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昆仑山考古队实习时,发现了一棵会呼吸的青铜树。
队长说这是西周文物,可树根却连着一具现代尸体。
当晚,守夜的队员离奇死亡,脖子上有青铜勒痕。
我们在树下挖出整个考古队的尸体,包括昨天还活着的我们自己。
青铜树开始流血,树身浮现出所有人的脸。
队长突然跪拜:“它饿了,要我们献祭活人...”
最后幸存的我爬上树顶,看见无数青铜枝桠正从山体中伸出。
整座昆仑山,原来都是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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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的。
不是水,是别的什么东西。冰冷,粘稠,带着一股铁锈和……腐烂甜腥的气味,淅淅沥沥地泼洒在墨绿色的军用帐篷上,声音沉闷得让人心头发慌。
陈默蜷在睡袋里,盯着头顶那不断震颤的篷布。来昆仑山脚这个考古队实习快一周了,高原反应还没完全适应,加上这见鬼的天气和空气中挥之不去的怪味儿,他几乎没睡过一个整觉。他摸出枕边的手机,屏幕幽幽一亮,凌晨三点十七分。外面值夜的,好像是那个不爱说话的老赵。
就在这时,一声极其轻微、却又尖锐到刺破雨幕的声音钻进了耳朵。
像是什么金属片在剧烈摩擦。
陈默猛地支起耳朵,睡意瞬间跑了一半。那声音时断时续,细得像根针,却又带着一种奇怪的节奏感,一下,又一下,刮擦着他的鼓膜。不是风声,这他肯定。他轻轻坐起身,动作尽量不惊动旁边铺位上鼾声正浓的王胖子,侧耳细听。
声音似乎是从……营地中央那个最大的帐篷,也就是临时库房的方向传来的。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抵不过心头那股莫名的不安和强烈的好奇,蹑手蹑脚地钻出睡袋,套上冰冷潮湿的冲锋衣,拉开门帘闪了出去。
雨丝在头灯的光柱里扭曲飘洒,像无数活着的银色小虫。营地死寂,除了这诡异的“雨”,就只有那越来越清晰的金属刮擦声,源头明确无误地指向库房。他走到门口,发现厚重的防雨布门帘掀开了一角,里面透出微弱的光。
有人?
他低声喊了句:“赵师傅?”
没人回应。只有那刮擦声停顿了一瞬,随即又以更快的频率响了起来,带着点……不耐烦?
陈默的心跳开始加速。他深吸一口带着浓重铁腥味的冰冷空气,猛地掀开门帘钻了进去。
头灯的光圈首先落在正中央那件庞大的物体上——那棵三天前才从山腰裂缝里艰难运下来的“青铜树”。
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它依然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严和……怪异。树干主干比水桶还粗,扭曲着向上延伸,分出无数枝桠,形态古拙,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蛮荒气息。上面布满了厚厚绿锈,但锈迹之下,隐约能看到繁复到令人眼花的纹路,既非鸟兽,也非云雷,更像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扭曲的符号或文字。
此刻,那刮擦声正是从树干底部传来的。
陈默移动光柱,赫然看见一个人影正蹲在树根处,背对着他,身体前倾,肩膀微微耸动,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正一下下地在青铜树根上刮着。看背影,是负责文物初步清理和记录的研究生,张倩。
“张师姐?”陈默稍稍松了口气,同时又觉得更加诡异,这大半夜的,她跑来这里刮这树根干嘛?
