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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午夜来电:死亡转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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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薇的葬礼后第七天,我的手机在午夜响起。

>来电显示赫然是“林薇”,听筒里是她湿漉漉的声音:“帮我转接三个电话,否则明晚我来找你。”

>我颤抖着照做,每转接一个,就有一个朋友离奇死去。

>他们死时都面带微笑,和林薇一模一样。

>安全期只有三天,我疯狂调查真相。

>当发现所有死者都是当年登山事故的幸存者时,手机又响了。

>林薇的声音从我的手机扬声器里传出:

>“现在知道为什么选你了吗?”

---

午夜,十二点零七分。

手机屏幕在死寂的黑暗中猝然炸亮,像一块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苏晴的眼球上。嗡嗡嗡——嗡嗡嗡——震动声贴着床头柜的木面,带着一种病态的执着,顽强地穿透厚重的黑暗,钻进她的耳道,一下,又一下,撞击着她紧绷到极限的神经。那声音不大,却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在缓慢地拉扯她脑子里最后一根清醒的弦。

苏晴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骨头跳出来。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睡衣,冰凉的布料紧贴在皮肤上,激起一片战栗的鸡皮疙瘩。她大口喘着气,肺叶火烧火燎,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七天。

距离林薇被推进那个冰冷的焚化炉,刚好七天。头七。这个词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她的脖颈,一点点收紧。

她的眼睛死死地、无法移开地盯在手机屏幕上。屏幕的光是惨绿色的,像某种腐败苔藓发出的幽光,映着她惨白的脸。屏幕中央,那两个字如同用凝固的鲜血写成,又仿佛是用冰锥凿刻在玻璃上:

**林薇**

来电显示。清晰,刺眼,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恶意。

苏晴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像是濒死的鱼。她想尖叫,想把这该死的手机砸个粉碎,想把自己整个人缩进墙壁里消失掉。可身体像是被灌满了冰冷沉重的铅水,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只有手指,在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指甲在床单上刮擦出刺啦刺啦的声响,在死寂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

林薇……死了。是她亲手整理的遗容,是她看着那具曾经鲜活、如今却苍白肿胀得不成样子的身体被推进去,化为一捧灰烬。那冰冷的触感,那挥之不去的、混合着消毒水和尸体防腐剂的气味,此刻又无比清晰地翻涌上来,扼住了她的呼吸。

嗡——嗡——

手机还在震动,屏幕上的“林薇”二字固执地亮着,如同来自地狱的凝视。时间仿佛被拉长、扭曲,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难熬。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流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模糊了视线。她猛地眨了下眼,视野短暂清晰,那个名字却更加狰狞。

一个念头疯狂地蹿起,带着毁灭一切的冲动:扔掉它!像扔掉一块滚烫的烙铁!扔得远远的!砸烂它!

手指痉挛着,几次想要伸出去,却又被一股无形的、巨大的恐惧死死攥住,僵硬地停在半空。扔掉?然后呢?万一……万一它又想起来呢?万一……那个“东西”……直接出现在这个房间里?

嗡嗡嗡——嗡嗡嗡——

震动声似乎更急促了,带着一种不耐烦的催促。

最终,那根冰冷僵硬、几乎不属于自己的食指,在极度的恐惧中屈服了。它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带着一种自我毁灭般的决绝,颤抖着,缓慢地,朝着屏幕中央那个绿色的接听图标戳了下去。

指尖触碰到冰冷的屏幕。

时间凝固了万分之一秒。

然后——

“沙沙……沙沙沙……”

听筒里传来的,不是预想中的忙音,也不是通讯故障的杂音。那是一种粘稠的、缓慢的、仿佛某种沉重物体在淤泥中拖行的声音。紧接着,是液体滴落的声音。

嗒。

嗒。

嗒。

清晰,冰冷,带着水汽的质感,一下,又一下,敲打在苏晴的耳膜上,也敲打在她脆弱不堪的神经上。这声音让她瞬间联想到停尸间里冰冷的金属台面,凝结的水珠,还有……林薇被打捞上来时,湿透的头发里不断淌下的、浑浊的河水。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猛地窜起,瞬间冻结了她的四肢百骸。牙齿不受控制地磕碰在一起,发出咯咯的轻响。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背景音里,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苏……晴……”

那声音熟悉得让她心脏骤停,又陌生得让她血液倒流。是林薇!绝对是林薇的声音!但那声音……被水浸泡过,每一个音节都像裹着一层厚厚的、冰冷的湿泥,模糊、黏腻,带着一种非人的空洞和回响。仿佛是从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深处,幽幽地、湿淋淋地爬出来,钻进她的耳朵。

“帮……我……” 湿漉漉的声音带着一种非人的空洞和回响,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冷的淤泥,“转接……三个电话……”

苏晴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到了头顶,又在瞬间冻结成冰。她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从鼻腔里挤出破碎的、不成调的呜咽。她僵硬地摇着头,动作细微得几乎看不见,只有披散的长发在惨绿的光线下微微晃动。

“否则……” 那个湿冷的声音顿了顿,背景的滴水声骤然加剧,嗒嗒嗒嗒,密集得如同暴雨敲窗,“明晚……零点零七分……”

“我来……找你……”

最后四个字,轻飘飘的,却像淬了毒的冰锥,精准无比地刺穿了苏晴最后一点可怜的意志。她眼前一黑,几乎要晕厥过去。林薇来找她?那个从冰冷的河底爬上来的、肿胀苍白的林薇?那个带着一身水草和淤泥气息的林薇?那个……死时脸上凝固着诡异微笑的林薇?

