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冰冷。
这是李晨意识复苏后的第一个感觉。
仿佛整个人被浸在万年冰窟之中，连思维都要被冻结。紧随而来的，是席卷全身每一寸肌肤、每一根骨骼的剧痛，如同被无数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
他试图睁开眼，眼皮却重若千钧。鼻腔里充斥着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气，以及一种……肉体被可怕力量碾碎后产生的，令人作呕的焦糊味。
记忆的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崩碎的天空，如同神魔交战的身影，父亲决绝的怒吼，大哥燃烧生命绽放的最后的光华，以及那吞噬一切的毁灭黑芒……
“父亲……大哥……”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恸与绝望，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脏，比肉体的痛苦强烈千百倍。家族没了，亲人死了，只剩下他这一个无法修炼的废物，像条野狗一样瘫在这片废墟里，等待着生命的终结。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活下来？既然让我活着，为何又给我这无法修仙的残躯？！
无尽的怨恨、不甘与绝望在他心中咆哮，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的暖意正一点点从这具破败的身体里流逝，死亡的阴影彻底将他笼罩。
也好……就这样结束吧……这毫无希望的人生……
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沦于黑暗的最后一刻——
嗡！
一声轻微，却仿佛直接响彻在灵魂深处的震鸣，突兀地出现。
紧接着，一股温润却无比磅礴的力量，猛地从他胸口炸开！那枚贴身佩戴的灰色残羽，此刻变得滚烫无比，仿佛一颗沉睡亿万载的心脏，骤然复苏，开始了强有力的搏动！
“！”
李晨猛地“睁”开了眼睛。
但他看到的，不再是那片血腥的废墟和漆黑的夜空。
他的“视线”穿透了肉体的阻隔，进入了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奇异空间。
上下四方，皆是混沌，一片永恒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灰色。没有天，没有地，没有时间流逝的概念，只有无尽的苍茫与古老。
而在这片混沌的中央，悬浮着一根羽毛。
一根巨大无比，仿佛能撑开天地的灰色神羽！
它静静地矗立在那里，通体流转着混沌的气息，无数细密繁复、蕴含着大道至理的暗金色符文在羽丝间若隐若现，明灭不定。它仿佛是这方混沌宇宙的唯一核心，是“道”的具象化。
仅仅是“看”着它，李晨就感到自己的灵魂在战栗，在共鸣，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敬畏与亲近感油然而生。
就在这时，那根灰色神羽轻轻一颤。
一道混沌色的流光，如同初生的宇宙射线，跨越了时空的界限，瞬间没入李晨的意识体。
轰！
庞大的信息流炸开，如同在他脑海中开辟了一个新的世界。
《万化炼魂经》！
四个古朴浩大、蕴含着无上意志的金色神文，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随之而来的，是关于这门无上功法的总纲与初始篇章的奥义，如同清泉流淌，自然被他理解、吸收。
“世间万灵，皆有其魂。魂为神之本，念为力之源……聚魂成力，炼魂化神，神魂不灭，则我身永存……纳万灵之魂，筑吾无上魂基……”
这并非他所知的任何修仙法门，不依赖灵根，不吸纳天地灵气，而是直指生命本源——神魂！以自身神魂为根基，观想混沌，锤炼魂力，亦可吞噬、炼化外界无主魂能，不断壮大己身！
这……这是一条完全不同于修仙的道路！一条为无法修仙的他，量身打造的逆天之路！
希望，如同黑暗中燃起的第一缕星火，瞬间点燃了他早已冰冷死寂的心。
“我没死……我还有机会……报仇！”
强烈的求生欲与复仇的执念，化作了最原始的动力。他摒弃所有杂念，按照《万化炼魂经》基础篇的法门，开始在这片混沌空间中，艰难地凝聚、引导自己那微弱散乱的意识，尝试进行第一次“观想”。
他观想的对象，正是那根撑天拄地的——灰色神羽！
过程痛苦无比，如同用钝刀切割灵魂，每一次意念的集中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但他死死坚持着，脑海中不断回放着父亲与大哥最后的身影，回放着族人的冷眼与嘲讽。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一丝微不可察，却精纯无比的灰色气流，终于自那混沌神羽的虚影中剥离，缓缓融入他几乎透明的意识体。
刹那间，李晨感到自己的“感知”变得无比清晰！
他“看”到了！不再是凭借肉眼，而是以一种超越视觉的方式，“看”清了周围真实的景象——
断壁残垣，焦黑的土地，凝固的暗红色血迹，以及……散落四处、面目全非的残破尸体。曾经熟悉的李家宅邸，已化为一片死寂的修罗场。
而在他这具濒死的肉身周围，正漂浮着无数细微的、闪烁着各种情绪色彩的光点。那是刚刚逝去的生灵，残留下来的、尚未完全消散的魂能与记忆碎片！有恐惧，有不甘，有愤怒，也有茫然。
《万化炼魂经》自行运转，产生一股微弱的吸力。
几缕无主的、相对平和的魂能光点，被吸引过来，融入李晨的意识体，再通过某种神秘的连接，反哺到他现实中的肉身。
如同久旱逢甘霖，那冰冷的、正在死去的身体，得到了一丝最本源的魂力滋养。虽然无法修复肉身的重伤，却强行吊住了最后一线生机，让他的意识与肉身的联系更加紧密。
就在这时——
“沙沙……沙沙……”
轻微的脚步声，伴随着低沉的交谈声，由远及近。
“妈的，两个上界大能打架，殃及池鱼，这李家算是完了。”
“赶紧搜搜，看看有没有漏下的好东西。李家好歹也有几分底蕴。”
“听说他们家三长老的儿子是个不能修炼的废物，说不定身上有点保命的宝贝……”
两个穿着粗布麻衣、眼神闪烁的散修，提着刀，小心翼翼地踏入废墟，开始翻捡尸体上的财物。他们的目光，很快锁定了不远处，那个倒在血泊中，似乎还有一丝微弱气息的蓝衣少年。
“嘿，这里还有个喘气的！”一个脸上带疤的汉子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眼神贪婪地盯上了李晨脖颈间，那若隐若现的红绳。
两人快步走近，带疤汉子俯下身，伸手就想去扯那红绳。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李晨脖颈的瞬间——
原本双目紧闭，气息奄奄的李晨，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不是人类的眼睛！
瞳孔深处，是一片无尽的混沌灰色，冰冷、死寂，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仿佛高高在上的神只，俯视着蝼蚁。
“啊！”
带疤汉子对上这双眼睛，浑身一僵，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让他发出半声短促的惊叫。
下一刻，他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
“噗！”
没有任何征兆，带疤汉子双眼瞬间失去神采，口鼻溢出鲜血，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气息全无。
魂技·震魂！
虽是初学乍练，魂力微弱至极，但对付这种炼气期一二层、神魂孱弱的底层散修，直接攻击其脆弱的灵魂本源，已是绰绰有余！
“鬼……有鬼啊！”另一名散修吓得魂飞魄散，丢下手中的东西，连滚带爬地向后逃去。
李晨没有去看那逃走的散修，他艰难地、一寸寸地，用刚刚恢复的些许力气，支撑起遍布伤痕的身体。
他低头，看着自己沾满污泥和血痂的双手，又望向那片埋葬了他一切过往的家族废墟。
那双混沌色的眸子深处，复仇的火焰与新生的决绝，交织成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
他轻轻握住胸口的灰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与他血脉相连的浩瀚力量。
前路已断，凡躯将朽。
那么，便以此残魂，重开天地！
“从今日起，我李晨……修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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