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抢救室沉重的自动门缓缓滑开，如同开启了一道沉重的闸门。
门外那凝固的绝望瞬间被激活，又带着更深的恐惧。
老人的儿子猛地从倚靠的墙壁上弹起，像一根被拉满后骤然松开的弓弦，带着一股混合汗酸、烟味和浓烈恐惧的风扑到门口。
这个男人的眼睛布满蛛网般的血丝，死死盯着推出来的病床，嘴唇哆嗦着，却像被扼住了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粗重的、带着呜咽的喘息。
旁边瘫坐的老伴挣扎着想站起来，枯瘦的手指死死抠着冰冷的椅背，指节泛白，布满泪痕的脸上只剩下一种彻底的空洞和等待最终审判的麻木。
沈梦瑶的目光越过移动病床的护栏，死死盯在老太太那张被各种管线缠绕、在灯光下依旧蜡黄死灰的脸上。
推床轮子碾过地砖发出单调的滚动声。护士严密监护着心电监护仪上那些跳跃但相对稳定的数字。
Ecmo粗大的管路里，暗红的血液在透明管道中奔涌、循环，发出低沉的嗡鸣。这庞大冰冷的机器，此刻成了维系那微弱生命火苗的唯一支柱。
“妈！” 男人的喉咙里终于挤出一声嘶哑的、带着哭腔的呼喊，那声音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皮。他想扑上去，却被旁边的保安队长眼疾手快地拦住。
“家属冷静！不能碰！机器不能碰！” 保安队长的声音低沉有力。
“医生！医生！她…她怎么样了？啊？” 男人转向我，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恐惧几乎要溢出来，双手神经质地绞在一起，“刚才…刚才那机器…”
沈梦瑶靠在移动输液架上，冰凉的葡萄糖液体持续滴入血管，勉强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
眩晕感如同潮水退去又涌来，胃部的剧痛在短暂的麻木后变本加厉地翻滚，像一只冰冷的铁爪在里面狠狠攥紧、扭转。
沈梦瑶深吸一口气，试图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虚弱：“暂时…稳定了。心跳、呼吸、血压…靠机器维持着…算…暂时拉回来了。” 最后一个字吐出，几乎耗尽力气，眼前又是一阵发黑。
“拉…拉回来了？” 男人喃喃地重复，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巨大的恐惧像退潮般急速褪去，一种难以置信的、近乎狂喜的光芒瞬间点亮了他灰败的脸，却又脆弱得如同肥皂泡。
“真…真的？医生！我妈她…她没事了？是不是没事了？！” 他语无伦次，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污迹流下。
“老天爷开眼！菩萨保佑啊！”
老妇人终于挣脱了那种麻木的僵直，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啕，整个人朝着病床的方向就要跪下去，被保安队长死死架住。
这位老人的妹妹用枯瘦的手伸向病床，却不敢触碰，只是徒劳地在空中抓着，浑浊的泪水决堤般涌出，“我的老姐姐啊…你可吓死我了啊…”
“只是暂时稳定！” 李护士长的声音如同冰锥，精准地刺破了刚刚升腾起的狂喜泡沫。
李护士长站在沈梦瑶的旁边，目光锐利如刀，扫视着激动得语无伦次的这些人，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不是没事！是暂时靠机器吊着一口气！
“心脏伤得太重，随时可能再次停跳！”
“后面还有感染、器官衰竭、能不能撤机…每一关都是鬼门关！”
“你们现在高兴太早了！必须要有清醒的认识！随时可能恶化！明白吗？！”
李护士长的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这个男人脸上的狂喜瞬间冻结，被更深的、沉甸甸的恐惧覆盖。
但这个男人的眼中的光并没有完全熄灭，反而多了一种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卑微的祈求。“明白…我明白…危险…”