不!绝不!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对未知的恐惧。她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自己牙齿的颤抖,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破碎的、带着浓重哭腔的音节:“……好……”

“第一个……号码……” 林薇的声音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像在念一串冰冷的符咒,“138……xxxx……陈锋……”

陈锋!

这个名字像一颗子弹射入苏晴混乱的大脑。他是林薇的前男友!那个在登山事故前两个月,和林薇吵得天翻地覆,最后劈腿了另一个女孩的混蛋!他怎么会是第一个?苏晴的手指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冰冷的汗液让机身变得湿滑。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凭着肌肉记忆,在通讯录里疯狂地翻找、输入。每一个按键都像按在烧红的铁块上,指尖传来灼痛般的幻觉。

“拨……通……” 林薇冰冷的声音命令道。

苏晴闭上眼睛,狠狠按下拨号键。她甚至不敢听电话接通后的声音,几乎是立刻,用尽全身力气,在拨号界面点下了那个小小的“转接”图标。动作快得像在甩掉一条毒蛇。

嘟…嘟…嘟…

听筒里传来转接成功的、单调而规律的忙音。

就在忙音响起的瞬间,听筒里林薇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滴水声和拖行声,消失了。

死寂。

绝对的、真空般的死寂骤然降临。手机屏幕的光也暗了下去,重新陷入一片黑暗。只有苏晴自己粗重、惊恐的喘息声在房间里回荡,像一头濒死的困兽。

黑暗像浓稠的墨汁重新包裹了她,但手机屏幕熄灭前的最后影像——那个“转接成功”的提示符——却像烙印一样刻在视网膜上。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虚脱感瞬间淹没了她,身体里绷紧到极致的弦骤然断裂。她像一具被抽掉骨头的玩偶,整个人软倒下去,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凉的床头柜边缘,发出一声闷响。

疼。尖锐的疼痛反而带来一丝荒谬的清醒。

她活下来了?至少……活过了今晚?

可是……陈锋……

这个名字带着冰冷的钩刺,从混乱的思绪中浮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她刚刚做了什么?她把林薇的“电话”……转给了陈锋!那个抛弃了林薇的陈锋!

“不……” 一声压抑的、破碎的呜咽从她喉咙深处挤出来,带着浓重的恐惧和一种更深的、令人作呕的罪恶感。她猛地蜷缩起来,双臂死死抱住自己冰冷的膝盖,指甲深深掐进胳膊的皮肉里,试图用这自残般的痛楚来压制心底翻涌的惊涛骇浪。黑暗中,林薇葬礼上那张巨大的黑白遗照仿佛就在眼前。照片里的林薇,穿着生前最喜欢的那条白色连衣裙,脸上凝固着一个……极其温柔、极其满足的微笑。

那个笑容,现在回想起来,没有一丝人间的温度,只有一种穿透纸背的、令人血液凝固的诡异。

苏晴猛地打了个寒噤,胃部一阵剧烈的翻滚。她死死捂住嘴,才没有当场呕吐出来。时间失去了意义。她蜷缩在床角,像一只受惊的幼兽,耳朵却像雷达一样捕捉着房间里最细微的声响——窗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楼下水管偶尔的滴答?任何一点动静都足以让她惊跳起来,心脏狂跳到几乎炸裂。她不敢闭眼,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每一次试图合上,林薇那张湿漉漉、带着诡异微笑的脸就会清晰地浮现。

安全期?三天?

林薇那湿冷的话语如同魔咒般在脑海里盘旋。三天……七十二小时……这是她唯一的喘息时间?还是……一个更残酷的倒计时?

窗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似乎松动了一丝,天际透出一点微弱的、死鱼肚皮般的灰白。

天,终于要亮了。但这光亮,并未驱散苏晴心底哪怕一丝一毫的黑暗和冰冷。她像一个刚从冰河里捞上来的人,周身裹着刺骨的寒意和厚重的水汽。蜷缩的姿势维持得太久,四肢百骸都传来尖锐的麻木和酸痛。她僵硬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目光空洞地投向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那抹灰白。

那不是希望的光芒,更像是另一种绝望的开始。

手机还静静地躺在床头柜上,黑色的屏幕像一只闭上的、不怀好意的眼睛。苏晴死死地盯着它,仿佛那是一个随时会引爆的炸弹。她不敢碰它,连目光的触碰都让她心惊肉跳。陈锋……他现在怎么样了?这个念头像毒藤一样缠绕上来。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下床,踉跄着扑向书桌,抓起自己的平板电脑。指尖冰冷得不听使唤,解锁密码输错了好几次。

颤抖的手指终于点开了新闻App。

本地社会新闻的头条,赫然撞入她的眼帘,加粗的黑色标题像一把重锤砸在她的太阳穴上:

