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楔子:青铜剑与竹简的碰撞
林深觉得后颈的刺痛比考古现场的探照灯还灼人。
作为社科院考古所最年轻的先秦史研究员,他本该在整理海昏侯墓出土的简牍,却因为帮研究生搬移刚修复的青铜剑,被倾倒的展柜砸中。再睁眼时,腐木与马粪的气味灌满鼻腔,眼前是片被夕阳染成血色的荒野。
公子!追兵到了!
有人拽他胳膊,林深踉跄着爬上马车。车厢里铺着鞣制粗糙的鹿皮,一个穿玄色深衣的青年正按着腰间青铜剑,眉峰如刃:林先生,可是要随我去莒国?
记忆突然如潮水倒灌。方才这青年为救他被箭簇擦伤手臂,闲聊时说自己是鲍氏家臣,奉命护送公子小白去莒。林深摸向腰间——那里别着枚刻着字的竹制姓名牌,是今早整理文物时戴的。
我...我知道。他听见自己说。这不是梦。车轮碾过碎石的声响里,他看见道旁残破的旌旗上绣着字,风卷起尘土,露出远处城墙上的二字。
公元前686年,齐襄公被弑,齐国大乱。公子纠与公子小白,两位公室血脉正以性命为赌注,争夺那方染血的君位。而他,一个来自两千年后的历史研究者,成了公子小白车驾上的。
第二章 争位:管仲射钩的血色黎明
莒国与齐都临淄相距不过二百里,马车走了七日。
林深渐渐摸清了状况:小白身边除了鲍叔牙,只有二十余骑死士;公子纠在鲁国支持下,带了三百甲士,走得更慢些。鲍叔牙总说急不得,直到第八日清晨,斥候来报:鲁军已出汶水,前锋距齐境五十里!
改道!鲍叔牙当机立断,走险道,经谭国直扑临淄!
马车在山路上颠簸,林深攥紧车栏。他能感觉到小白的手在发抖——不是怕,是兴奋。这个后来成为春秋首霸的男人,此刻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少年,眼底跳动着火焰。
三日后,他们看到了临淄城的烽火台。小白猛地掀开车帘:快!我要第一个入城!
但命运给了他们最残酷的玩笑。当队伍行至即墨郊外,一支冷箭破空而来。
公子,快避开!
鲍叔牙扑过去推开小白,箭簇擦着小白左肩没入车辕。紧接着,路旁树林里冲出数百名甲士,为首者银盔白马,正是鲁国大夫公子彭生。
小白篡位,人人得而诛之!彭生挥剑大喊。
小白伏在车底,听着剑刃劈砍车轼的声音。林深突然想起《史记》里的记载:管仲射中小白带钩,小白佯死。原来所谓,是鲍叔牙急中生智,让小白咬破舌尖喷血,装成气绝。
当彭生确认无息,率部返回报功时,小白在鲍叔牙搀扶下坐起,嘴角还沾着血沫:去莒城调兵,三日后,我要在齐宫外听到雍门鼓响。
是夜,林深守在小白身边。少年靠在榻上,左肩的箭伤经鲍叔牙处理,裹着浸透药草的布帛。林先生,他忽然开口,你说,若我真死了,管仲会怎样?
林深想起史书记载:管仲后来成为齐相,助小白九合诸侯。但此刻的小白,还不是那个雄才大略的桓公。
他会辅佐公子纠,林深谨慎回答,但若纠不能成事,管仲的才华终将被埋没。
小白笑了,眼里有狼崽般的狠劲:那我偏要成事。
三日后,莒军入齐。小白以先入者为王的名义,在众臣恭迎新君的呼喊中登上君位。管仲坐在囚车里,远远望着小白冠冕上的旒珠,手上的青筋暴起。
林深站在阶下,听见小白的声音穿透人群:寡人闻管仲贤,欲拜为相,谁可往说?