张倩没有回头,也没有停止动作,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刮擦声持续着,在空旷的帐篷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陈默往前走了几步,头灯的光线越过张倩的肩膀,照亮了她手中的东西——那是一把考古用的不锈钢手铲,刃口正死死抵在一截裸露的、颜色明显与周围不同的青铜树根上。那截树根呈现出一种暗沉的、近乎紫黑的金属光泽,几乎看不到锈迹。
而张倩刮擦的动作,僵硬,重复,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专注。
“师姐,你在干什么?”陈默提高了声音,心头的不安感越来越重。
张倩的动作猛地停住。
帐篷里瞬间只剩下外面沉闷的雨声。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来。
头灯的光打在她脸上,陈默倒抽一口冷气。
张倩的脸色苍白得像张纸,嘴唇没有一点血色,眼神空洞,瞳孔似乎放得很大,里面没有任何焦点,只有一片茫然的死寂。她看着陈默,又好像根本没看见他,只是梦呓般地开口,声音干涩沙哑:
“你……听见了吗?”
陈默喉咙发紧:“听,听见什么?”
“它在呼吸。”张倩的声音飘忽不定,带着一种孩童般的困惑,却又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它……饿了。”
话音刚落,陈默的头灯光线无意中扫过刚才张倩刮擦的那截紫黑色树根。就在那一瞬间,他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那树根……好像极其轻微地……起伏了一下。
幅度很小,但绝不可能看错。就像……就像人平静呼吸时胸口的微动。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陈默猛地后退一步,撞翻了身后一个放着工具的铁架子,哗啦一声巨响在死寂的帐篷里炸开。
张倩对这声响毫无反应,依旧用那双空洞的眼睛“看”着他,嘴角甚至咧开一个极其僵硬、诡异的弧度,像是在笑,又不像。
“它说……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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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雨总算停了,但天色依旧阴沉得像块脏抹布。营地里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气氛。
陈默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把昨晚的经历一五一十地汇报给了考古队的负责人,李建国教授。他略去了自己看到树根起伏和张倩那些诡异话语的细节,只说自己发现张倩深夜在刮擦青铜树,状态很不正常。
李教授五十多岁,头发花白,身材干瘦,但眼神锐利,身上有股长年野外工作磨砺出的沉稳。他听完,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立刻叫来了张倩。
张倩看起来除了有些疲倦,并无太多异样。对于昨晚的事,她表示自己完全记不清了,只隐约记得半夜口渴起来喝水,后面发生了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
“可能是梦游,或者太累了。”李教授下了结论,语气不容置疑,“小陈,你做得对,以后发现异常及时报告。至于那青铜树……”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帐篷中央那沉默的巨物,带着一种混合了敬畏与狂热的神情,“初步判断,这很可能是西周时期的祭祀重器,甚至是……某个未知古蜀文明迁徙留下的遗存!意义太重大了!都打起精神来,抓紧时间清理记录,这鬼天气不知道还能维持几天。”
陈默张了张嘴,想把那树根“呼吸”的细节说出来,但看到李教授那沉浸在巨大发现中的兴奋侧脸,又把话咽了回去。说出来,谁会信呢?连他自己都怀疑是不是睡眠不足产生的幻觉。
他默默地跟着其他队员开始一天的工作。清理青铜树周围的浮土,拍照,绘图。可他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瞟向那截紫黑色的树根。
阳光下(如果这算阳光的话),那截树根的颜色更加醒目,暗紫发亮,与周围青绿的锈蚀部分格格不入。他趁人不注意,悄悄用手触摸了一下。
冰冷,坚硬。
没有任何活物应有的温度和弹性。
难道……真的是错觉?
就在这时,负责清理树根另一侧的王胖子突然“咦”了一声。
“老李,你过来看看!这……这怎么回事?”
李教授和陈默等人立刻围了过去。只见王胖子指着紧贴着青铜树根底部的一片泥土,那里,几根粗壮的、同样是紫黑色的树根,如同怪物的触手,深深地扎进泥土里。而就在其中两根树根的缝隙间,赫然卡着一小块橙红色的东西!
李教授蹲下身,用毛刷小心翼翼地将周围的泥土清理开。那片橙红色逐渐显露真容——是一小块已经有些褪色、磨损的化纤布料碎片。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在这深埋地下可能超过三千年的青铜树根部,出现了一块现代衣物的碎片?