**【突发!青年男子陈锋于寓所内离奇身亡,死因不明!】**

嗡——

苏晴的脑子一片空白。平板电脑从骤然脱力的手中滑落,“啪”地一声摔在地板上。屏幕碎裂的纹路蛛网般蔓延开,但那行触目惊心的标题依然清晰可见。

她猛地蹲下,几乎是扑在地上,手指颤抖着点开新闻详情。页面加载的几秒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终于,一张打了薄码的现场照片跳了出来。照片只拍到了客厅的一角,一个男人歪倒在沙发上,姿势扭曲。重点在于他那张没有被完全打码的脸。

尽管分辨率不高,尽管隔着马赛克,苏晴还是一眼认出了陈锋。更让她瞬间如坠冰窟的是他脸上那凝固的表情——嘴角向上扬起,拉出一个极其夸张、极其诡异的弧度,眼睛似乎也微微弯着,整张脸呈现出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非人的满足感!

和林薇遗照上的笑容,一模一样!

一股冰冷的麻痹感瞬间从头顶蔓延到脚底。苏晴瘫坐在地板上,后背紧紧抵着冰冷的书桌腿,牙齿咯咯作响。新闻文字的描述冰冷而克制:“……死者无明显外伤,现场无打斗痕迹,无财物损失……初步排除他杀可能……具体死因需等待详细尸检报告……死者生前精神状态……据悉,死者手机于凌晨时分曾有一个短暂接入又立刻转出的通话记录,来源不明,技术部门正在追查……”

来源不明……接入又转出……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针,扎进苏晴的神经。是她!是她转接的那个电话!林薇的……午夜来电!

胃里翻江倒海,苏晴猛地捂住嘴,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巨大的恐惧和强烈的负罪感像两条冰冷的毒蛇,死死缠住了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她害死了陈锋!她成了帮凶!

“转接三个电话……” 林薇那湿冷空洞的声音又一次在脑海里回响。第一个是陈锋,已经死了。那么,还有两个!还有两个电话要转接!还有两个人要……

苏晴蜷缩在地板上,身体剧烈地发抖。安全期只有三天?不,这根本不是安全期!这是给刽子手磨刀的期限!是林薇给她下达的、寻找下一个牺牲品的最后通牒!

她不能坐以待毙!她必须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是陈锋?为什么是她?林薇的“选择”背后,到底是什么逻辑?那场该死的登山事故……陈锋是参与者之一……这个念头像一道微弱的电光划过混乱的脑海。

对!登山事故!一年前,那场该死的、夺走林薇生命的山洪暴发!幸存者……除了她自己,还有谁?

苏晴挣扎着爬起来,不顾身体的僵硬和冰冷,冲到书桌前。她粗暴地拉开抽屉,翻找着。里面散乱地放着一些杂物:止痛药、褪黑素、还有一瓶尚未拆封的抗抑郁药。她的手掠过药瓶,在一堆旧笔记本和打印纸下面,终于摸到了一个硬硬的塑料壳。

那是一本相册。

她颤抖着把它抽出来,封面上已经落了一层薄灰。翻开硬壳封面,第一页就是一张色彩明快、充满阳光气息的大合影。照片的背景是翠绿的山峦,蓝天白云,正是出事前那次登山活动的集体照。

苏晴的目光急切地扫过一张张年轻、洋溢着笑容的脸庞。她的手指停在照片中央那个穿着亮黄色冲锋衣、笑容灿烂得如同阳光本身的女孩身上——林薇。那时的她,眼神清澈,充满活力,和后来葬礼遗照上那诡异的微笑判若两人。

苏晴的心像被狠狠揪了一下,痛得几乎无法呼吸。她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开始辨认林薇周围的其他人。她自己,站在林薇旁边,穿着蓝色的外套,笑容有些拘谨。在旁边……

找到了!

陈锋,穿着灰色的速干衣,对着镜头比了个俗气的“V”字手势,笑容里带着点玩世不恭。

还有他!李哲!一个戴着黑框眼镜、显得有些书卷气的男生,站在陈锋旁边。苏晴记得他,登山队里负责路线规划的“军师”,也是林薇大学时的同班同学,关系一度非常亲近。事故发生后,他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变得沉默寡言,后来就很少联系了。

还有她!周璐!照片最边上那个穿着粉色运动外套、梳着马尾辫的女孩。她是林薇的室友,性格活泼外向,事故后……苏晴皱紧眉头,努力回忆。周璐似乎很快就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社交媒体上依旧活跃,晒着各种美食和旅行照片,仿佛那场灾难从未发生。

照片上还有几个熟悉的面孔,但苏晴的目光死死锁定了这三个人:陈锋(已死)、李哲、周璐。加上她自己。

当年那场山洪暴发时,留在最后、距离林薇位置最近的幸存者,就是他们四个!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苏晴的呼吸变得急促。巧合?不!林薇的“选择”绝不是无的放矢!陈锋是第一个,因为他是林薇的前男友,而且分手闹得极其难看。那么……李哲和周璐呢?他们和林薇之间,又发生过什么?为什么林薇要索他们的命?又为什么……要把自己这个“转接者”也卷入其中?

三天……她只有三天时间!必须在下一个午夜来电响起之前,找到答案!