这个男人用力点头，眼泪还在流，声音却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颤抖，“只要…只要还有口气…只要机器还在转…就行！”
“医生！求求你们！一定要救她！”
“我们什么都听你们的！签字！马上签字！要多少钱都行！我们想办法！”
这个男人慌乱地在口袋里摸索，仿佛签字就能锁住那一线生机。
“我们会尽全力。”
沈梦瑶靠在冰冷的输液架杆上，重复着这句承诺。
沈梦瑶加上晚上没有吃饭又高强度的工作，导致沈梦瑶给这位病人做完手术，已经有点虚弱了，只能给病人做完手术之后，给自己输上了葡萄糖从手术室里出来。
“现在病人需要送IcU严密监护，绝对安静，不能探视。”
李护士长继续交代，语气不容置喙，“你们先到家属等候区休息。有任何重要情况，IcU的医生会通知你们。”
“现在，你们要做的是冷静下来，保存体力，后面需要你们配合的地方还很多。” 她示意保安队长带他们离开。
这个男人胡乱地用袖子抹着眼泪，搀扶起依旧哭得浑身颤抖的这位老人，一步三回头地，被保安队长引向走廊深处。
推床再次移动，载着那个连接庞大机器、生死悬于一线的躯体，在护士和护工的簇拥下，朝着重症监护室的方向缓缓而去。
Ecmo低沉的嗡鸣声渐渐远去，却像余音般缠绕在冰冷的空气中。
终于，急诊大厅的门口彻底安静下来。没有了刚才男人的哭泣声。
眩晕如同黑色的巨浪猛地拍下，视野彻底陷入一片旋转的黑暗。胃里那只冰冷的铁爪猛地收紧、扭转，剧痛让沈梦瑶眼前发黑，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膝盖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
“小心！” 李护士长惊呼一声，和另一个护士同时伸手，险险架住了沈梦瑶下沉的身体。
“沈医生！” 另一个护士的声音带着哭腔，吓得脸都白了。
“沈医生！你没事吧？”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敬业的医生，自己明明不舒服还强撑着给病人做完手术。”
“沈医生！”
“快！扶到留观床！” 李姐的声音也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两人半拖半架，把沈梦瑶弄到了旁边一张空着的留观床上。
冰凉的床单贴在汗湿的后背，带来一阵寒意。
沈梦瑶蜷缩起来，双手死死抵住胃部，那里像塞进了一块烧红的烙铁，又像被无数冰锥反复穿刺，剧烈的痉挛让我控制不住地发出痛苦的呻吟，身体像虾米一样弓起，冷汗瞬间浸透了额发和衣领。
“低血糖，应激性胃溃疡发作，可能还有轻微脱水！” 李护士长的声音又快又急，带着职业性的冷静判断，手指迅速按压我的上腹部，引来一阵更剧烈的抽痛和干呕。
“小张！刚才让你拿的吃的呢？！”
“来了来了！” 小张端着一个一次性餐碗，像捧着救命稻草一样冲过来，碗里是冒着微弱热气的、寡淡的白粥。
“扶沈医生起来点！慢点喂！先喝点温的垫垫！” 李姐指挥着，自己则迅速从旁边的治疗车上拿起注射器，抽吸药液，“再给沈医生推一支解痉的。”
小张手忙脚乱地舀起一小勺温热的粥，小心翼翼地送到沈梦瑶嘴边。
“来，沈医生喝点粥吧。”
“谢谢。”
“你还和我们客气什么呀？”
”沈医生你一直都是我崇拜的医生。”
”我一直都想要，向沈医生你学习。”
”虽然沈医生你平时看起来很高冷，但沈医生你一直都是我值得学习的医生。”
“谢…谢谢你。”沈梦瑶的语气带着虚弱。
“好了，沈医生不客气。”
“现在沈医生你还是不要说话了，休息一下吧？”
那点微弱的米香，此刻却像带着钩子，猛地勾动了胃里那只狂暴的困兽！一股强烈的、无法抑制的恶心感混合着剧烈的绞痛直冲喉头！
“呕——！” 沈梦瑶猛地侧过头，对着床边的污物桶剧烈地干呕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着，却只吐出一点带着血丝的、苦涩的黄水。
“怎么了？沈医生你没事吧？”
“我没事！”
“李护士长你快，快点！”