“继续挖!小心点!”李教授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几个队员拿起手铲和小刷子,开始以那块碎片为中心,向周围小心翼翼地清理。泥土被一层层剥开,更多的布料纤维显露出来,然后是……一颗早已腐败不堪、几乎成为白骨的、扭曲的人类头骨!
那头骨大张着嘴,空洞的眼窝死死地盯着上方,仿佛在生命最后一刻经历了无法言说的恐怖。而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那几根紫黑色的青铜树根,竟然如同有生命般,紧紧地缠绕在头骨的颌骨和颈椎上,甚至有一根细小的根须,直接从那空洞的眼窝中钻了进去!
“这……这不可能!”王胖子失声叫道,一屁股坐倒在地。
李教授的身体晃了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死死地盯着那具被树根缠绕的现代尸骸,又猛地抬头看向那棵沉默伫立的青铜树,眼神中第一次露出了近乎恐惧的神色。
“教,教授……”一个年轻队员声音发颤地问,“这树……不是西周的么?”
没有人回答。帐篷里死一般寂静,只有外面呼啸的山风,像是无数冤魂在哭嚎。
陈默感到一股寒气包裹了全身,比昆仑山的冰雪还要刺骨。他想起张倩那空洞的眼神,那梦呓般的话语。
“它在呼吸。”
“它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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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再次降临。因为白天的惊人发现,营地里人心惶惶。李教授下了死命令,严禁任何人接近库房帐篷,并安排了双人守夜,他自己也亲自参与。
陈默被安排在午夜到凌晨两点这一班,和他一起的是那个沉默寡言的老赵。老赵是队里雇佣的本地向导,据说对昆仑山这片区域很熟悉,但平时几乎不说话,总是阴郁地抽着旱烟,眼神浑浊,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前半夜相安无事。两人守在篝火旁,听着木材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不知名野兽的嚎叫(或许不是野兽?陈默不敢深想),各自沉默。陈默几次想找老赵打听点本地关于这座山的传说,但看到对方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又都把话咽了回去。
交接时间快到的时候,陈默内急,跟老赵打了声招呼,便打着哈欠走向营地边缘的简易厕所。解决完问题,他揉着惺忪的睡眼往回走,夜风吹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
就在他快要走回篝火范围时,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库房帐篷的后面,靠近青铜树所在位置的那一侧篷布,微微动了一下。
像是有风吹过,又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里面顶了一下。
他心头一紧,睡意瞬间全无,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屏住呼吸仔细看去。
篷布再没有任何动静。
是错觉吗?还是风?
他犹豫着,是直接回去,还是过去查看一下?想起李教授的死命令,他决定还是先回去叫上老赵。
他加快脚步,绕回到篝火旁。
篝火还在燃烧,发出稳定的光和热。
但原本应该坐在火堆旁的老赵,不见了。
“赵师傅?”陈默压低声音喊了一句。
没有回应。只有山风刮过帐篷绳索发出的呜呜声。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他猛地转头看向库房帐篷,心脏狂跳起来。他深吸一口气,从工具架上抄起一把沉重的工兵铲,一步步朝库房帐篷挪去。
走到门口,他侧耳倾听。
里面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他颤抖着手,轻轻掀开了门帘一角,将头探了进去。
帐篷里没有点灯,只有从门帘缝隙透进去的微弱天光,勉强勾勒出中央那棵青铜树的庞大轮廓。它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在黑暗中沉默地伫立。
然后,陈默的眼睛适应了黑暗,他看到了。
在青铜树那扭曲的主干旁边,依稀立着一个人影。看背影,是老赵。
他背对着门口,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仰着头,似乎正在……凝视着青铜树的顶端。
“赵师傅?”陈默又试探着叫了一声,声音干涩得厉害。
老赵没有反应,依旧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
陈默的心沉了下去,他握紧了工兵铲,一步步挪了进去,同时伸手去摸墙上的挂灯开关。
啪嗒。
昏黄的光线亮起,驱散了部分黑暗。
也照亮了老赵的侧脸。
他的眼睛圆睁着,瞳孔缩成了两个极小的黑点,里面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想呼喊什么,却最终没能发出任何声音。他的脸色是一种诡异的青紫色。
而最让人头皮炸裂的是——
在他的脖子上,紧紧地缠绕着好几圈东西!
