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大婚,乃国朝盛典,程序森严,礼制繁琐。
这第一阶段“定亲五礼”,由皇帝亲自拍板主导,派遣德高望重的重臣作为使节,前往苏府(吏部尚书府)举行一系列庄严仪式。按照规矩,世子本人是不用露面的,但皇室宗亲,尤其是姜璃这种辈分高的“长辈”,需得在场,以示重视。
宗人府提前三天就把流程单子和注意事项送到了澄园,厚厚一沓,看得姜璃直打哈欠。不过,“长辈”这个身份她还是挺受用的,拍着胸脯对刘三保证:
“放心!我……咳,本郡主一定早早到场,给咱们承泽贤侄把场面撑起来!绝不给他丢脸!”
“嘿嘿,正好去看看热闹,听说定亲的礼器都金灿灿的,说不定还能蹭两块苏府准备的点心……”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定亲礼当日,天还没亮,宗人府派来的嬷嬷和宫女就候在了澄园门外,准备伺候郡主殿下梳洗更衣,确保她以最符合礼制的形象准时出现。
可澄园内……
“郡主!郡主!时辰不早了,该起身了!” 贴身宫女在寝殿外焦急地呼唤,里面却毫无动静。
刘三在院子里急得团团转,眼看天色由黛青转为鱼肚白,他壮着胆子提高音量:“郡主!再不起床,赶不上定亲礼的吉时了!”
寝殿内,雕花大床上,永嘉郡主姜璃正裹着锦被,睡得四仰八叉。她正梦到自己研制的烟花成功升空,炸开成敖承泽和苏婉音抱在一起的巨大笑脸,全泱都的百姓都在鼓掌欢呼……
“呼……嘿嘿……成功了……”她嘟囔着,翻了个身,把被子卷得更紧。
(姜璃内心oS - 梦中):“本郡主果然是天才……这烟花……好看……”
“砰——砰——砰——”
宫门方向,代表使节队伍出发的净街鼓声,一声接一声,清晰地传了进来。
这如同冷水浇头的声音,终于穿透了姜璃沉沉的梦境。
床上的“蚕蛹”猛地一僵!
下一秒,姜璃“唰”地一下坐起身,顶着一头乱毛,睡眼惺忪地侧耳倾听。
“一、二、三……”她数着鼓声,眼睛越瞪越大,最后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完了完了完了!鼓都响了!要迟到了!!!”
澄园瞬间鸡飞狗跳。
“衣服!我的郡主流云锦绣金凤穿牡丹朝服呢?!”
“头发!随便挽一下就行了!别插那么多簪子,重死了!”
“洗脸水!快点!胭脂?不涂了不涂了!”
姜璃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在宫女嬷嬷们手忙脚乱的伺候下,完成了从“睡神”到“郡主”的极限切换。她一边套着那身繁琐复杂的礼服,一边单脚跳着穿鞋,嘴里还不停指挥:
“刘三!备马!不!马车太慢!把我那匹跑得最快的‘马兄’牵来!”
“礼单!礼单带上!还有我准备的那个……那个贺礼!就那个小盒子!”
当她终于冲出寝殿,翻身上马时,天空已然大亮,使节队伍恐怕都已经快到苏府门口了。
“驾!”
姜璃一夹马腹,马兄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了澄园。她一手紧握缰绳,一手扶着头上摇摇欲坠的珠冠,华丽的裙摆在高速度下被风扯得呼呼作响,整个人在清晨的街道上化作一道……狂奔的彩虹。
路边的百姓们只见一道耀眼夺目、珠光宝气的影子“嗖”地掠过,带着一阵香风和急促的马蹄声。
“刚才……那是永嘉郡主?”
“这急匆匆的,是又要去抓贼还是去救火?”
“看方向……好像是去苏尚书府上?今日不是世子定亲吗?”
“郡主这……是去撑场子,还是去砸场子?”
而此刻的苏府,正门大开,香案铺设,宾客肃立,气氛庄重而和谐。
就在这时——
“让——让——!前面的让让!本郡主来迟了!!!”
一道清亮却带着焦急的女声,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块巨石!