鲍叔牙按住剑柄:臣愿往。
小白摇头,我要亲自去。
那夜,林深跟着小白来到管仲的囚车前。月光下,管仲锁链加身,却在闭目养神。小白解下佩玉,躬身道:先生若助寡人,寡人必以国相托。
管仲抬眼:公子可知,臣曾一箭射中您的带钩,让你险些丧命。
知道。小白抬头,目光灼灼,然而,寡人更知,先生之箭,射的是昏君,不是我。
林深忽然懂了。这不是简单的君臣相遇,是两个清醒者,看准了同一个未来。
第三章 霸业:管鲍之谋下的春秋棋局
齐桓公二年春,林深站在临淄城墙上,看着城下川流不息的商队。
这都是管相的新政。小白——如今该称桓公了——声音里带着骄傲,初税亩、官山海、作内政而寄军令...三年,仓廪实了,兵甲强了。
城墙下,老农扛着新收的粟米,商贾推着装满海盐的独轮车,孩童追着卖糖葫芦的小贩跑过。林深想起现代考古队在齐故城遗址发现的窖藏,成堆的刀币与青铜农具,原来都是这段时光的注脚。
可鲁国还在支持公子纠。林深提醒。
桓公大笑:鲍叔牙已率三万大军陈兵汶水,管仲写了书信给鲁侯,说子纠兄弟,弗忍诛,请鲁自杀之;召忽,仇也,请得而甘心
果然,鲁国杀了公子纠,召忽自尽。桓公与管仲在宫中长谈三日三夜,史载定齐国之政,连五家之兵。
林深作为,得以列席部分朝议。他看着管仲推行叁其国而伍其鄙,将国都划分为二十一乡,士农工商各居其所;又设盐官、铁官,把山海之利收归国有。齐国的粮仓半年就满了,海边的煮盐坊昼夜不歇。
最让林深震撼的是。桓公五年,周王室发生王子克之乱,桓公亲率诸侯平乱,护送周襄王复位。天子赐胙,命桓公毋下拜。林深在史简上记录,桓公却奏曰:天威不违颜咫尺,小白敢贪天子之命,无下拜?遂下拜,登受。
朝堂之上,诸侯使节面露敬畏。管仲在侧低语:尊王不是目的,是让天下人知道,齐侯的剑,替周天子挥。
桓公十年,北狄伐燕。燕庄公求救,桓公亲征,败狄人于孤竹。燕庄公送桓公至齐境,桓公说:非天子,诸侯相送不出境。竟将燕君所至五十里之地划给燕国。
如此,天下谁敢轻齐?桓公在庆功宴上举爵,寡人不要土地,要的是诸侯的心。
林深望着席间各国使节交杯换盏,忽然明白:桓公的霸业,不是靠武力征服,是用与织就的网,让诸侯自愿入彀。
第四章 葵丘:九合诸侯的巅峰与隐忧
桓公三十五年夏,林深站在葵丘会盟的高台上。
黄河水在脚下奔涌,诸侯的旌旗遮天蔽日。周襄王的特使宣读策命:齐侯小白,纂乃祖考之烈,以令诸侯,弥缝王室...赐彤弓一,彤矢百,玈弓十,玈矢千,秬鬯一卣,虎贲三百人。
桓公再拜受命,却没有像五年前那样下拜。林深注意到,他的背挺得更直,冠冕上的旒珠几乎不动——这是一个帝王才会有的姿态。
寡人今日,算是真正做了天下共主。会后,桓公拉着林深的手,你看,鲁、宋、卫、郑...连楚人都派了使者。
确实,楚成王派来的大夫屈完站在角落,眼神复杂。桓公转头:屈大夫,寡人听说楚国进贡包茅不入,寡人欲率诸侯伐楚,如何?
屈完强作镇定:贡之不入,寡君之罪也,敢不共给?若以兵加楚,楚地千里,虽众,无所用之。
桓公大笑:好个屈完!寡人暂不伐楚,但要楚国守信。
那晚,桓公在行辕设宴。酒过三巡,他拍着林深的肩:先生可知,寡人为何要放屈完回去?
因为楚国已非吴下阿蒙。林深说,当年郑庄公小霸,如今楚国坐大,硬伐恐两败俱伤。
桓公点头:管仲也这么说。他要寡人拘之以利,结之以信他忽然沉默,望着帐外的篝火,可寡人老了,管仲也病了...
林深心头一紧。他记得史书记载,管仲将死,劝桓公远离易牙、竖刁、开方三人。但桓公没有听。
第五章 桓公之死:权力场的终极反噬
桓公四十三年冬,林深被急召入宫。
齐宫从未如此冷清。往日喧闹的庭院覆着薄雪,宫人们脚步匆匆,神色慌张。桓公躺在床上,形容枯槁,身边的易牙、竖刁垂手侍立,眼神躲闪。
林先生...桓公抓住他的手,力气微弱,寡人...是不是错了?
林深喉头哽咽。三年前管仲病逝,桓公不听劝谏,让易牙(烹子献食)、竖刁(自宫侍君)、开方(弃母事齐)掌权。去年桓公病重,三人立刻封锁宫闱,假传君命,将太子昭逐出齐国,改立无亏。
他们不让我见太子...桓公咳嗽起来,血沫溅在锦被上,先生说,权力会腐蚀人心...寡人信了,可终究...还是...
窗外传来喊杀声。竖刁带着甲士冲进来,见桓公已说不出话,冷笑一声:大王,新君已在太庙即位,您...该上路了。
宫门被锁,食物断绝。桓公在饥寒交迫中死去,尸体停放六十七日,蛆虫爬出户外,直到新君无亏即位才发丧。
林深混在送葬的队伍里,看着那口薄棺。他曾想提醒桓公,可权力让人盲目。就像管仲临终说的:人情莫爱于子,莫亲于父,而易牙杀子以适君,非人情;人情莫重于身,竖刁自宫以适君,非人情;人情莫亲于父母,开方去亲以适君,非人情。此三人者,不近人情,鲜不为大奸。
但桓公被权力包裹太久,听不进逆耳忠言。
尾声:历史的余温
林深在齐故城的断壁残垣间徘徊。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仿佛两千年的时光从未流逝。
他想起桓公初即位时的锐气,想起葵丘会盟的盛景,想起他临终前的悔恨。历史没有如果,但作为见证者,他终于明白:所谓霸业,是一群清醒者的奋斗,也是一代雄主的局限。
山风掠过,带来若有若无的编钟声。林深摸了摸怀里的竹简,那是他在齐宫抄录的《管子》残篇。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却依然清晰地写着:政之所兴,在顺民心;政之所废,在逆民心。(公元前643年,齐桓公卒,五子争位,齐国大乱。但那些被桓公和管仲种下的种子,已经在华夏大地上生根发芽。)
林深转身走向来时的路。他知道,自己将带着这段记忆回到现代,但有些东西永远留在了这里——是青铜剑上的锈色,是编钟里的余音,是一个霸主对天下的最后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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