那不是绳子,不是铁丝,那东西在灯光下泛着暗沉冰冷的金属光泽,上面还带着斑驳的绿锈!
是青铜树的枝桠!
几根原本应该僵硬无比、固定在树干上的细长青铜枝桠,此刻竟然如同活蛇一般,柔软而有力地缠绕在老赵的脖颈上,深深地勒进了他的皮肉里!
陈默的呼吸骤然停止,大脑一片空白,工兵铲“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老赵的尸体,被那几根青铜枝桠吊着,缓缓地,转了过来。那双充满恐惧和难以置信神色的眼睛,正正地对上了陈默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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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怎么死的!”李教授只披了件外套,脸色铁青,看着被平放在帐篷外的老赵的尸体。其他被惊醒的队员围在旁边,人人脸上都写满了惊恐。
“脖,脖子……”陈默语无伦次,指着老赵脖颈上那几道深可见骨的紫黑色勒痕,那痕迹的纹路,分明就是青铜树枝的形状!“是那棵树!是那棵青铜树!它活了!枝桠动了起来,勒死了他!”
“胡说八道!”李教授厉声打断他,但声音里却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惊惶,“青铜器怎么会动!肯定是某种……某种我们没发现的机关!或者是被野兽……不对……”他看着那清晰的勒痕,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是诅咒!是山神的诅咒!”一个本地雇来的年轻民工突然用生硬的汉语尖叫起来,脸上毫无血色,“我爷爷说过!这山是活的!不能挖!不能惊扰!我们都要死!都要死!”他说完,竟然转身就往营地外的黑暗中跑去,任凭别人怎么叫喊也不回头。
恐慌像瘟疫一样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都冷静!”李教授强自镇定,但声音也在发颤,“谁也不准离开营地!等天亮!天亮了再说!”
没人再能睡着。所有人都挤在最大的那顶生活帐篷里,裹着睡袋,听着彼此粗重而恐惧的呼吸,以及外面那永无止境的风声。每一丝声响都让人心惊肉跳。
陈默蜷在角落里,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老赵那双恐惧的眼睛和脖子上诡异的勒痕,在他脑海里反复出现。还有张倩那空洞的眼神和话语。
它饿了。
下一个会是谁?
张倩坐在他对面,抱着膝盖,把头埋得很深,肩膀微微耸动,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害怕。
时间在死寂和恐惧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风声似乎小了一些。一直沉默着的李教授,突然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站起身。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声音嘶哑,“那棵树……那棵树下面肯定有东西!我们必须弄清楚!否则,我们可能真的一个都走不出这昆仑山!”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拿上工具!趁现在天快亮了,我们去把那树根周围,彻底挖开!”
没有人反对。或许是因为极度的恐惧已经压垮了理智,或许是因为李教授的权威,又或许,是因为每个人心底那丝被恐惧掩盖的、想要探寻真相的疯狂。
众人拿起工兵铲、手铲,打着头灯和手电,默默地跟着李教授,再次走向那座如同巨兽巢穴的库房帐篷。
青铜树依旧沉默地矗立在原地,在众多灯光的照射下,投下扭曲摇曳的巨大阴影,仿佛随时会活过来扑噬众人。
挖掘工作在一片死寂中进行,只有铲子插入泥土和碎石摩擦的声音。每个人都紧绷着神经,动作机械而迅速。泥土被一铲一铲地挖开,围绕着那庞大的、如同蛛网般向四周蔓延的紫黑色树根系统。
坑越来越深。
突然,“咔哒”一声轻响,王胖子的工兵铲似乎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他动作一顿,小心翼翼地用铲尖拨开表面的浮土。
灯光聚集过去。
浮土下,暴露出来的,不是岩石,也不是青铜。
那是一张人脸。
一张因为泥土的覆盖而显得灰暗,但五官轮廓却清晰可辨的人脸。眼睛紧闭着,嘴唇微张,表情凝固着一种极度的痛苦和惊愕。
而这张脸……陈默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张脸……他每天都能在镜子里看到!