众人惊愕回头,只见苏府大门外,永嘉郡主姜璃正勒住骏马,那匹神骏的“乌云踏雪”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马背上的郡主殿下,发髻微乱,珠冠歪斜,脸颊因狂奔而泛着红晕,那身极其正式华丽的朝服,此刻也因骑马而显得有些……不拘小节。
她利落地翻身下马,也顾不上整理仪容,提着裙摆就往里冲,一边冲一边对着目瞪口呆的众人,尤其是那位手持诏书的老宗正,露出了一个混合着歉意和“我尽力了”的灿烂笑容:
“对不住对不住!睡过头了!这定亲礼……进行到哪一步了?没耽误吉时吧?”
全场静默。
老宗正花白的胡子抖了抖。
端坐在屏风后,听得真切的苏婉音,忍不住以袖掩口,肩膀微颤。
负责记录典礼的宗人府官员,笔尖悬在半空,墨汁滴落,晕染了宣纸,不知该如何记录永嘉郡主的“隆重”登场。
“不管了!人到了就行!反正本郡主辈分高,迟到一会儿……应该也没什么……吧?反正礼物带到了!”
她自顾自地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努力摆出端庄稳重的样子坐下,只是那微微喘着的粗气和歪掉的珠冠,让她这番努力显得格外“姜璃”。
皇帝钦点的正、副使——除了那位、德高望重的老宗正,另一位是礼部的侍郎,身着庄严礼服,手持圣旨与礼单(上面列着象征吉祥的马匹、大雁、丝帛等物),神情肃穆地立于堂前。苏尚书及家眷皆着正装,跪听圣意。
老宗正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展开那卷明黄的制书,用他洪亮而沉稳的嗓音宣读这桩由天子钦定的良缘。
就在这万籁俱寂、只待纶音的关键时刻——
“等等!”
一道清脆又带着点急切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只见身着繁复朝服、努力想显得稳重的永嘉郡主姜璃,一个箭步从宗亲队列里跨了出来,径直走到老宗正面前,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非常“自然”且“理所应当”地伸出了手:
“老王爷,这等宣读制书、为晚辈定下姻缘的大事,合该由本宫这做表姑的来才对!这才显得我们皇家对婉音的重视嘛!”
(姜璃内心oS):“这么露脸又威风的事情,怎么能让老登专美于前?我才是承泽最亲的长辈(自封的)!”
老宗正捧着制书的手一抖,花白的眉毛拧成了疙瘩:“永嘉郡主,这……于礼不合啊!宣读制书乃陛下赋予使节之责,岂能……”
“哎呀,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姜璃不由分说,几乎是用“抢”的,小心翼翼(但动作很快)地从老宗正手里“接”过了那卷沉甸甸的制书,还安抚性地拍了拍老宗正的手臂,“老爷子您辛苦了,在一旁歇着,看我的!”
她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板,努力模仿着记忆中皇帝舅舅宣旨时的威严架势,“唰”一下展开了制书,面向苏家众人。
苏尚书嘴角微抽,苏夫人低着头,肩膀几不可察地耸动了一下。屏风后的苏婉音,听得真切,忍不住扶额。
姜璃清了清嗓子,用她能发出的最“庄重”的声音,朗声念道:
“皇帝制曰:朕闻……呃……”
第一个磕绊出现了。制书用的是最正式的骈文体,满是生僻典故和华丽辞藻。
“……咨尔……苏氏有女……婉音……那个……”她卡壳了,眉头皱起,盯着下一个词,“……性秉……秉……”
这个词她好像见过,但一时想不起读音和意思。
(姜璃内心oS):“糟糕!这写的什么玩意儿?弯弯绕绕的!‘性秉’后面这是个什么字?三个‘鹿’堆在一起?这念什么?‘粗’?不对啊……意思是……很善良?”
全场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和她手中那卷仿佛变得烫手的制书上。
姜璃的额头开始冒汗,但她强大的心理素质(和脸皮)支撑着她。她决定跳过不认识的字,靠上下文和自己强大的理解(脑补)能力蒙混过关!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用“自信”的语气,铿锵有力地“解读”道:
“……性秉……敦厚!对,敦厚!柔明……呃……蕴德!贤惠……淑贞……反正就是一大堆夸人的好话!”