苏晴猛地合上相册,动作太大,带倒了桌上一个玻璃水杯。杯子摔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碎片和冷水溅了一地。她却恍若未闻,冲到床边,一把抓起那个如同诅咒源头的手机。

屏幕漆黑,像一块冰冷的墓碑。她死死盯着它,眼神里交织着极度的恐惧和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她必须主动出击!下一个目标,很可能是李哲或者周璐!她必须赶在“电话”找上他们之前……或者,至少,在死亡降临之前,从他们口中撬出当年的秘密!

通讯录里很快找到了李哲的名字。苏晴深吸一口气,仿佛要跳进万丈深渊,用力按下了拨号键。

嘟…嘟…嘟…

忙音响了很久,久到苏晴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就在她以为不会有人接听时,电话突然接通了。

“喂?” 一个略显沙哑、带着浓浓倦意的男声传来,是李哲。

“李哲!是我,苏晴!” 苏晴的语速快得几乎劈了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惶,“听着!你现在在哪?在家吗?你……你昨晚有没有接到什么奇怪的电话?半夜打来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只有李哲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苏晴?”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困惑和被打扰睡眠的不快,“大早上的……你说什么奇怪的电话?没有啊。你怎么了?听起来怪怪的。”

“没有?” 苏晴的心猛地一沉,随即又升起一丝荒谬的希望。难道林薇的下一个目标不是李哲?或者……时间还没到?“你确定?凌晨……十二点多的时候?有没有那种……显示未知号码,或者……或者……” 她不敢说出那个名字,“或者声音听起来很怪的电话?”

“没有!苏晴,你到底在说什么?” 李哲的声音里透出明显的不耐烦和一丝警惕,“我昨晚睡得很死,手机一直静音。你是不是做噩梦了?还是……”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语气陡然变得有些异样,压低了声音,“……你……你是不是又想起林薇了?听我一句劝,事情过去那么久了,该放下了。你这样下去不行……”

“放下?” 苏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和一种濒临崩溃的尖锐,“李哲!陈锋死了!你知道吗?!就在昨晚!死了!”

电话那头瞬间死寂。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几秒钟后,李哲的声音才重新响起,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谁?陈锋?死了?怎么可能?他……”

“新闻!你看本地新闻!” 苏晴急促地打断他,“他死了!死得……很诡异!脸上带着那种……那种笑!” 她说不下去了,巨大的恐惧扼住了她的喉咙。

又是漫长的沉默。苏晴能听到电话那头李哲陡然变得粗重起来的呼吸声,甚至隐隐传来牙齿轻微磕碰的声音。

“……我……我看到了。” 李哲的声音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颤抖,但那份恐惧根本藏不住,“刚刷到推送……怎么会这样?他……他身体不是一直很好吗?意外?还是……”

“不是意外!” 苏晴几乎是吼出来的,眼泪终于决堤,“是林薇!李哲!是林薇回来了!她昨晚……给我打电话了!她让我转接电话!第一个就是陈锋!然后陈锋就死了!下一个……下一个可能就是……”

“住口!苏晴!你疯了!” 李哲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极度的惊骇和一种被踩到痛处的恐慌,“你胡说什么!林薇已经死了!死了!什么电话?什么转接?我看你是悲伤过度出现幻觉了!你需要看医生!”

“我没有疯!” 苏晴泣不成声,指甲深深抠进手机坚硬的塑料外壳里,“李哲!你告诉我!当年……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四个!我们四个当时离林薇最近!山洪来的时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林薇会被冲走?为什么我们都没事?是不是……是不是我们做了什么?或者……没做什么?”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极其艰难,带着一种灵魂被撕裂的痛楚和质问。

电话那头陷入了彻底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只能听到李哲越来越粗重、越来越急促的喘息声,像一头被困在陷阱里的野兽。过了足足有十几秒,他才用一种异常嘶哑、仿佛喉咙被扼住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苏……晴……那……是……意……外!”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决绝。

“那就是一场该死的、谁也预料不到的山洪暴发!林薇……她运气不好,被卷走了!我们活下来了!就这么简单!没有任何内情!没有任何秘密!”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像是在说服苏晴,更像是在说服他自己,“你现在需要冷静!你需要帮助!别再胡思乱想!也别再给我打这种莫名其妙的电话!”

“李哲!你……”

“够了!” 李哲粗暴地打断她,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狂躁,“我什么都不知道!别来问我!也别再提那件事!永远都别再提!”

嘟…嘟…嘟…

电话被狠狠地挂断了。忙音冰冷而急促地响起,像是对苏晴所有恐惧和质问的绝情嘲讽。

苏晴握着手机,手臂无力地垂下,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板上。李哲激烈的、充满恐惧的否认,像一盆冰水浇灭了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却更清晰地印证了她心底那个可怕的猜想——当年的事,绝对有鬼!李哲知道!他在害怕!他害怕林薇回来找他!

下一个……很可能就是他!

