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擦黑,我蹲在藏书阁后墙根,等巡夜弟子走过。风从檐角灌下来,袖口的草药灰被吹得直打旋。我盯着自己手背,那点妖气还在,像埋进皮下的铁屑,一静下来就隐隐发沉。
陆九玄给的三天,今天是第二天。
我摸了摸胸口,吊坠贴着皮肤,温的,不跳也不烫,可从北边传来的那股震动,比昨夜重了一分。它不是冲着书院来的,是冲着我。
我得知道它为什么认得我。
藏书阁的门闩是铁木的,年头久了,锁眼有点歪。我从袖里抽出一根磨细的铜丝,插进去轻轻一挑,咔哒一声,门缝松了半寸。这是在废市学的本事——捡破法器的人,总得会开几把锁。
里面没点灯,月光从高窗斜切进来,照出一排排书架的轮廓。静音结界已经启了,走动不能超过三步,翻页不能超过三息,否则警铃一响,执事堂的人半个时辰就到。
我贴着墙根走,鞋底压着地缝往前蹭。禁书区在最里头,隔着一道青铜帘。我蹲下身,从怀里掏出一小包猪油——昨儿在膳堂顺的,抹在指尖,能减声。翻禁书得用血启封,这规矩谁都知道,可没人说必须用活人的血。我咬破拇指,把血滴在帘子挂钩上,锈迹一碰血就化了,帘子无声滑开。
《观星族血脉特性》在第三格,封皮是暗褐色的,像干透的泥。我抽出来,手指刚碰上封面,吊坠突然一热。
我没管,低头咬破拇指,按在书皮中央。血渗进去的瞬间,书页泛起幽蓝光,字迹浮了出来。
“观星族血脉觉醒时,体内星痕共鸣,可引动遗物显像……”
我屏住呼吸,一页页翻。指尖抹着猪油,动作轻得像捡废铜片。书里说,吊坠这类遗物,能吸妖气,也能映出宿命之人——但没说怎么映,也没说映出来的是敌是友。
翻到“血脉共鸣”那一章,字还没看完,吊坠猛地发烫,像是被什么咬了一口。
我手一抖,书差点落地。
低头一看,吊坠正贴着书页,像磁石吸铁,墨迹一点点往它身上收。我赶紧去掰,可它纹丝不动,反而越吸越快。书页上的字淡了,蓝光也弱了,整本书像被抽了魂。
“你干什么?”
我低声骂了一句,死死攥住吊坠。掌心一烫,眼前突然浮出一片星图——不是画在纸上那种,是悬在空中的,会动。
星图中央是一柄银色剑形,微微颤着,像有风在吹。边缘缠着一张青铜鬼面,半边烧焦,半边漆黑,灯焰在眼窝里晃。剑和鬼面之间,有根红线,细得几乎看不见,可它一直在抖,像是随时要断。
我认得那剑。
也认得那鬼面。
心跳猛地撞了一下肋骨。
我立刻合掌,星图灭了,吊坠滚进衣领,贴着胸口还在发烫。书已经空了,墨全没了,只剩一张白皮。
我把它塞回书架,手指抖得不行。袖子里还有点草灰,我掏出来,想在地上画个记号——至少把剑形留下来。
刚蹲下,身后传来书架挪动的声音。
不是人走路,是整排书架往两边滑开,像被什么推着。风从背后吹来,带着一股焦油味,混着铁锈和腐肉的气息。
我僵住。
那味道,我在垃圾堆里闻过一次。三年前,我在北荒废市翻一口破炉,里面烧过人,骨头都化了,只剩这股味。
我慢慢转身。
司徒烈站在两排书架之间,左手提着噬魂灯,灯焰是青灰色的,正微微晃。他没戴全脸面具,只盖住左半边,右脸的疤痕从耳根爬到下巴,像一条死蛇贴在皮上。
他没说话,也没动。
我后退一步,脚跟碰上书架,发出一点轻响。
警铃没响。
他嘴角动了一下,像是笑。
“原来你早就在找我了。”
声音不高,像砂纸磨过石头。
我没答。
他抬手,噬魂灯往前送了半尺。灯焰跳了一下,照出我脚边的影子——比我矮,缩着肩,像个少年。可他知道我不是。
“你在查什么?”他问。
“没查什么。”我嗓子发干,但声音没抖,“书院功课。”
“功课?”他轻笑一声,“用血开禁书,偷看观星族的东西,就为了交功课?”
我手慢慢往袖里缩,草灰还剩一点,能迷眼,可他站得太远,扔不中。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我说,“我只是个杂役学生。”
他没动,灯焰却突然朝我这边偏了偏,像是被风吹的。可阁里没风。
“你身上的味,”他盯着我,鼻翼轻轻一抽,“熟得很。三十年前,我也闻过一次——那晚火堆烧了一整夜,心挖出来时还在跳。”
我手指一紧。
他知道我是谁。
可他不急。
他站在那儿,像在等什么。
我慢慢后退,一步,一步,背抵上另一排书架。月光从高窗照下来,切过他的鬼面,半边亮,半边暗。暗的那半边,疤痕在动,像是底下有东西要钻出来。
我没有跑。
跑了也没用。他能闻到我,像狗闻到血。
我只在心里数。
三天。
还剩两天。
他忽然抬手,噬魂灯往地上一照。灯焰扫过地板,停在一点灰上——我刚才撒的草灰,没吹散,隐约勾出半道剑形。
他盯着那点灰,没说话。
我屏住呼吸。
他慢慢抬头,目光落在我脸上。
“你不怕?”他问。
“怕。”我说,“可怕也没用。”
他静了两息,忽然转身。书架在他身后合拢,声音轻得像落叶。他走得很慢,靴底没发出一点声,像踩在另一层地上。
直到他消失在月光尽头,我才松了半口气。
手从袖里抽出来,全是汗。
我低头看那点草灰。
剑形还在,可刚才被灯焰扫过的地方,灰黑了一圈,像是烧过。
我蹲下,用指尖把那块黑灰抹掉。
剑还是剑。
可我知道,他看见了。
我慢慢站起身,把书塞回原位,青铜帘重新挂上。走的时候,我没走原路,绕到侧窗,翻出去时顺手扯了块窗纱,塞进袖里。
风大了,吹得书阁檐铃轻响。
我贴着墙根往回走,脚步比来时重了一分。
胸口的吊坠还在热。
北边的震动,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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