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云宗那场盛大的凯旋庆典,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足足持续了整整三日,才不甘不愿地缓缓平息。当最后一批喝得酩酊大醉、连御器都歪歪扭扭的弟子被同门或扛或扶地送回各自洞府,喧嚣了许久的主峰广场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庄严肃穆与清净——当然,如果刻意忽略那些需要专门调派清洁小队才能处理干净的、堆积如山的灵果核、碎裂的酒坛,以及偶尔从某处灵草丛中发现的、依旧鼾声如雷、睡相豪迈不羁的同门的话。
陆明渊在庆典第二日,便果断以“旧伤反复,根基隐有动摇,需立即闭关稳固”为由,成功从后续接连不断、令他疲于应付的庆功宴、各峰联合举办的经验交流分享会、以及那些名义上为“交流感情”、实则暗藏各种打探与结交意图的轮番宴请中抽身而出。他的理由充分且令人担忧,即便是最热衷于交际的长老,也无法对一位为人族立下赫赫战功、却可能因伤势处理不当而道途受损的英雄强求什么。
他被宗主玄胤真人亲自安排,进入了宗门最为核心、也最为神秘的顶级秘境之一——“灵源洞天”。此洞天位于主峰地脉最核心之处,入口被重重禁制守护,其具体位置与开启法诀,向来只由历代宗主口口相传,非宗门遭遇存亡危机或立下不世之功者,绝无资格踏入。
一踏入洞天,陆明渊便感觉周身骤然一轻,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此地的灵气已非外界“浓郁”二字可以形容,几乎是凝成了肉眼可见的淡金色灵雾,甚至在某些低洼处汇聚成潺潺流动的液态灵泉。每一次呼吸,都如同饮下最甘醇的玉液琼浆,浓郁精纯的灵力无需刻意引导,便自发顺着毛孔渗入四肢百骸,更难得的是,这灵气中蕴含着一丝温和而厚重的大地本源之力,对于修复因强行催谷、燃烧潜力而受损的道基,有着外界难以想象的奇效。
“总算是清静了……” 陆明渊长长地舒出了一口积压在胸口的浊气,仿佛要将连日来沾染的喧嚣与浮华一并吐出。他这才有暇仔细打量这处传说中的修炼圣地。洞天内部空间并不算十分广阔,但布局巧妙,古朴雅致,浑然天成。一张看似普通的青玉石床摆放在中央,其上天然形成的纹路隐隐构成一个小型聚灵阵;一方温润白玉案几置于床边,上面空无一物,却散发着宁心静气的微光;角落处,一泓清泉自石壁缝隙中汩汩涌出,汇聚成一小潭,泉水清澈见底,散发着淡淡的寒意与灵气。整个洞府的墙壁上,布满了天然形成的、如同人体经脉般的奇异脉络,它们微微闪烁着灵光,与外界浩瀚的地脉灵力相连,自成循环,使得此地灵气源源不绝,万古不衰。
他盘膝坐在石床上,首先盘点了一下此次凭借滔天战功从宗门宝库中兑换来的疗伤与修炼资源:三个羊脂玉瓶,里面各装着一颗龙眼大小、丹晕流转的“九转还玉丹”,据说是丹霞峰那位几乎从不露面的太上长老耗费百年心血、采集数十种绝迹灵药才炼制而成的压箱底宝贝,号称有肉白骨、凝神魂、逆转生机之效;一个由万年寒玉雕成的小坛,里面盛放着小半坛乳白色、粘稠如蜜的“万年石钟乳”,此物蕴含最为精纯浑厚的土系本源之力,是稳固动荡道基、弥补本源亏损的无上圣品;此外,还有几样闪烁着不同属性光华、气息或炽热或温润或锋锐的五行灵物,皆是外界难寻的奇珍,正是他修炼《明镜止水诀》下一阶段和完善《混沌自在诀》的绝佳辅助。
“宗门这次,可真是下了血本了。”陆明渊摸了摸鼻子,心中竟生出几分不真实感,感觉自己像个被宗门包养、坐享其成的“软饭”修士。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随即他便自嘲地笑了笑,自己几乎将性命都丢在了镇妖关外,为人族、为宗门搏来了这喘息之机与无上荣光,如今享用这些资源,既是应得之赏,也是为了更快恢复实力,以应对未来可能的风浪。这“软饭”,吃得理直气壮。
真正的闭关疗伤,随即开始。过程远非想象中那般舒适惬意,反而是枯燥与痛苦交织。
《明镜止水诀》和《混沌自在诀》的心法在体内缓缓运转,如同一个刚刚启动的精密枢纽,开始小心翼翼地引导着外界那磅礴如海的精纯灵气,以及吞服下去的九转还玉丹所化的温和却强韧的药力,如同小心翼翼的工匠,开始冲刷、滋养那些近乎干涸、布满细微裂痕甚至有些地方已经扭曲堵塞的经脉。那感觉,绝不仅仅是温水润物,更像是在已经濒临碎裂的古老河床上,以莫大毅力与精准控制,强行开凿、拓宽出新的、能够容纳更强大力量奔流的河道。每一次灵力洪流裹挟着药力流过,都伴随着仿佛要将身体从内部撕裂开来的剧痛,经脉壁被强行撑开、修复、再强化,周而复始。他的额角不断渗出细密冰冷的汗珠,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脸色时而潮红,时而煞白,但他始终紧守灵台一点清明,如同暴风雨中屹立不倒的灯塔,引导着能量沿着既定的玄奥路线运行,不敢有丝毫差错。