时间像流沙,从指缝间无声滑落。白天在一种近乎窒息的焦虑和徒劳的搜索中度过。苏晴像一只无头苍蝇,在网上疯狂地搜索着关于陈锋死亡的任何后续消息,试图找到一丝与“电话”相关的蛛丝马迹,结果自然是徒劳。警方公布的只有“死因不明,有待调查”的模糊说辞。她又试图搜索当年登山事故的新闻报道和官方调查报告,找到的也都是语焉不详的意外定性。所有关键的信息,似乎都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得干干净净。

她不敢再给李哲打电话。他那歇斯底里的反应和挂断电话时的决绝,像一堵冰冷的墙。去找周璐?那个事故后仿佛无事发生、继续精致生活的女孩?苏晴心里一点把握都没有。周璐会相信她吗?还是会像李哲一样,把她当成疯子?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夜幕,再次无情地降临。

城市华灯初上,霓虹闪烁,车水马龙的声音隔着窗户隐隐传来,构成一幅繁华喧嚣的背景。但这热闹是别人的,苏晴的世界,只剩下这个被厚重窗帘隔绝的、如同坟墓般死寂的房间,还有床头柜上那只沉默的黑色手机。

恐惧并没有因为白天的流逝而消散,反而在黑暗的滋养下,像霉菌一样疯狂滋生、蔓延。苏晴蜷缩在床角,像一只惊弓之鸟,耳朵警惕地捕捉着房间里任何一丝异响。空调轻微的送风声、冰箱制冷启动的嗡鸣……这些平日里被忽略的声响,此刻都被无限放大,在她紧绷的神经上反复刮擦。

她不敢闭眼。一闭眼,就是陈锋那凝固的诡异笑容,就是林薇遗照上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满足表情,就是李哲在电话里充满恐惧的嘶吼……还有,林薇那湿漉漉的、仿佛从河底传来的声音:“明晚……我来找你……”

时间一分一秒地爬向那个死亡时刻——午夜零点零七分。

十一点半。苏晴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每一次跳动都带来剧烈的抽痛。冷汗浸透了她的睡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她死死地盯着床头柜上的手机,那个黑色的、沉默的长方形物体,像一个等待着开启地狱之门的潘多拉魔盒。

十一点五十分。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胸口剧烈地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手指神经质地绞着被角,指甲在布料上刮擦出细小的声音。她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牙齿咯咯作响,身体像在寒风中簌簌发抖的树叶。

十一点五十九分。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如同水银。苏晴的瞳孔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放大,死死地、一眨不眨地锁定在手机漆黑的屏幕上。她的意识像是被抽离了身体,悬浮在冰冷的空气中,只剩下最原始、最本能的恐惧。

滴答。

不知哪里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水滴声。

苏晴猛地一颤,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涌向四肢,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嗡——

手机屏幕,毫无征兆地亮了!

惨绿色的光,如同鬼火,瞬间撕破了房间的黑暗,也狠狠撕碎了苏晴最后一点可怜的理智。

嗡——嗡——

那催命的震动声,再一次贴着头皮炸响!

屏幕上,那两个用鲜血和诅咒写成的字,再一次清晰、冰冷地浮现:

**林薇**

来了!又来了!

苏晴发出一声短促的、濒死般的抽气,整个人像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猛地向后缩去,脊背重重撞在坚硬的床头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巨大的恐惧瞬间攫取了她的全部感官,她甚至无法呼吸,眼前阵阵发黑。

接?还是不接?

不接!明晚零点零七分,林薇就会亲自来找她!那个湿漉漉的、带着河底淤泥的……林薇!

接?转接?下一个……会是谁?李哲?还是周璐?或者……更糟?

嗡嗡嗡——嗡嗡嗡——

震动声带着一种令人发狂的执拗,持续不断地冲击着她的耳膜。每一秒的拖延都像是踩在烧红的炭火上。

“啊——!” 一声凄厉的、不似人声的尖叫终于冲破喉咙的封锁。苏晴像是被这尖叫抽空了所有力气,又像是被恐惧彻底支配。她猛地扑过去,动作快得近乎疯狂,一把抓起那如同烙铁般滚烫的手机!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疯狂滑动,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按下了接听键!

听筒迅速贴到耳边。

“沙沙……沙沙沙……”

熟悉的、令人头皮炸裂的拖行声。

嗒。嗒。嗒。

冰冷的水滴声,敲打着她的耳膜和心脏。

然后,是那湿漉漉的、空洞的、仿佛来自无尽深渊的声音:

“第二个……号码……137……xxxx……李哲……”

李哲!

果然是他!

苏晴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巨大的轰鸣声。又是李哲!林薇的目标,果然是当年登山事故的幸存者!李哲那激烈的否认和恐惧,此刻都成了最刺眼的注解!他一定知道什么!一定隐瞒了什么!

她甚至来不及思考,手指凭着一种被诅咒驱动的本能,在屏幕上疯狂地戳按着。李哲的号码?她甚至不需要翻通讯录,那个号码因为白天的拨打,还清晰地停留在通话记录的第一行!拨号!转接!

