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码头的腐朽木板在沈逸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咸腥的江风裹挟着柴油味扑面而来,远处雾霭中,一艘漆成白色的中型游艇正在解缆。
船尾站着两名穿黑衣的男子,警惕地扫视码头。
那就是奥巴尔的船!
杰克压低嗓音,指向游艇,看型号是改装过的,速度会比普通渔船快三倍。
沈逸的视线锁定在游艇二层舷窗
——一个模糊的侧影被按在窗前,长发散乱。即使隔着百米距离和浊雾,他依然能认出那是林晓的轮廓。
我们必须在她被带出领海前拦截住它。
沈逸检查了手枪弹匣,只剩三发子弹,你船上还有什么武器?
杰克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跟我来。
两人沿着堆满集装箱的阴影区潜行,最终停在一艘锈迹斑斑的拖网渔船前。
杰克跃上甲板,从渔网下拖出一个防水包,取出两把猎枪和几个烟雾弹。
退休后的爱好。他抛给沈逸一把猎枪,装的是盐弹,打不死人但能让他们疼得哭爹喊娘。
沈逸皱眉:我们需要更有效的武器。
别小看老船长的这个家伙。
杰克神秘地眨眨眼,从包里又摸出一个小型遥控器,
船尾我装了,足够拖延他们十分钟。
没有时间细问,沈逸点头接过猎枪。
远处游艇的引擎已经轰鸣起来,船身缓缓离开码头。
启动计划。沈逸简短下令,
我正面吸引火力,你从水路包抄。
杰克刚想反对,沈逸已经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老船长咒骂一声,拖着义肢翻向渔船船舷。身后码头的木板在沈逸狂奔下剧烈晃动。
游艇上的守卫立刻发现了异动,高声用英语呼喊同伴,警哨刺破晨雾。
第一发子弹擦着沈逸耳际掠过,击中身后油桶,爆出刺耳的金属撞击声。
沈逸毫不减速,奔跑中举起猎枪瞄准游艇的驾驶舱。
“砰!”盐弹击碎前窗玻璃,驾驶员惨叫声隐约传来。
游艇立刻蛇形机动,显然已经换人掌舵。
第二发子弹击中沈逸左肩,灼痛瞬间炸开。
他咬牙翻滚至一堆渔网后隐蔽,眼见游艇已经驶出二十多米,正加速冲向江心。
右侧忽然响起渔船引擎的咆哮。
杰克矗立船头,单手控舵,另一只手高擎一个神秘遥控器。
“沈先生!趴下!”老船长的吼声撕破空气。
沈逸本能伏低身躯,只听“轰隆”巨响,游艇尾部炸起赤红火球——威力虽不大,却使引擎腾起滚滚浓烟。
游艇速度骤降,船身失控打起转转。
“上船!”
杰克驾船贴近码头。
沈逸忍痛跃上甲板,渔船立即全速扑向冒烟的游艇。
游艇上乱作一团,至少六名武装分子在甲板奔窜,有人扑火,有人持枪警戒。
沈逸眯起眼睛,锐利目光扫视四周,却不见林晓踪影。
“她在下层船舱。”
杰克突然开口,仿佛洞悉了沈逸的心思,
“奥巴尔肯定把她藏在最里面。”
渔船距离游艇仅剩十米时,一阵密集的弹雨骤然扫射过来。
杰克猛打方向盘,渔船险险擦过,船身瞬间擦出数道狰狞弹痕。
“不能硬冲。”
沈逸飞速分析局势,
“他们火力太猛。”
杰克咧嘴扯出个笑容:
“那就玩点脏的。”
他从驾驶座下抽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罐,
“燃烧瓶,老派但管用。”
沈逸接过燃烧瓶,用打火机利落点燃布条,在渔船再次逼近的刹那奋力掷出。
玻璃瓶在游艇甲板上轰然爆裂,火舌猛地窜起,疯狂蔓延。
两名枪手惨嚎着胡乱扑打身上的火苗,其余人被迫慌忙救火。
现在!