她一边“翻译”,一边还自顾自地点点头,仿佛在肯定自己的才华。
老宗正和礼部侍郎的脸都快绿了。
“……兹为瑞王世子敖承泽……聘以为妃!尔其钦哉!”
终于念到结尾,姜璃几乎是吼出了最后四个字,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完成了一项壮举。
她得意地合上制书,环视一圈仿佛被施了定身法的众人,尤其是面色古怪的苏尚书,露出了一个“看本宫念得多好”的笑容。
(姜璃内心oS):“完美!虽然有几个字不认识,但大意肯定没错!我真是冰雪聪明!”
苏尚书能说什么呢?他只能率领家眷,叩首谢恩:“臣,领旨谢恩!”
纳采之后,紧接着便是“问名”之仪。使节需再次郑重询问女方的姓名与生辰八字,以归卜于庙,占卜吉凶。
按理说,这只是走个过场,苏婉音的姓名八字早已记录在册。但我们的永嘉郡主,再次发挥了她的“主观能动性”。
她觉得,光是走流程多没意思?她这个做长辈的,得为贤侄的终身幸福把把关!
于是,仪式结束后,她捧着那份写有苏婉音准确八字(年月日时)的泥金帖子,回到澄园,立刻翻箱倒柜,找出了几本从玲珑阁角落里扒拉出来的、不知哪个朝代流传下来的、纸张都泛黄发脆的命理相书、占卜星算之籍。
“哼,那些钦天监的老头子算得准不准还两说呢!我亲自算一算,才放心!”
她秉烛夜读,对着那些艰涩难懂的“干支”、“五行”、“神煞”,看得头晕眼花。
“甲寅……乙卯……咦,承泽是辰时生人,属龙……婉音是酉时,属鸡……辰酉……呃,是合还是克来着?”
“金木水火土……他们两个一个水多,一个缺火?这能互补吗?还是相冲?”
她拿着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涂涂抹抹,眉头越皱越紧。经过一晚上“刻苦钻研”和“精密计算”,她得出了一个惊天动地的结论:
敖承泽(水旺)与苏婉音(金弱),八字不合!五行相克!乃是下下之配!
“完了完了!”姜璃看着自己那张画满鬼画符的纸,小脸煞白,“这怎么能行!这不是把我贤侄往火坑里推吗?!”
她风风火火就要往皇宫冲,被闻讯赶来的刘三死死拦住。
“郡主!郡主冷静啊!”刘三魂飞魄散,“这八字合婚乃是钦天监诸位大人的要务,您……您这自己算的,做不得数啊!”
“怎么做不得数?!”姜璃举着自己那张“心血之作”,理直气壮,“本郡主算了一晚上!你看这推算过程!多严谨!”
正当她和刘三拉扯之际,敖承泽大概是听说了她昨晚在翻命理书,不放心地赶了过来。他拿起姜璃那张“推算纸”只看了一眼,额角的青筋就跳了跳。
他指着其中一个最基本的干支换算错误,无奈地道:“表姑,您好像……把婉音的出生年份干支记错了。她非申年,实为午年。这一步错了,后面……自然全错了。”
“啊?错了?”姜璃一把抢过纸张,瞪大眼睛看了半天,又对比了一下官方记录,这才发现,自己好像……大概……可能……确实是看串行,算错了基础数据。
(姜璃内心oS):“……这就尴尬了。”
她脸上的义愤填膺瞬间变成了讪讪之色,干咳两声,默默地将那张“罪证”揉成一团,塞进袖子里,强装镇定:
“咳咳……本、本宫当然知道!这不过是……是考验一下你们是否细心!嗯,对,考验!看来你们还是很认真的嘛!既然八字相合,那本宫就放心了!”