动作一气呵成,快得像一道闪电,带着一种绝望的、将祸水引向他人的仓惶。

嘟…嘟…嘟…

转接成功的忙音再次响起。

听筒里林薇那令人窒息的滴水声和拖行声,再次瞬间消失。

手机屏幕的光芒熄灭,房间里重新被粘稠的黑暗吞噬。

苏晴像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冰冷的地板上,后背紧贴着同样冰冷的地面。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撕裂般的疼痛,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冷汗如同小溪般从额头、鬓角、脊背流淌下来,在地板上汇成一小片冰凉的水渍。

短暂的、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只持续了几秒,随即就被更庞大、更冰冷、更令人作呕的罪恶感彻底淹没。她把林薇的“电话”……转给了李哲!那个曾经是林薇好朋友的李哲!那个在电话里歇斯底里否认一切的李哲!

“不……不……” 她蜷缩起来,双手死死地抱住头,指甲深深抠进头皮,试图用这种自残般的痛楚来对抗心底那翻江倒海的恐惧和愧疚。泪水混合着汗水,流了满脸,咸涩而冰冷。

李哲……他会怎么样?他会像陈锋一样……脸上带着那种诡异的微笑……死去吗?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冰冷,如坠冰窟。她害死了陈锋,现在,又要害死李哲了吗?

不行!她不能就这样等着!她必须做点什么!哪怕只是……只是知道李哲现在的情况!哪怕只是……确认他还活着?或者……已经……

这个想法让她自己都感到一阵恶寒。

她挣扎着,几乎是爬着,重新抓起了那个如同诅咒源头的手机。屏幕解锁的光芒映着她惨白、泪痕交错、写满惊恐的脸。手指抖得如同风中落叶,在通讯录里疯狂地翻找。找到了!李哲!

按下拨号键的瞬间,苏晴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嘟…嘟…嘟…

忙音。单调、漫长、令人窒息的忙音。

每一声“嘟”,都像一记重锤敲打在她紧绷的神经上。她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沉向无底的深渊。无人接听……无人接听……

时间在忙音的间隙里被无限拉长。苏晴死死地咬着下唇,直到尝到浓重的血腥味。就在她几乎要绝望地挂断时——

咔哒。

电话接通了!

苏晴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然而,听筒里传来的,却不是李哲的声音。

那是一种极其怪异的、无法形容的声响。

“嗬……嗬嗬……”

像是极度干渴的人发出的、漏气般的喘息,又像是喉咙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拼命挣扎却只能挤出破碎的、非人的气音。断断续续,时高时低,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满足感?

“李哲?李哲!是你吗?你怎么了?说话啊!” 苏晴对着手机嘶喊,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调。

“嗬……嗬……” 回应她的,依旧是那令人头皮发麻的、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喘息。背景音里,隐约还有……一种细微的、粘稠的液体滴落的声音。

嗒。

嗒。

像水滴落在石头上。

苏晴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这声音……这背景音……和林薇电话里那令人恐惧的滴水声……何其相似!

“李哲!回答我!你到底……” 苏晴的质问戛然而止。

因为,在那一连串痛苦又诡异的“嗬嗬”声间隙,她无比清晰地捕捉到了另一个声音。

一个……极其轻微的、上扬的……笑声?

“呵……”

那笑声极其短促,轻飘飘的,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冰冷和……满足。仿佛是喉咙被扼住时,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一声愉悦的叹息。

然后,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听筒里,只剩下了一片绝对的、如同宇宙真空般的死寂。

“李哲?李哲!” 苏晴对着手机疯狂地嘶喊,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异常尖锐刺耳。

没有任何回应。连那诡异的喘息声也彻底消失了。

苏晴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她僵硬地、如同提线木偶般缓缓放下手机。屏幕还亮着,显示着通话结束的界面。通话时长:2分17秒。

她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薄薄的睡衣,紧贴着皮肤,带来刺骨的寒意。牙齿不受控制地剧烈磕碰着,发出密集的“咯咯”声。眼前,李哲那张在集体照里戴着黑框眼镜、显得有些文弱的脸,和陈锋死亡新闻照片上那诡异的笑容,还有林薇遗照上那满足的微笑,三张面孔诡异地重叠在一起,扭曲、旋转,最后定格成同一个令人魂飞魄散的微笑表情。

李哲……完了。

下一个,就是周璐!或者……轮到自己?

安全期?三天?这根本就是死亡倒计时!是林薇给她下达的、寻找下一个牺牲品的最后通牒!而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天多!留给她的,只剩下不到四十八小时!

不行!她必须找到周璐!现在!立刻!马上!周璐是最后一个!她必须从周璐嘴里,撬出当年登山事故的全部真相!否则……下一个死的,要么是周璐,要么就是她自己!或者……林薇会直接找上门来!

巨大的恐惧催生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苏晴猛地从地上爬起来,不顾身体的僵硬和冰冷带来的刺痛,踉跄着冲向衣柜。她粗暴地拉开柜门,抓出最上面的一件外套胡乱套在身上。手指因为极度的紧张而颤抖得厉害,拉链几次都拉不上。

周璐!周璐住哪?苏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混乱的记忆碎片里疯狂搜索。对!市中心!那个高档的单身公寓楼!她以前在朋友圈发过定位!好像是……星河湾?b座?