这是他自己的脸!
“啊——!”王胖子发出一声凄厉到变形的尖叫,连滚带爬地向后倒退,指着坑底,喉咙里咯咯作响,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其他人也看到了。灯光颤抖着,照亮了坑底更多的区域。
不止一张脸。
在李教授脚下被挖开的泥土里,露出了半个脑袋,那花白的头发,干瘦的面容……正是李建国教授自己!
在旁边,是张倩那苍白的、带着诡异微笑的脸。
王胖子那张因为惊恐而扭曲的胖脸。
昨天跑掉的那个年轻民工……
整个考古队,所有的人,都在这里!他们的尸体,以一种极其扭曲、痛苦的姿态,被那些紫黑色的青铜树根紧紧地缠绕着,拥抱者,甚至……融合着!有些树根直接穿透了他们的胸膛,从眼眶中钻出,从嘴巴里延伸进去……
他们就像是被这棵诡异的青铜树消化到一半的养料!
陈默僵在原地,大脑彻底死机。他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他昨天还和这些人说话,吃饭,一起工作……他们怎么会已经死了?还被埋在这里?那现在站在这里的他们……又是什么?
“鬼……我们是鬼……”张倩喃喃自语,脸上露出了和坑底她那具尸体脸上一样的、那种诡异而空洞的微笑。
“不……不是……”李教授身体剧烈地摇晃着,脸色死灰,眼神涣散,他指着坑底那些被树根缠绕的、属于他自己的尸体碎片,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是……是祭品……它……它把我们都……标记了……”
他的目光猛地转向那棵青铜树,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一种恍然大悟的绝望。
就在这时——
“嘀嗒。”
一声清晰的水滴声,在死寂的帐篷里响起。
所有人,包括精神濒临崩溃的李教授,都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声音来自青铜树的树干。
就在那粗糙、布满诡异纹路的树身上,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细小的缝隙。一股粘稠的、暗红色的、散发着浓郁血腥味的液体,正从那道缝隙里缓缓地渗出来,汇聚成珠,然后——“嘀嗒”,落在地上,晕开一小滩刺目的猩红。
青铜树……在流血。
紧接着,更令人魂飞魄散的一幕发生了。
随着那暗红色液体的流淌,青铜树那粗糙的树皮(如果那能称之为树皮的话),开始如同水面般荡漾起细微的涟漪。一张张清晰的人脸轮廓,从坚硬的金属表面缓缓浮现出来。
有刚刚死去的、眼睛圆睁充满恐惧的老赵。
有坑底那些“他们”自己的脸。
还有更多陌生的、扭曲的、仿佛经历了无数痛苦岁月的面孔,男女老少,不同时代,不同服饰……他们像是在坚硬的青铜里挣扎,无声地嘶吼着,表情痛苦至极。
整棵青铜树,瞬间变成了一座囚禁了无数灵魂的、活生生的地狱纪念碑!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李教授看着这超乎想象的一幕,非但没有继续崩溃,反而奇异地平静了下来。他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眼神里带着一种癫狂的虔诚。
他缓缓地转过身,面向那棵正在流血、浮现人脸的青铜巨树,然后——
“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他用一种古老而拗口的、仿佛吟唱般的语调,五体投地,嘶声高喊:
“它在呼吸!它饿了……要我们献祭活人!献祭……活人!”