说完,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留下敖承泽和刘三在原地,一个摇头失笑,一个抚着胸口后怕。
(刘三内心oS):“祖宗诶……您这哪是考验,您这是要吓死奴才啊……”
太庙之内,庄严肃穆。占卜得吉,皇帝再次派遣使节,准备前往苏府报告这一大喜讯。
而在使节出发前,按照规矩,皇室重要成员需先至太庙,在列祖列宗牌位前焚香祷告,以示对先祖的敬意和告知这门天定良缘。
姜璃作为“长辈”,自然在列。
然而,鉴于她过往那些“辉煌”战绩,尤其是她那“走哪儿拆哪儿”的潜在威胁,以及她对各种仪式用品(尤其是吃的)有过分好奇的前科,宗人府和内务府如临大敌。
在姜璃的马车抵达太庙门口时,她惊讶地发现,迎接她的除了引路的宦官,还有一位面容严肃的老嬷嬷和两名眼神锐利的中年女官。
“郡主万福。”老嬷嬷行了一礼,语气不容置疑,“奉陛下口谕,太庙乃庄严肃穆之地,为确保仪式顺遂,需先行检视,以免郡主不慎将外界污浊或……不合时宜之物带入。”
姜璃还没反应过来,两名女官就已经上前,开始对她进行了一场极其细致、堪称“无死角”的搜身。
“哎?你们干嘛?本郡主是来祭拜的,又不是来拆……”她抗议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女官从她宽大的袖袋里摸出来的东西打断了。
“哗啦啦——” 一小包用油纸包着的、散发着古怪气味的粉末(疑似新研制的痒痒粉)。
“哐当!” 一个巴掌大小、结构精巧的金属机关(用途不明,但看起来能弹射出什么东西)。
“啪嗒。” 几块用锦囊装着的、硬得能砸晕人的殷州老面饼(她准备饿的时候垫肚子)。
“咻——” 一捆纤细却异常坚韧的银丝(据说是用来测试新药韧性的,但看起来更像某种潜行工具)……
还有零零碎碎的各种小瓷瓶、药草、甚至还有一小盒西市买来的、味道冲鼻的榴莲糖!
看着被女官们一一陈列在旁边托盘里的“违禁品”,老嬷嬷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强忍着扶额的冲动。
姜璃看着自己的“家当”被没收,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嘴巴撅得老高,能挂上个油瓶。
“哼!”她气鼓鼓地扭过头,“小题大做!本郡主是那种不分场合胡闹的人吗?这些都是……都是研究用品!日常必备!”
“太过分了!连糖都不让带!祭祀那么久,饿了怎么办?还有我的新发明,我还想顺便看看在祖宗牌位前效果会不会不一样呢……”
最终,被“净身”后的姜璃,带着一脸“本郡主很不开心”的表情,瘪着嘴,空着手,走进了香烟缭绕的太庙。整个祭拜过程,她都显得异常“安分”,只是那不时瞟向贡品(尤其是那些看起来很好吃的点心)的眼神,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到了送聘礼这天,场面更是浩大。由禁军护卫,内务府和礼部官员组成的送聘队伍,抬着、扛着、用车拉着无数箱笼,里面装满了皇帝赏赐的金银、绸缎、珠宝、玉器、名马……浩浩荡荡,绵延数里,引得全城百姓围观。
姜璃看着这热闹场面,心痒难耐。她觉得,作为承泽最亲的表姑,这么露脸的事情,怎么能少了她?她必须得亲自押送……啊不,是亲自护送这批聘礼到苏府,才能显出她的重视!
她兴冲冲地跑到宗人府官员面前,提出了这个“合理”要求。
结果,宗人府的官员们脸都吓白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死活不同意。
“郡主!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
“郡主您身份尊贵,这等跑腿的粗活,怎敢劳烦您?”
“聘礼队伍庞大,路途遥远,万一……万一有个闪失,惊扰了郡主,下官等万死难辞其咎啊!”
(宗人府官员内心oS):“让您跟着?谁知道您是去送聘礼还是去劫聘礼?或者半路把聘礼研究了?再不济,您这‘易绑体质’,万一连人带聘礼一起被哪个不开眼的绑了,我们找谁说理去?!”
