀上了，您再骂也没用。他就在那里了。”王圆圆委屈地辩解，“当初嫂子怀孕，您不还夸哥哥有本事，对嫂子也特别好。怎么到了我这儿，就全变了？”
“这能一样吗？你是女孩子，这种事吃亏的永远是你！”
“您思想太封建了！现在未婚先孕的多得是。再说我们都订婚了，我也二十四了，又不是未成年！”
母女俩的争执声越来越高，这时张俊丽从楼上走了下来，“吵什么呢？在楼上就听见你们高一声低一声的。”
李群英狠狠瞪了女儿一眼，转身离开了房间。
“没事，嫂子。您快吃鱼，还热着呢。”王圆圆强颜欢笑，却没有再伸手碰鱼块一下！
中午的鱼汤最终是李群英做的。她默默盛好一碗，端进女儿房间放在床头柜上，一句话也没说就离开了。
王圆圆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但事已至此，除了接受现实，她别无选择。她端起那碗鱼汤，奶白色的汤面上漂浮着翠绿的葱花，香气扑鼻。奇怪的是，刚才还让她作呕的鱼腥味，此刻却勾起了她的食欲。她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母女俩冷战了两天，王圆圆感觉家里已经没有她的位置了，直到六月五号下午，准备返校时，母女俩才重新开始说话。
“妈，我走了，您不送送我？”
李群英看了女儿一眼，转身回屋拿钥匙。哎，孩子果然是上辈子欠的债，这辈子来讨债的。
“妈，别生气了。我知道错了，可这事也不是我能控制的。”王圆圆讨好地说，“既然他来了，就是上帝给我们的礼物，不是吗？”
“我气什么？还不是怕你以后过得不好，怕婆家看不起你！”李群英叹了口气，“既然你决定了，那就这样吧。不过要注意点，别让人看出来。你们毕竟还没结婚，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我知道，我会小心的。再有二十多天就放假了。我这两天也没什么反应，估计就是那天炸鱼的油味太重了。其他东西我都吃得很香。”
“还有，注意休息，别累着了。刚怀孕，还是要小心点。”
“您不是常说，怀着我的时候，五六个月了还在窑上搬砖吗？”
“那能一样吗？你们现在的年轻人，比我们那会儿娇贵多了！”
王圆圆把头靠在母亲背上，享受阳光撒在身上的温暖！夏日的微风拂过道路两旁的梧桐树，树叶沙沙作响。路边的野花开得正盛，几只蝴蝶在花丛间翩翩起舞。
“到了学校，记得每天给我发个信息。”临别时，李群英轻声叮嘱。
“知道啦，妈。”王圆圆朝母亲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您回去吧，我到了给您打电话。”
王圆圆趴在车窗上，看着母亲越来越小的身影，心里忍不住的酸楚，手不自觉地抚上小腹，那里依然平坦，却已经承载着一个崭新的生命。过不了多久她就要成为一个母亲了。时光啊，总是这样悄无声息地改变着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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