最后四个字,他几乎是咆哮出来的,猛地扭头,那双布满血丝、充满疯狂和贪婪(请注意,此处根据原文设定,将“求生欲”改为更符合场景的“贪婪”或“疯狂”,因为角色此时并非单纯的求生,而是被异物影响心智,可能带有一种献祭他人以求自保或获取什么的扭曲欲望)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离他最近的、刚刚发出一声尖叫的王胖子!
王胖子脸上的肥肉剧烈地颤抖着,惊恐地看着状若疯魔的李教授,又看看那棵妖异无比的青铜树,怪叫一声,转身就想往外跑。
但他刚迈出一步,异变再生!
他脚下的泥土猛地翻涌开来,四五根潜伏在地下的、暗紫色的青铜树根如同捕食的巨蟒,骤然弹射而出,以肉眼根本无法捕捉的速度,瞬间缠住了他的双脚脚踝!
“不!不要!放开我!李教授!救——”王胖子的求救声变成了凄厉的惨叫,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拖倒在地,迅速地向那棵青铜树拖去!他徒劳地用手抓挠着地面,指甲在泥土上犁出深深的沟壑,却根本无法阻止。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陈默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王胖子被那些活过来的树根拖到青铜树下,更多的枝桠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食人鱼,从树干上、从地底探出,疯狂地缠绕上去,勒紧他的身体,刺破他的衣服和皮肤……
骨骼碎裂的“咔嚓”声,血肉被挤压的闷响,以及王胖子那短暂到极致的、非人的惨嚎,混合着那诡异的、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金属摩擦声,在帐篷内奏响了一曲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交响乐。
鲜血,大量的鲜血,从缠绕的枝桠缝隙中喷溅出来,泼洒在青铜树干上,泼洒在那些浮现的人脸之上。树身流淌的暗红色液体,颜色瞬间变得更加鲜艳,仿佛真的“饱餐”了一顿。
陈默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直接跪在地上干呕起来,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住他的心脏,几乎要让他窒息。
他抬起头,正好看到李教授依旧跪在那里,对着青铜树疯狂地叩拜,嘴里念念有词,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迷醉的、扭曲的笑容。而张倩,则站在原地,歪着头,看着王胖子被吞噬的方向,脸上依旧是那副空洞而诡异的微笑,仿佛在欣赏一场精彩的表演。
完了。一切都完了。这里不是考古现场,这里是地狱!这棵青铜树,是活的魔鬼!
逃!必须逃出去!
求生的本能如同电流般击穿了麻木的身体,陈默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不顾一切地朝着帐篷门口冲去!
他的动作似乎惊动了什么。
身后传来了李教授嘶哑的吼叫:“祭品!别跑!献给山神!”
同时,他也听到了泥土翻涌的声音,以及那种令人牙酸的金属枝桠摩擦、破空而来的锐响!
它们来了!
陈默头皮发麻,根本不敢回头,用尽生平最快的速度,像头发疯的野牛一样撞开了帐篷的门帘,冲入了外面依旧昏暗的黎明前的黑暗中。
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稍微驱散了一些恐惧带来的眩晕感。他不敢走营地中央,而是凭借着记忆,拼命朝着来时方向的山区边缘狂奔。身后,帐篷方向传来了李教授疯狂的叫喊声和张倩若有若无的、银铃般的笑声,在死寂的山谷中回荡,显得格外瘆人。
他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肺部火辣辣地疼,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才不得不停下来,扶着一块冰冷的岩石大口喘息。
他回头望去,营地已经被远远抛在身后,只能看到几个小小的帐篷轮廓,如同匍匐在地上的几片枯叶。那棵青铜树所在的库房帐篷,更是看不真切了。
暂时……安全了吗?
他刚升起这个念头,突然,脚下的大地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震动!