她抓起手机和钥匙,像一阵风似的冲出了家门。冰冷的夜风瞬间灌入楼道,让她打了个寒噤,却丝毫无法冷却她血液里燃烧的恐惧和急切。电梯下降的数字在苏晴眼中慢得如同蜗牛爬行,每一秒都像是煎熬。冲出单元门,深夜凛冽的空气如同冰水兜头浇下,让她混乱的头脑有了一瞬间的清醒,但随即又被更深的焦虑淹没。

星河湾。高档公寓区,即使在深夜也透着一种冰冷的、拒人千里的精致感。苏晴像一头发疯的困兽冲进b座大堂,无视了深夜来访登记的要求,在保安惊愕的目光和呵斥声中,直接扑向电梯,疯狂地按着上行按钮。

“周璐!开门!周璐!是我!苏晴!” 苏晴的拳头用力砸在1603室厚重的金属防盗门上,发出沉闷而急促的“咚咚”声,在寂静的楼道里回荡,格外刺耳。她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急切而嘶哑变调,带着哭腔,“快开门!我知道你在家!出事了!出大事了!求你了!开门啊!”

门内一片死寂。没有任何脚步声,没有任何回应。只有苏晴自己粗重的喘息和擂鼓般的心跳声。

“周璐!求你了!开门!李哲……李哲可能出事了!陈锋死了!下一个……下一个可能就是你了!也可能是我们!开门啊!” 苏晴的拳头砸得更重更急,指关节传来阵阵刺痛,她却浑然不觉。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快要将她彻底淹没。周璐是最后一个线索!如果找不到她……

就在苏晴几乎绝望,准备再次用身体撞门时——

咔哒。

一声轻微的电子锁解锁声响起。

厚重的防盗门,向内无声地滑开了一道缝隙。

门内没有开灯,一片漆黑。只有楼道里惨白的光线,吝啬地投进去一道狭窄的光带,照亮了门口一小块冰冷光洁的瓷砖地面。

苏晴的心脏猛地一缩,提到嗓子眼。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蛇,缠绕上她的脖颈。

“周……璐?” 她试探着,声音干涩发颤,伸出一根颤抖的手指,轻轻推了推那道缝隙。

门,被推开了更大的角度。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某种高级香水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气息的味道,从门内的黑暗中扑面而来。

苏晴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破膛而出。她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挪进玄关。眼睛在黑暗中努力适应着。

啪嗒。

她的脚尖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一个硬质的、方方正正的小盒子。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借着门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她看清了那个东西——一个包装精美的、巴掌大小的礼品盒。盒子是深紫色的丝绒质地,上面系着一个精致的银色蝴蝶结。

这……是什么?

苏晴的心跳漏了一拍。一种莫名的、强烈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弯下腰,伸出冰冷颤抖的手指,捡起了那个盒子。丝绒的触感冰冷而柔滑。

她轻轻解开了那个银色的蝴蝶结丝带。

丝带滑落。

她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预感,猛地掀开了盒盖——

里面没有礼物。

只有一张折叠起来的、边缘有些毛糙的打印纸。

苏晴的心沉了下去。她颤抖着手指,将那张纸拿了出来,展开。

纸上没有文字。

只有一张打印出来的、放大的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模糊的山林,光线昏暗,显然是在一个极其危急的时刻抓拍的。照片的焦点,死死地锁定在一个年轻女孩惊恐万分的脸上——是林薇!

她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惨白的脸颊上,眼睛因为极度的恐惧而睁大到极限,瞳孔里清晰地倒映着……滔天的、浑浊的、裹挟着断木碎石的山洪!

然而,让苏晴瞬间血液冻结、灵魂出窍的,不是林薇脸上的恐惧,也不是那汹涌的洪水。

而是照片的右下角!

在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在洪水的边缘,有几条模糊的、属于人类的手臂轮廓!

其中一条手臂,正死死地、用一种近乎残忍的力道,抓住林薇的手臂,似乎不是要拉她上来,而是……将她狠狠地、朝着那汹涌而来的死亡洪流,推了过去!

照片的像素不高,手臂的细节很模糊,但苏晴的目光却像被磁石吸住一样,死死地钉在其中一个手腕上!

那里,戴着一块表。

一块款式极其眼熟、有着独特玫瑰金表壳和深蓝色鳄鱼皮表带的……女式腕表!

苏晴的呼吸骤然停止!

她的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天灵盖,眼前猛地一黑,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她踉跄着扶住冰冷的墙壁才没有摔倒。

这块表……这块表……

她僵硬地、极其缓慢地抬起自己的左手腕。

手腕上空空如也。

但是……她的心脏疯狂地擂动着,几乎要撞碎胸骨!记忆的闸门被这惊悚的画面粗暴地撞开,尘封的、刻意遗忘的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登山那天!山洪暴发前!混乱的瞬间!尖叫!推搡!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记得!她记得自己手腕上戴着这块表!她记得……在混乱中……在极度的恐惧中……她好像……好像……

不!不可能!不是她!

苏晴猛地摇头,试图将这可怕的念头甩出去。她死死地盯着照片上那只推搡的手,那只戴着玫瑰金腕表的手!那表带……那颜色……那款式……分明就是她的!

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冰冷粘腻。

就在这时——

嗡——

嗡——

嗡——

一阵沉闷的、规律的震动声,突然从公寓深处的黑暗中传来!那声音……不是手机!更像是……某种小型电子设备放在木桌上的震动!

