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明玥扶着立春的手下车,抬头一看,饶是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被眼前的景象小小地惊艳了一下。
百宝楼。
好一座百宝楼!
三层高的飞檐斗拱,雕梁画栋,气势恢宏。
楼前悬挂着两排大红灯笼,门脸是上好的金丝楠木,牌匾上“百宝楼”三个烫金大字,龙飞凤舞,一看就出自名家之手。
唯一的缺憾是,许是年头久了,有些地方的漆色微微剥落,栏杆也显得有些陈旧:。
让这份壮观里,透出几分落寞。
姬明玥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了“原剧”的剧情。
就是在这里,女主林仙儿,那个侍郎府的庶女,举办了一场轰动京城的诗会。
她凭着几首“惊才绝艳”的诗作,一举成名。
成功从一个不起眼的庶女,跻身京城顶级贵女的行列,为她后面的路铺平了基石。
不过,姬明玥觉得,剧组可能为了节省经费,拍得扣扣索索。
镜头全是局部特写,根本没拍出这楼的半分气派。
如今亲眼所见,才知道剧组到底穷成了什么样。
她这边正腹诽着,一个身影已经快步从楼里迎了出来。
一个年近五旬的老者,穿着一身半旧的锦缎袍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人长得慈眉善目,只是眉宇间锁着一股化不开的愁绪。
他也是上午就接到了内务府的传话,说百宝楼换了主人。
一看到这辆明显不是凡品的马车停在门口,立刻就跑了出来。
“可是姬家主当面?”
老者躬身行礼,态度恭敬,却不卑不亢。
“老朽黄凡隶,是这百宝楼的管事。”
姬明玥点点头:“黄管事不必多礼。”
她一边说着,一边迈步走进了百宝楼。
一进门,一股淡淡的、混杂着木料和香料的味道扑面而来。
楼内空间极大,一楼摆放着各种银饰、玉器,还有一些做工精巧的木雕摆件。
只是,偌大的厅堂,客人却寥寥无几,显得有些冷清。
黄凡隶跟在她身后,神色更加黯然。
他引着姬明玥往里走,一边走,一边介绍着楼里的情况。
说到最后,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家主,有件事……老朽需得跟您禀明。”
“内务府的公公传话时特意交代了。”
黄凡隶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公公说,陛下有旨,这百宝楼,连同楼里所有的库藏珍宝、货品器物,自今日起,尽数归您所有。”
“您……您接收之后,便可自行处置。”
话音落下。
姬明玥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她缓缓转过身,漂亮的眸子因为震惊而微微睁大。
“你说什么?”
“楼里所有的东西……都归我?”
黄凡隶被她看得有些紧张,连忙点头:“是,内务府的公公是这么说的,一针一线,一珠一玉,全都包括在内。”
姬明玥的脑子里“嗡”的一声。
发了!
发了!
这回是真发了!
她以为皇帝老儿师叔送她产业,就是送个空壳子,让她有个营生。
谁知道!
这位叔叔竟然这么敞亮!
这是连铺子带货,打包一起送了啊!
一座京城最大的珠宝、酒楼,三层楼的库存!那得是多少钱?!
一股巨大的狂喜,如同火山喷发,瞬间冲上了她的头顶。
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淡定!
姬明玥!
你是见过大世面的卧底!区区金银珠宝,不要失态!
她在心里默念三遍,才勉强压下想要仰天长笑的冲动。
她看着眼前一脸忐忑的黄掌柜,努力维持着平静的表情。
“黄掌事,带我去库房看看。”
“是,家主这边请。”
黄凡隶连忙躬身在前面引路。
百宝楼的库房设在三楼,远离喧嚣,也最为隐蔽。
黄凡隶取出一串沉甸甸的钥匙,在其中拣选了半天,才找到一把古铜色的,插入厚重的木门锁孔中,“嘎吱”一声,推开了那扇门。
门开的瞬间,一股干燥而沉郁的木香混杂着各种珍宝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
立春下意识地往前站了半步,将姬明玥护在身后,警惕地打量着门内。
姬明玥却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她无妨,自己率先提步走了进去。
下一秒,她的呼吸都停了。
饶是她前世今生见过的宝贝无数,此刻也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这哪里是库房?这简直就是一座小型的故宫博物院!
巨大的空间被一排排厚实的紫檀木货架分隔开。
上面分门别类,码放得整整齐齐。
东边是瓷器,从前朝的官窑孤品到时下最流行的天青釉,应有尽有。
西边是玉器,大到整块雕琢的山水摆件,小到温润通透的羊脂白玉佩,幽幽地泛着光。
南边是各类奇珍,一人多高的红珊瑚树,硕大的东海夜明珠,还有一整箱未经雕琢的各色宝石,鸽血红、矢车菊蓝,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璀璨得惊心动魄。
北边,则是整排整排的箱笼,里面装着的,全是女子最爱的金银首饰。
赤金的头面,镶嵌着猫儿眼的步摇,米粒大小的珍珠串成的流苏……琳琅满目,几乎要闪瞎人的眼。
姬明玥感觉自己的心脏又开始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发了!真的发了!这下别说当个富婆了,直接可以躺平了!
有这么个宝库在手,她下半辈子什么都不干,光是每天进来摸一摸,都能乐出声来!
皇帝老儿师叔,您真是我的再生父母!
她缓缓走过一排货架,指尖从一件冰凉的玉器上轻轻划过,那细腻的触感让她觉得有些不真实。
这些……以后全都是她的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从那些价值连城的宝贝上移开,落在了身后亦步亦趋的黄凡隶身上。
这位老掌柜,从进了库房开始,脸上的愁绪就更重了。
他看着这些宝贝的眼神,不像是在看金山银山,倒像是在看一堆烫手的山芋。
姬明玥心中一动,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状似随意地开口。
“黄掌柜,你这眉头,都能夹死苍蝇了。”
黄凡隶一愣,随即苦笑一声,重重地叹了口气:“让家主见笑了。”
“有话但说无妨。”
姬明玥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从今天起,我才是你的东家。”
黄凡隶浑身一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对着姬明玥深深一揖。
“家主,老朽……老朽有罪!”
他抬起头,眼中满是愧疚与羞惭。
“上午接到内务府的传话,老朽就一直心惊胆战。这百宝楼,明面上是皇家产业,风光无限,可实际上……已经连续亏空了五年。“
”陛下将它交到您手上,老朽……老朽实在不知该如何向您交代。”
“亏空?”
姬明玥挑了挑眉,扫了一眼这满屋子的奇珍异宝,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
“守着这么一座金山,你们是怎么做到亏空的?”
这简直是年度最好笑的笑话。
黄凡隶的老脸涨得通红,嗫嚅道:“账目都在,家主过目便知。这……这百宝楼里的东西,大多是前朝的贡品和宫中旧藏,虽是珍品,却轻易动用不得。“
”而我们自己采买的货品,这几年……这几年生意惨淡,入不敷出,早已是外强中干。“
”老朽无能,有负皇恩,更愧对新主啊!”
他说着,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几分哽咽,下一刻大有老泪纵横味道。
姬明玥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她心里的小算盘却在飞快地拨动着。
有意思!
一个掌管着金山银山,却因为经营不善而感到羞愧难当的老掌柜。
他愁的不是自己会不会被换掉,而是觉得自己给旧主丢了人,没法跟新主交代。
这人……不是一般的忠心。
在这个人人都想往自己兜里捞好处的时代,这种因为“赔本”而感到羞愧的品质,可比这满屋子的宝贝还要稀罕!
姬明玥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真心实意的,极浅的弧度。
嗯,这个人,能用。
而且,得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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