任凭姜璃如何强调自己是“长辈”、是“关心”,宗人府官员们就是咬紧牙关不松口,甚至搬出了“陛下已有安排,郡主您另有重任”(其实是怕她闹事随便找的借口)之类的托词。
最终,姜璃只能气呼呼地站在路边,看着那浩浩荡荡的聘礼队伍从眼前经过,自己却只能干瞪眼。
(姜璃内心oS):“哼!一群不识好歹的!我一片好心!怕丢?怕出事?有我在,哪个宵小敢动手?!……算了,不看也罢,回去琢磨我的烟花去!”
吉日由钦天监慎重选定后,皇帝再次派使节告知苏家。
这一环节相对简单,姜璃也没找到什么发挥的余地,只是例行公事地露了个面。连续几天的仪式和之前的“打击”,让她觉得有点……无聊且疲惫。
“结个婚怎么这么麻烦?规矩比婆婆的药方还多!累死我了……”
大婚正日,瑞王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
在王府正殿,皇帝委托一位亲王担任正使,为敖承泽举行隆重的“发册”仪式。敖承泽身着仅次于皇帝礼服的庄严冕服,接受册书和宝印,确认其迎娶世子妃的合法性与荣耀。
姜璃作为在场辈分最高的皇室成员之一,按理应该精神抖擞,全程观礼。
然而……
前几天被各种仪式折腾得够呛,加上昨晚又偷偷熬夜改良她的烟花配方,我们的永嘉郡主,在庄严肃穆的乐声中,站在属于自己的显眼位置上,开始一下一下地“钓鱼”(打瞌睡)。
她努力地想睁大眼睛,但眼皮就像有千斤重。小脑袋一点一点,珠冠上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好几次,她都差点站着睡过去,猛地惊醒后,赶紧擦擦并不存在的口水,努力摆出严肃的表情,但没过一会儿,眼神又开始迷离……
(敖承泽内心oS,偶尔瞥见):“……表姑她……站着睡着了?算了,能安静待着就好,千万别醒……”
终于到了最热闹的亲迎环节!敖承泽率领着规模浩大的皇家仪仗队,浩浩荡荡前往苏府迎娶新娘。
姜璃又被排除在迎亲队伍之外了!
理由依旧是“身份尊贵,不宜奔波劳顿”,其实就是怕她添乱。
看着那华美壮观、引得万人空巷的迎亲队伍远去,姜璃气得在原地直跺脚,小脸鼓成了包子。
“凭什么不让我去?!我可是表姑!我要去看新娘子!我要去堵门!……哼,还好我早有准备!”
她所谓的准备,就是宗人府实在拗不过她,给她安排了一个唯一、且听起来很重要、但实际操作起来应该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差事——看管和传递“奠雁礼”要用的那只活大雁。
大雁象征忠贞不渝,是亲迎中新郎献给岳家的关键信物。
姜璃被带到后院,看着那只被关在精美笼子里、神态倨傲、羽毛光滑的大雁,觉得这差事简单极了。
“不就是只鸟嘛!放心,交给本郡主!”她拍着胸脯保证。
然而,就在仪式即将开始,前院传来通报“世子爷已到府门”的混乱时刻,姜璃一个没留神,或者说是被那只不听话的大雁啄了一下手,下意识松开了笼门……
那大雁“嘎”地一声,瞅准机会,振翅就飞出了笼子,在院子里扑腾着,眼看就要越墙而出!
“哎呀!别跑!”姜璃急了,这要是把奠雁弄丢了,可是大事故!
情急之下,她一眼瞥见旁边小厨房院里,苏府下人正准备宰杀的一只肥硕大白鹅……
一个“李代桃僵”的绝妙主意瞬间诞生!
她冲过去,一把抱起那只被捆着脚、嘎嘎乱叫的大白鹅,塞进空了的雁笼里,然后提着笼子就往前院冲!