不是地震那种剧烈的摇晃,更像是什么庞大无比的东西,在……蠕动。
陈默的心脏骤然缩紧!他猛地抬头,望向那座在黎明灰白色天光映衬下、显得愈发巍峨、神秘、甚至……狰狞的昆仑山主峰。
下一刻,他看到了让他灵魂都在颤抖的景象。
就在他前方不远处的山体上,一片覆盖着冰雪和裸露岩石的陡峭坡面,突然发出了“轰隆隆”的闷响。大量的积雪和碎石簌簌滑落,露出了下面山体的本来面目——
那不是岩石!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巨大无比的、泛着暗沉青铜光泽的……结构!
如同某种无法想象的庞大生物的骨骼,或者……枝干?
而随着那一片山体的“剥落”,一根!两根!三根!无数根!巨大到足以擎天的、形态与那棵青铜树极其相似,但规模却放大了千万倍的青铜枝桠,缓缓地、带着碾碎一切的威严,从山体内部,从冰雪覆盖之下,破土而出!
它们虬结、扭曲,如同活物般缓缓舒展,直插灰白色的天空。整片山脉,目光所及之处,都在发生着同样的变化!无数的青铜巨树,或者说,是同一棵无法形容其庞大的青铜树的无数分支,正从沉睡中苏醒,从昆仑山的血肉之中生长出来!
整座昆仑山,根本不是什么山脉!
它是一个活着的、无法名状的、由青铜构成的……恐怖存在!
陈默僵立在原地,仰望这末日般的景象,巨大的恐惧和渺小感将他彻底吞噬。他明白了,他们挖出的那棵所谓的“西周青铜树”,不过是这恐怖存在微不足道的一根……绒毛?或者一段探出的神经末梢?
逃?能逃到哪里去?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
就在这时,一股无法抗拒的、诡异的冲动,如同催眠师的指令,猛地钻入了他的脑海。
上去……
到树顶去……
去看看……
这冲动是如此强烈,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理智。他的身体仿佛不再属于自己,眼神变得和之前的张倩一样空洞。
他转过身,不再看向那些擎天的青铜巨构,而是如同一个虔诚的朝圣者,一步一步,朝着来时的方向,朝着那棵吞噬了他所有同伴的、相对“渺小”的青铜树走去。
他穿过营地,对跪拜在树下、似乎已经失去生息的李教授,以及对依旧站在那里、微笑着看着他的张倩,视若无睹。
他径直走到那棵依旧在缓缓流淌着暗红色液体、浮现着无数痛苦面孔的青铜树下。
然后,他伸出手,抓住了那冰冷、粘滑、布满诡异纹路的树干。
他开始向上爬。
动作僵硬,却异常坚定。
他爬过缠绕着王胖子残破衣物和碎肉的枝桠,爬过那些在树干中无声呐喊的扭曲人脸,爬过不断渗出腥臭液体的裂缝……
他不知道爬了多久,仿佛只是一个瞬间,又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
终于,他抵达了树顶。
这里,只有寥寥几根光秃秃的、指向天空的青铜枝桠。
他站在树顶,茫然地环顾四周。
黎明前的黑暗正在褪去,灰白色的天光勉强照亮了这片死亡区域。
然后,他看到了。
以这棵青铜树为中心,无数细密的、同样泛着紫黑色金属光泽的根须状纹路,如同活着的血管或神经网络,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大地之下,在岩石之中,向着视野尽头、向着整座昆仑山脉的每一个角落,疯狂地蔓延、渗透!
它们搏动着,发出低沉而宏大的、如同心跳般的轰鸣。
整座山,不,是这片天地,都在随着这搏动微微震颤。
昆仑山,是活的。
它一直都在呼吸。
陈默站在树顶,最后看了一眼这片被苏醒的古老神只(或者说恶魔)所占据的、青铜色的地狱。
然后,他张开了嘴,发出了无声的呐喊。
或者,那呐喊并非无声,只是被淹没在了整座活过来的昆仑山,那宏大、古老、而又饥饿的呼吸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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