是她的手机!她冲出门时太急,手机放在外套口袋里……可这震动声的来源,分明在客厅里面!

苏晴猛地抬头,惊恐的目光投向那片浓稠的黑暗。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每一次跳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她像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震动声停了。

紧接着——

“沙沙……沙沙沙……”

那熟悉的、令人血液凝固的拖行声,如同毒蛇吐信,从客厅深处的黑暗中,清晰地、湿淋淋地传了出来!

苏晴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缩成了针尖!

她来了!林薇!就在这里!就在这黑暗的客厅里!

求生的本能终于压倒了恐惧带来的僵硬。苏晴发出一声短促的、不似人声的惊叫,猛地转身,像一颗出膛的炮弹般冲向敞开的房门!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的金属门框时——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身后那扇通往黑暗客厅的门,被一股无法想象的、狂暴的力量,从里面狠狠地、彻底地撞开了!巨大的门板拍在墙壁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呻吟!

一股极其阴冷、带着浓重水腥味和河底淤泥腐朽气息的寒风,如同实质般从洞开的门内狂涌而出,瞬间席卷了整个玄关!

苏晴被这股阴风扫中,如同被巨浪拍击,整个人失去平衡,尖叫着向前扑倒在地!手机从口袋里甩飞出去,屏幕在冰冷的地砖上亮起刺眼的白光。

她惊恐万状地回过头,心脏在这一刻停止了跳动。

客厅里依旧没有开灯,只有窗外远处城市的霓虹,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投射进来一片朦胧的、光怪陆离的微弱光线。

在那片昏暗的光影交界处,在洞开的客厅门口……

站着一个“人”。

或者说,一个勉强能看出人形的轮廓。

它周身包裹着一层浓重得化不开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黑暗,如同刚从最深的水底打捞上岸。湿漉漉的、纠缠着水草和淤泥的头发黏在肿胀惨白的脸上,遮住了大部分面容。但那肿胀变形的脸部轮廓,苏晴死也不会认错——是林薇!

它身上穿着下葬时那件被水泡得发胀变形的白色连衣裙,布料紧贴在肿胀的躯体上,不断往下滴落着浑浊的、带着泥腥味的液体。嗒。嗒。嗒。液体落在地板上,声音清晰得如同死亡的鼓点。

最让苏晴魂飞魄散的,是它的脸!

在那湿漉漉的头发缝隙间,在那肿胀得不成比例的惨白脸颊上,赫然凝固着一个表情——

嘴角以一种极其夸张的、撕裂般的角度向上扬起,拉出一个巨大到非人的弧度!眼睛的位置只剩下两条弯弯的缝隙,里面空洞洞的,没有任何眼白和瞳孔,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纯粹的漆黑!

那笑容!那和陈锋死亡照片上一模一样的、和李哲电话里最后那声诡异轻笑如出一辙的、和林薇遗照上别无二致的——

极度满足的、非人的诡异微笑!

“嗬……嗬嗬……” 一阵低沉、湿冷、如同破旧风箱般的气音,从那咧开的、黑洞洞的口中发出。它没有看苏晴,那空洞漆黑的眼睛弯弯的,似乎“注视”着苏晴摔倒后甩落在不远处的手机。

苏晴的脑子彻底炸开了!极致的恐惧如同海啸般将她彻底吞噬!她瘫软在地,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发出濒死小动物般的呜咽,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

就在这时——

嗡——嗡——嗡——

苏晴甩落在地上的那部手机,屏幕猛地亮了起来!

惨绿色的光芒,在冰冷的地砖上幽幽闪烁。

屏幕上,那两个如同诅咒般的字,再一次浮现:

**林薇**

来电!午夜来电!又一次!

可……可林薇的“本体”……那个湿漉漉的、带着诡异微笑的“东西”,此刻就站在离她不到五米的客厅门口!

为什么?为什么手机还会响?

苏晴的思维彻底混乱、崩溃了。她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瘫在地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那部手机在冰冷的地面上疯狂震动、闪烁着惨绿的光。

那个站在客厅门口的、湿漉漉的“林薇”,咧着那巨大而诡异的笑容,黑洞洞的“眼睛”似乎弯得更深了,仿佛在欣赏着苏晴此刻彻底的崩溃和绝望。

手机震动声和那“嗬嗬”的湿冷气音,在死寂的玄关里交织,构成一曲来自地狱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交响。

苏晴的意识在巨大的恐惧冲击下,已经开始模糊。她看到自己那疯狂震动的手机屏幕上,“林薇”的名字在惨绿的光线下闪烁,然后……那个绿色的接听图标……似乎……自己微微动了一下?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指,在虚空中按了下去。

紧接着——

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不是从客厅门口那个湿漉漉的“林薇”口中发出的。

而是……无比清晰、无比响亮地……从苏晴自己手机那小小的扬声器里传了出来!

那湿漉漉的、空洞的、带着冰冷水汽和淤泥腐朽气息的声音,被手机的扬声器放大,充满了整个玄关,每一个音节都带着令人灵魂战栗的恶意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嘲讽:

“现在……知道……为什么选你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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