杰克驾船猛冲贴近游艇。
沈逸抓住时机飞身跃上摇晃的游艇甲板,落地时左肩伤口应声撕裂,鲜血瞬间浸透衬衫。
最近的枪手发现了他,刚抬起枪口,咽喉就遭到沈逸肘击重创。
沈逸夺过冲锋枪的刹那,目光如电扫过甲板——通往船舱的右舷楼梯口,两名持枪守卫正封住去路。
猎枪只剩下一发盐弹,冲锋枪弹匣存弹也不明了。
沈逸突然翻滚至救生艇后,举枪点射击中守卫的小腿。
那人惨叫着倒地,另一个同伴立即朝救生艇沈逸藏身处疯狂扫射。子弹穿透薄金属板,携着尖啸掠过沈逸耳际。
千钧一发之时,游艇被渔船狠狠撞得剧烈倾斜!
守卫踉跄失衡的瞬间,沈逸已如猎豹扑出,枪托带着千钧之力砸在他太阳穴上。
通往船舱的楼梯狭窄得仅容一人通行,光线昏暗。
沈逸谨慎地拾级而下,冲锋枪紧握,随时准备开火。
下层走廊两侧各有三扇紧闭的舱门。
林晓会在哪一间?
就在这时,最里间的舱门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重物倒地。
沈逸立刻贴墙疾行,英语的激烈争吵和一个虚弱却无比坚定的女声——林晓!——从门缝里钻了出来。
...不可能...告诉你...完整参数......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一个粗哑的男声用蹩脚的中文回应:
夫人,别逼我们...伤害胎儿......
沈逸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他猛力踹开舱门,冲锋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声源。
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心脏骤然停跳:林晓被牢牢绑在医疗床上,脸色惨白如纸,手腕因挣扎而磨出道道血痕。
一名白大褂男子手持注射器,正步步逼近她。
床边站着两名健硕壮汉,而角落沙发里稳坐着的,正是维克多·奥巴尔本人。
沈先生,真是守时啊。
奥巴尔缓缓起身,手中的柯尔特手枪稳稳指向林晓的头部,
放下枪,否则你妻子的脑袋立刻开花。
室内空气仿佛凝固。
沈逸的视线与林晓交汇,她微不可察地轻轻摇了下头,眼中盛满警告。
“你逃不掉的,奥巴尔。”
沈逸没有放下武器,
“国安已经封锁了整个港口。”
奥巴尔喉间滚出一声冷笑:
“那又如何?我有外交豁免权。”
他朝白大褂递了个眼色,
“按计划继续注射。这次剂量加倍。”
沈逸的手指紧压在扳机上,却不敢轻举妄动——奥巴尔的手枪正抵在林晓太阳穴仅咫尺之遥。
白大褂举起注射器,林晓突然剧烈挣扎起来:沈逸!第四页第二段!记住——
她的喊声被一记耳光打断。
沈逸怒火中烧,眼底凝冰,但理智告诉他必须等待时机。
第四页第二段?是专利文件的内容?林晓在提示他什么?
最后一次警告,沈先生。
奥巴尔的手指扣在扳机上,
放下武器。
就在这僵持时刻,游艇突然剧烈摇晃,上层甲板传来一连串爆炸声。
奥巴尔和手下本能地看向天花板,沈逸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刹那间开火!
冲锋枪子弹精准命中白大褂持注射器的手和两名壮汉的膝盖。
奥巴尔反应极快,一个翻滚躲到医疗床后,同时朝沈逸射击。
子弹擦过沈逸脸颊,带出一道血痕。
他迅速闪身寻找掩体,同时大喊:晓晓!低头!
林晓用尽全力侧身翻滚,铁链哗啦啦作响,连人带床轰然倒在地上,为沈逸清出射击视野。
沈逸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三发点射全部命中奥巴尔右肩。
英列颠人惨叫一声,手枪脱手。
沈逸箭步上前,一脚踢飞手枪,枪口死死抵住奥巴尔额头:
“结束了。”
奥巴尔却扯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你…以为…这么简单?”