当敖承泽正准备行奠雁礼时,姜璃气喘吁吁地提着笼子跑来,一脸“快夸我机智”的表情。
敖承泽和负责礼仪的官员看着笼子里那只明显比雁肥硕、脖子更短、还在“嘎嘎”直叫的大白鹅,全体石化。
“……表姑……您……”
还好苏尚书府上的老管家眼尖,反应快,连忙低声吩咐下人。不过片刻,另一只备用的大雁被及时送来(大家族办婚事,重要环节都有备份),总算是有惊无险,没让世子爷对着一只鹅行奠雁礼。
姜璃看着被换下去的大白鹅,还有点惋惜地咂咂嘴:“其实我觉得鹅也挺好的,肉多,寓意……呃,寓意丰收?”
众人:“……” (冷汗直流)
这场一波三折的亲迎,总算是在鸡飞狗跳(和鹅叫)中,有惊无险地完成了。敖承泽顺利地将身着华丽翟衣、头戴九翚四凤冠的苏婉音请上花轿,在一片喧天的锣鼓和欢呼声中,返回瑞王府。
而我们的永嘉郡主姜璃,则因为“护雁有功”(虽然差点弄丢,但及时找到了替代品并坚持到了真雁送来),自觉圆满完成了长辈使命,心满意足地跟着队伍回王府,准备参加接下来的婚宴,并期待着她那“改良版”烟花的亮相时刻。
瑞王府的新房内,红烛高燃,锦绣铺陈,一派喜庆祥和。敖承泽与苏婉音这对新人,正襟危坐,准备进行象征合为一体的“合卺礼”。
而在新房之外,专门为皇室宗亲和高阶命妇设置的观礼区内,永嘉郡主姜璃正经历着一场严峻的考验——饥饿。
从一大早被拉起来梳妆,到发册观礼(站着睡觉),再到亲迎时追雁赶鹅,她几乎没正经吃过什么东西。眼前案几上虽然也摆着些象征性的果品点心,但数量少得可怜,根本不够她塞牙缝。空气中弥漫着酒菜香气(婚宴正在别处举行),更是对她意志力的残酷折磨。
她听着里面司仪官朗声念着吉祥祝词,看着宫女将用红线拴连的两个匏瓜酒杯(合卺杯)分别递给新郎新娘,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咕噜”叫了一声。
“好饿啊……这仪式怎么这么长?什么时候才能开席?那匏瓜酒好喝吗?看着有点苦……还不如我的‘十里香’糖丸顶饿……”
她全程心不在焉,小脸垮着,眼神时不时飘向远处传来饭菜香味的方向,对里面那对新人“同牢合卺”的庄严时刻,内心充满了对食物的渴望以及对这繁琐礼仪的“愤慨”。
“成亲真是太麻烦了!规矩多,还不管饱!以后谁爱成谁成去,反正我是不要受这个罪!”
好不容易熬到合卺礼结束,观礼众人依次退出。姜璃如同得到特赦,提着裙子就想往宴席大厅冲。
然而,她脚步一顿,想起了自己的“终极使命”——烟花秀!
饥饿感瞬间被使命感压倒!
“刘三!刘三!”她压低声音呼唤,“我那个‘比翼双飞七彩祥云漫天星’大烟花准备好了没?快!搬到后院最空旷的地方去!本郡主要亲自点火!”
夜色降临,瑞王府华灯璀璨,宾客们正在宴席上推杯换盏,气氛热烈。
突然,后院方向传来一声特殊的哨响——这是姜璃约定的信号。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只见一道耀眼的火光“咻——”地划破夜空,直冲天际!
“嘭——!”
巨大的烟花在夜空中轰然绽放,并非单一的色彩,而是如同泼洒的调色盘,先是炸开一团绚烂的金色光雨,随即光雨中心又迸发出红、蓝、绿三色交织的螺旋花纹,最后化作点点银星,缓缓坠落,如同一条流动的星河!
“哇——!”全场爆发出惊叹声。
这还没完!
紧接着,第二发、第三发……烟花接踵而至,形态各异,色彩纷呈。有心形,有环状,甚至有一发在空中炸开,隐约形成了“百年好合”四个字的轮廓(虽然那个“合”字有点歪)!