“慢点！别急！就一点点！” 李姐一边按住我因痉挛而剧烈起伏的肩膀，一边快速地将解痉药推进我的静脉通路。冰凉的药液流入血管。
过了十几秒，胃部那阵翻江倒海的剧烈痉挛终于在那针药的作用下，稍稍平复了一些，变成了持续的、沉重的钝痛和灼烧感。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冰凉的床单上。
沈梦瑶虚弱地靠在摇高一点的床头上，闭着眼，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的疼痛。脸色想必难看至极。
“你在喂沈医生喝点粥”
“再试试。慢点喂。” 李护士长示意小张。
小张再次舀起小半勺白粥，吹了吹，极其缓慢地送到沈梦瑶唇边。
这一次，温热的、带着淡淡米香的稀薄液体滑入干涩灼痛的喉咙。没有立刻引起剧烈的反抗。胃里那只被药物暂时安抚的困兽，似乎对这寡淡的暖流迟疑了一下，没有立刻暴起。
沈梦瑶艰难地、小口小口地吞咽着。
李护士长站在床边，看着监护仪上沈梦瑶依旧偏快的心率和偏低的血压，眉头紧锁。
李护士长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包含着太多东西：对生命的敬畏，对职业极限的疲惫，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沈医生，你好点了吗？”
“嗯，好点了。”
“沈医生，你怎么会…”
“我可能是今天太忙了没吃晚饭。”
“不过，谢谢你们了。”
“说什么呢？我们都是同事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不过，沈医生你以后再忙也要记得吃晚饭。”
“好，知道了。”
“你们要是还有工作忙，就去忙吧？”
“我现在已经好多了，不用你们在这里了。”
“沈医生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
“可以，我也是一名医生，自己的身体状况我很清楚，你们就去忙吧？”
“好，既然沈医生好点了，我们就先走了。”
“好了，小张。”
“我们先出去吧？也让沈医生休息一下。”
“好，沈医生你要是有什么事？”
“及时按铃，我马上就到。”
“好，谢谢，你快去忙吧。”
“好了，我和李护士长先出去了。”
“好。”
“小张，我们快出来吧！”
李护士长和小张便走了出去。
走出去的小张对李护士长开口说道：你说，沈医生这也太拼了吧？
“是啊”
“你别说这沈医生和平时看着不太一样。”
“没想到生病的沈医生和平时高冷的沈医生有点不一样，你说呢李护士长。”
“平时我都不敢和她说话。”
“是，可能沈医生只是看着高冷，其实这才是沈医生真实的样子。”
“平时确实我们和沈医生说的话不是太多，也只是工作上说点话。”
“而沈医生每天也知道工作，和我们说的话也不多。”
“不过看着其实和沈医生要是一起工作的话，沈医生应该也会很好相处的。”
“是啊。”
“好了，别聊沈医生了？”
“小张，你的工作忙完了？”
“没有。”
“那还不快去忙？”
“好嘞，李护士长我这就去。”
李护士长和小张便继续去工作了。
病房里的沈梦瑶的内心：这怎么会突然就胃疼了呢？
“这以后可不能再忘了吃晚饭了。”
“还好病人抢救过来了。”
“不过这个病人的情况并不是很乐观，虽说手术很成功。”
“但是毕竟这位病人已经年老了，器官也已经衰竭了，这也只能看病人的造化了。”
“还好，这位病人抢救了过来。”
“不然，她的家属…”
“这…要是没…没抢救过来的话。”
“那位在抢救室的那个老人可能会一时承受不住吧？”
沈梦瑶突然又胃疼了起来，沈梦瑶艰难从病床上想要起来喝口水缓解一下。
可是疼痛让沈梦瑶没有起来，沈梦瑶又不想再麻烦护士来一趟。
“哎，算了，不喝了。”
“我也不能再麻烦护士了？”
“她们还有工作要忙。”
“我还是睡会吧？”
“可能醒来就好了。”
沈梦瑶便在床上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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