他嘴角不断溢出鲜血,身体抽搐着,“船上…有炸弹…三分钟后…引爆…...”
沈逸低骂一声,迅速割断林晓的束缚,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林晓虚弱地抓住他染血的衣领:
“专利…参数…我记在…...”
“别说话,保存体力!”
沈逸厉声打断,抱着她冲向舱门。
刺鼻的浓烟已在走廊里翻滚弥漫。
他们艰难地爬上剧烈摇晃的楼梯,冲上倾斜变形狼藉的甲板。
游艇前部烈焰冲天,杰克正驾着小渔船竭力靠拢。
“跳过来!”
老船长嘶声大吼,“船要炸了!”
沈逸瞥见两船间距急剧拉大,又低头看向怀中气息微弱的林晓,猛地后退几步,咬牙全力冲刺,纵身跃向渔船。
两人在空中划出一道惊险的弧线,重重落在渔船甲板上,堪堪避开身后游艇爆炸的狂暴气浪。
炽烈的火球轰然升腾,游艇残骸如雨四溅。
杰克立刻猛打船舵,渔船全速驶离。
“奥巴尔…?”林晓气若游丝。
沈逸摇头:“留在船上了。”他俯身查看林晓,目光骤然僵住——她裤上洇开刺目的血迹。“晓晓!你——”
“孩子…没事......”林晓艰难挤出话语,“他们…只给我注射了…镇静......”她冰凉的手指死死抓住沈逸的衣领,“听着…专利参数…我动了手脚…第四页第二段…数据是错的…”
沈逸心头陡然雪亮。
林晓不仅设置了自毁条款,更在技术参数里埋下了错误的种子!
任何依据这份专利制造的产品都将注定失败!
“真是聪明。”
他轻吻妻子汗湿的额头,
“但现在别想这些,你需要立刻就医。”
渔船靠岸时,码头上已围满了国安特工和救护人员。
沈逸抱着林晓跃上岸,瞬间被医护人员围拢。
“你的肩伤必须处理!”
医生指着沈逸左肩汩汩涌血的伤口。
“先看她!”沈逸厉声喝道,双臂依然紧锁着林晓,“她怀孕九周,被注射不明药物,有流产征兆!”
医护人员迅速将林晓安置上担架,展开初步检查。
沈逸寸步不离地紧跟着担架,直到王磊带着几名特工拦在他面前。
“沈总,奥巴尔的尸体找到了,但……”王磊面色铁青,“我们在游艇残骸里发现了一台卫星电话的通话记录。爆炸前,他联系了纶顿方面,宣告‘b计划启动’。”
沈逸眉峰一蹙:“什么意思?”
“不清楚,但肯定不是好事。”
王磊将一部手机递到他手里,
“医院刚来的电话,您姑姑醒了,说有急事要立刻告诉您。”
沈逸接过电话,听筒里传来沈玉玲虚弱的声音:
“小逸…晓晓…安全了吗?”
“安全了,我们正在回医院的路上。”
“谢天谢地…...”
沈玉玲长长舒出一口气,随即语气突然变得急促,
“听好,奥巴尔不是主谋…他背后还有人…莫北辰只是颗棋子…...”
沈逸的神经骤然绷紧:“谁?”
“不清楚…但晓晓查到了…她在U盘里…标记了‘Z’的文件…...”
沈玉玲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们要的不是专利…是…是…...”
电话那头猛地传来断线的忙音,紧接着是医护人员慌乱的呼喊和仪器炸响的警报声。
沈逸的心骤然一沉。
渔船停靠的码头距离最近的医院足有三十分钟车程。
救护车内,林晓被迅速接上各种监测仪器,医生面色凝重,沉声提醒:
“血压太低,胎儿心率不稳,必须立即手术!”