整个泱都的夜空都被这前所未有的绚丽景象照亮了。街上的百姓纷纷驻足仰头,发出阵阵欢呼。
王府内的宾客更是赞不绝口,纷纷向皇帝、瑞王和一对新人道贺,称赞此乃天降祥瑞,寓意极佳。
皇帝看着夜空,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笑意,虽然他知道这肯定是姜璃那丫头捣鼓出来的,但只要没炸伤人,效果倒是出乎意料的好。
而此刻,在后院发射点。
“成功了!哈哈哈!我成功了!”
姜璃看着自己精心研制(并差点炸平澄园)的烟花完美绽放,激动得又蹦又跳。因为是自己亲自点火,距离有点近,最后那一发最大的烟花升空时,爆风裹挟着些许未燃尽的火药残渣扑面而来……
等到烟花散尽,众人循着动静找到后院时,只见我们的永嘉郡主,正顶着一头再次变得蓬松微焦的秀发,一张小脸黑得只剩眼白和牙齿是亮的,站在那里面向众人,咧着嘴,露出一个无比灿烂、极具感染力的笑容,浑身上下都写着“快夸我”!
敖承泽看着这位为他大婚贡献了最多“意外”和最终“震撼”的表姑,看着她那副狼狈又得意的样子,心中又是无奈又是温暖,最终化为一声轻笑,带头鼓起了掌。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顿时掌声雷动,夹杂着善意的笑声。
姜璃嘿嘿笑着,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只觉得心满意足,连饥饿都暂时忘记了。
“看吧!就说我是天才!虽然过程曲折了点,但结果绝对是完美的!承泽贤侄,这份新婚大礼,够分量吧!”
盛大的烟花秀过后,婚宴也接近尾声。按照礼制,新郎新娘需进行后续仪式。
敖承泽换下了沉重的冕服,穿上较为轻便的常服。苏婉音也卸下了华丽的翟衣和沉重的九翚四凤冠,换上了相对简洁的礼服。
此时,便是新妇行“盥馈之礼”的环节。苏婉音需亲自伺候世子洗漱,并奉上饮食,以示柔顺与妇道。
一些关系亲近的女眷仍在旁观礼,姜璃自然也杵在那儿,好奇地看着。
只见苏婉音动作优雅,仪态万方,轻柔地为敖承泽递上温水、手巾,然后又端来一盏温热的羹汤。
敖承泽也颇为配合,举止温和。
场面温馨而和谐。
然而,姜璃看着看着,小眉头又皱了起来,忍不住小声(但其实大家都能听见)嘀咕道:
“啧,怎么成了亲还得伺候他洗脸吃饭?我们婉音这么温柔贤惠,难道就是用来干这个的?承泽这小子自己没手吗?”
(姜璃内心oS):“这什么破规矩!要是以后我……呸呸呸!反正我觉得不公平!两个人在一起,不应该互相照顾吗?凭什么非得女方伺候男方?”
她这惊世骇俗的言论,让周围几位恪守传统的老王妃、郡王妃们脸色都有些尴尬,但又不好说什么。
苏婉音闻言,脸颊微红,动作却依旧从容,只是抬眼温柔地看了姜璃一眼,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多说。
敖承泽则是无奈地看了一眼自家这位总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表姑,接过苏婉音递来的汤盏,低声道:“有劳夫人。”算是用实际行动表达了态度。
姜璃看着他们俩之间那自然而然的互动,虽然嘴上吐槽,但心里也明白,这只是礼制形式,承泽并非那种会对婉音呼来喝去的人。她撇撇嘴,最终还是把后面更多“批判性”的言论咽了回去。
(姜璃内心oS):“算了算了,他们自己高兴就好!反正本郡主的任务完成了!烟花放完了,热闹看够了,也该回去……吃饭了!饿死我了!”
想到这里,她也顾不上什么“盥馈之礼”了,趁着众人注意力还在新人身上,她悄悄溜出新房,目标明确地朝着早已觊觎已久的宴席大厅狂奔而去。
世子的婚礼,就在永嘉郡主这绚烂(且略带硝烟味)的祝福和一如既往不按常理出牌的点评中,缓缓落下了帷幕。这一夜,注定将成为许多人记忆中,最为独特而鲜活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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