与此同时,九转还玉丹的另一部分药效,则化作了更加细微、柔和的力量,如同无数只无形而灵巧的手,深入了他那因过度催动神识、经历惨烈厮杀而布满细微裂痕的神魂深处。这股力量温和却坚定,如同世间最耐心、技艺最精湛的工匠,正在一点一点地修补着一件濒临彻底破碎的绝世瓷器,将那些裂痕细细弥合,滋养着受损的神魂本源,使其变得更加凝练、坚韧。
陆明渊甚至能“内视”到,他那独特的心相世界——那片在祖庭之战中被打得残破不堪、布满了蛛网般裂痕的荒原与孤峰,此刻也在外界精纯能量与本源源气的滋养下,发生着肉眼可见的变化。荒芜的大地上,枯黄的草木开始重新抽出嫩绿的芽孢,干裂的土地被无形的力量抚平,重新变得湿润而充满生机;那座象征着自身不屈意志与道心的孤峰,虽然依旧嶙峋孤傲,但其上的裂痕正在快速弥合,山体变得更加凝实、坚固,隐隐散发出的气息也愈发挺拔、巍然,直指心相天空的混沌。
时间,在这种深度入定、物我两忘的状态下,失去了固有的刻度,悄然流逝,如同指间沙,无声无息。
不知过去了多久,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永恒。当陆明渊的意识从最深沉的定境中缓缓浮起,再次睁开双眼时,他眸中原本因伤势而偶尔流露的晦涩与疲惫已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精光内敛、深邃如古井般的平静。周身原本因伤势而有些虚浮不稳的气息,此刻变得圆融通透,浑然一体,与整个灵源洞天的环境达成了某种和谐的共鸣。体内那些如同附骨之疽、纠缠不休的顽固暗伤,已然在顶级灵药与无上功法的双重作用下,被尽数祛除、抚平。那些曾经崩裂过、痛苦不堪的经脉,不仅被完美修复,其宽度与韧性甚至更胜往昔,如同被重新锻造、拓宽过的精金管道,足以承载更为磅礴汹涌的灵力奔流。丹田气海之中,那枚蕴含着混沌与自在真意的金丹,正静静地悬浮着,滴溜溜地自行旋转,散发着愈发玄奥深邃的道韵光华,它不仅彻底稳固在了金丹中期境界,甚至其圆融饱满的程度,已然隐隐触及到了后期的那道无形门槛。
他轻轻握了握拳,指节发出清脆的爆鸣,感受着四肢百骸中涌动着的、前所未有的澎湃力量,一种久违的、仿佛卸下了所有枷锁的充实与轻盈感涌上心头。沉疴尽去,隐患全消,整个人的状态,宛若经历了一场彻头彻尾的新生。
“总算……是真正活过来了。”他低语一声,声音在绝对寂静的洞天中清晰地回荡,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慨叹。
默默计算了一下时日,洞天之内时光流速与外界略有不同,但大致推断,外界应该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他缓缓起身,活动了一下因长久盘坐而略显僵硬的筋骨,体内立刻传来一阵如同弓弦轻振般的嗡鸣,充满了力量感。他走到那泓灵泉边,俯身掬起一捧清冽甘甜的泉水,一饮而尽。泉水入腹,化作丝丝清凉的灵气,滋养着已然焕然一新的身躯。
这次深度闭关,不仅彻底治愈了困扰他许久的沉重伤势,也让他有了一段难得静谧的时光,能够沉淀下来,抛开外界的纷扰,仔细地梳理自踏入修行之路,尤其是此番下山历练以来的所有得失。从阴冷矿道中挣扎求存的卑微矿奴,到如今名动天南、受万人敬仰的玄云护法;从只为一己生存而奔波,到如今肩负起一方安定、乃至影响两族格局的重任……其间经历的生死考验、人情冷暖、道心磨砺,种种画面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过,恍如隔世,却又无比清晰地烙印在他的生命轨迹之中。
“自在之道,在于心念无拘,本性通达,而非外在形式的放浪形骸或无牵无挂。”他望着灵泉中自己那眼神愈发深邃、坚定的倒影,心中明悟更深,“而力量,无论是自身的修为,还是手中的权柄,都应是用来守护内心这份‘真自在’,以及所能触及的、值得守护之人的‘自在’的基石,绝非反过来束缚自身、迷失本心的枷锁。”
想通了此节,他只觉道心更加通透圆融,连带着对《明镜止水诀》的理解似乎也更深了一层,《混沌自在诀》的功法也更趋完善。
“吱呀——”
他伸手,推开了紧闭月余的洞天石门,外界温暖而真实的阳光瞬间洒落全身,带着草木的清新气息。门外,早有得到吩咐、日夜轮值守候在此的内门弟子,见到他出来,立刻恭敬地躬身行礼,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崇敬:
“恭贺陆护法出关!宗主早有吩咐,您若出关,请您即刻往宗主大殿一行,说有要事相商。”
陆明渊微微颔首,感受着体内那奔流不息、远超从前的全新力量,以及脑海中更加清晰的未来路径,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淡然却充满自信的弧度。
是时候了,去正式面对那些因“玄云护法”这个身份而必然随之而来的、堆积如山的职责与事务,以及,去亲身参与、甚至引导这个由他们这一代人亲手参与浴血缔造的、充满未知与可能的、崭新的天南格局了。前方的路,或许依旧布满荆棘,但他已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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