沈逸紧紧握住林晓冰凉的手:
“坚持住,马上就到医院了。”
林晓却挣扎着撑开眼皮,断断续续道:
“沈逸...听我说...Z文件...在U盘里...密码...我们第一次...约会日期......”
“别说话,保存体力。”
沈逸心疼地抚过她毫无血色的脸颊。
“不...这很重要...”
林晓固执地坚持,气息微弱,
“他们...要的不是专利技术...是...南极站下面的...矿物样本...含有...新型超导材料...”
沈逸瞳孔猛然收缩,震惊不已。
南极站的矿物样本?
父亲竟从未提及分毫!
原来如此...难怪莫北辰和奥巴尔如此穷追不舍!
样本……样本在哪?
银行保险箱……719号……林晓的声音越来越弱,钥匙……在……
她的眼帘无力地垂下,监护仪上跳跃的心率轨迹突然拉成一条顽固的直线。
心跳停止!
医生厉声喝道,
准备除颤!肾上腺素1毫克静推!
沈逸被粗暴地推到一旁,只能眼睁睁看着医护人员在林晓身上展开生死争夺。
周遭的世界瞬间失去声息与色彩,只有尖锐的仪器警报和医护人员急促的指令刺破死寂。
第一次除颤,200焦耳,清场!
电流贯穿,林晓的身体猛地弹起又沉重落下,监护屏上的线条依旧冰冷平直。
第二次除颤,300焦耳!
毫无反应。
第三次除颤,360焦耳!
有心跳了!恢复窦性心律!护士惊呼。
沈逸双膝一软,整个人几乎瘫倒下去,踉跄着扶住墙壁。
监护仪上,那条代表生命的曲线重新开始跃动,微弱却坚定。
“必须立即手术!”
医生斩钉截铁道,“通知手术室准备剖宫产!”
沈逸机械地签完同意书,目眦欲裂地望着林晓被推进手术室。
门上的红灯骤然亮起,将他隔绝在冰冷门外。
他背靠墙壁,身体一寸寸滑落跌坐在地,手上还沾着林晓温热的血。
手机在口袋中震动,是老爷子发来的信息:
“国安查获莫北辰与‘Z’的通信记录,指向国际能源巨头Zenith集团。他们想要南极矿物,已派人前往南极站。已联系科考队撤离,但需要时间。”
沈逸死死盯着屏幕,思绪如惊涛翻涌。
Zenith集团——全球最大的私营能源公司,坐拥私人武装力量,背后是数十个国家政府的鼎力支持。
如果他们盯上了南极矿物……
手术室的门猛地被推开,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一名护士匆匆冲出:
“沈先生!林女士手术前坚持要见您!现在只能给您三十秒!”
沈逸如离弦之箭般冲入手术室。
林晓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呼吸面罩覆盖着她大半张脸,但意识依然清醒。
她虚弱地抬起手,指尖微颤,沈逸立刻用力握住。
“南极……科考站……”她气息微弱,字句破碎,“样本……在……气象站……地板下……”
“我明白了。”沈逸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他轻吻她冰凉的手指,“别担心,一切有我。你只需专心手术,答应我,好吗?”
林晓微微点头,眼中盛满无法言说的忧虑。
沈逸读懂了那目光深处的恐惧——她知道:
如果他去南极,可能重蹈父亲覆辙;如果不去,Zenith集团的人必将抢走那些矿物样本。
医生已经开始消毒准备:“沈先生,我们必须开始了。”
沈逸最后看了林晓一眼,退出手术室。
他站在冰冷的走廊上,迅速拨出两通电话。
第一通打给杰克·马库斯:“准备一艘船,我们要去南极。”
第二通打给老爷子:“联系军方,我需要一支最精锐的特种小队和最快的交通工具。Zenith集团的人不会知道是什么击中了他们。”
放下手机,沈逸的目光死死锁住手术室门上那盏刺眼的红灯。
这一次,他绝不让历史重演。
为了林晓,为了孩子,为了父亲未竟的事业——他必须赢下这场跨越十年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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