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的紧张与奔波,让沈前锋感到一丝疲惫,但这疲惫并非源于身体,更多的是精神上的重压。
徐仁鹤那边的麻烦暂时告一段落。那篇匿名登出的揭露文章,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虽然未能伤及徐仁鹤的根本,却也激起了足够的涟漪,让原本一面倒的“沈商通日”的舆论风向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几家之前唯恐避之不及的商户,又开始尝试着递来模糊不清的探询口风,毕竟,沈前锋手里能弄到的紧俏西洋货,是实打实的利润。
但这短暂的喘息,代价不小。为了快速反击,他动用了一些来自空间里的“小玩意儿”进行取证,虽然过程隐蔽,终究增加了暴露的风险。而且,为了打通刊发文章的关节,通过黄英的渠道,也耗费了不少人情和金条。系统界面上,那个关于“筹集行动经费”的长期任务,进度条虽然艰难地向前蠕动了一小截,但远未达到令人满意的程度。
“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在这个时代,真是寸步难行。”沈前锋坐在商行二楼的办公室里,揉着眉心。窗外,是灰蒙蒙的甬城天空,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他的“通源商行”门口,虽然不再有明目张胆的窥探者,但那种无形的监视感,并未完全消失。徐仁鹤像一条毒蛇,只是暂时缩回了草丛,獠牙依旧锋利。
他将注意力重新投向脑海中的系统界面。
【烽火支援系统】
【宿主:沈前锋】
【当前储物空间:1205立方米】(完成“舆论反转”子任务,奖励空间容量+5立方米)
【可用资源:……(清单略)】
【进行中任务:
1. 主线任务:破坏码头扩建计划。(进度:35%)
- 子任务:筹集码头行动专项经费。(目标:5000大洋或等价物资)(当前进度:42%)
- 子任务:获取码头精确布防图。(已通过黄英渠道获取,完成)
- 子任务:探明日军水下障碍及秘密设施。(进行中)
2. 支线任务:保护爱国人士潘丽娟及其联络小组安全。(长期任务)】
空间容量又增加了五个立方,聊胜于无。系统似乎更倾向于在他完成一些关键节点事件后,给予这种基础能力的提升。那五百立方的“初始资金”如今看来依旧庞大,但想到未来可能需要的更多、更大型的装备,沈前锋不敢有丝毫浪费。每一个立方,都要用在刀刃上。
经费任务进度刚到42%,主要是前期购买情报、疏通关系、支援工人运动花销巨大。虽然潘丽娟那边极力节省,但那么多参与工潮的工人及其家庭,需要最基本的生活保障,否则人心就散了。这笔钱,沈前锋出得心甘情愿,却也感到压力沉重。商行的正常经营受到舆论冲击,短期内难以提供大量现金,他不得不考虑是否要从空间里再拿出点超越这个时代,但又不太起眼的东西来换钱。
“咚咚咚。”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进。”
进来的是潘丽娟。她今天穿了一件半旧的藏青色旗袍,外面罩着素色针织开衫,头发一丝不苟地在脑后挽了个髻,脸色带着些许疲惫,但眼神依旧清亮锐利。她手里提着一个小布袋,放在沈前锋的办公桌上。
“这是老周那边想办法凑过来的一点,不多,大概两百大洋。他知道你这边最近开销大。”潘丽娟的声音平静无波,但沈前锋能感受到这份支持背后的重量。老周是他们在城郊交通站的负责人,那里的条件更为艰苦,这两百大洋,不知道是他们从多么紧张的经费里硬挤出来的。
“替我谢谢老周。”沈前锋没有推辞,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他拿起布袋,手感沉甸甸的,是袁大头。“工人那边情况怎么样?”
潘丽娟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工潮的声势是造起来了,码头装卸效率大减,日本人很恼火,松井的压力不小。大部分工友的情绪也很高涨,觉得这次能狠狠打击鬼子的气焰。”
她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凝重:“但是,也出现了一些不好的苗头。”
“哦?”沈前锋坐直了身体,“什么苗头?”
“有几个工头,私下里在传一些闲话。”潘丽娟斟酌着用词,“他们说,你沈老板一个南洋来的大商人,这么不惜血本地支持我们穷工人闹事,图什么?是不是另有所图?还说……会不会是故意把我们推到前面,吸引日本人的火力,你好在后面摘桃子,或者干脆就是和日本人演双簧,想彻底控制码头。”
沈前锋闻言,并没有感到太多意外。人心复杂,尤其是在这种高压环境下,猜疑和恐惧更容易滋生。他之前“商人”的身份伪装,此刻反而成了信任的障碍。
“可以理解。”沈前锋淡淡地说,“我出现的时机太巧,出手又太‘大方’,难免引人怀疑。尤其是,我确实拿不出一个能完全取信于所有人的、‘合理’的反日动机。”
他总不能告诉那些工人,自己是穿越来的,带着系统任务要抗日救国吧。
潘丽娟看着他,目光深邃:“你之前提供的那些资金,我都是以‘匿名爱国人士’捐赠的名义发放的,但徐仁鹤这么一闹,加上你之前为了反击登报,虽然澄清了通日嫌疑,却也把你‘沈前锋’这个名字和工人运动无形中关联得更紧了。有心人稍微联想,就能猜到资金源头可能在你这里。”
她轻轻叹了口气:“工人队伍很纯朴,但也容易被煽动。现在只是几个工头私下议论,我担心如果放任不管,这种情绪会蔓延开来,到时候我们内部就会出现裂痕。松井和徐仁鹤正愁找不到我们的破绽。”
“知道是哪几个工头在传这些话吗?”沈前锋问道。信任的建立需要时间,但破坏往往只在一瞬间。他必须知道,这仅仅是出于合理的怀疑,还是别有用心者在暗中挑拨。
“带头的是个叫刘老憨的工头,平时在工人里有些威望,人比较直性子,藏不住话。”潘丽娟说道,“另外还有两三个人,也附和他的说法。我观察过,刘老憨不像是被收买了,更像是他自己心里真的犯嘀咕。他家境困难,上次发放的补助金,他拿到后还偷偷抹了眼泪,按理说不该……或许正是因为他拿了钱,心里反而更不安,觉得这钱来得太轻易,不踏实。”
沈前锋沉默了片刻。这就是现实的复杂性。你帮助的人,可能因为无法理解你的帮助而对你产生怀疑。刘老憨的情绪,代表了一部分底层民众在面对超出认知范畴的“善意”时,本能的不安和警惕。
“你怎么看?”沈前锋把问题抛回给潘丽娟。他想知道这位经验丰富的地下工作者会如何处理这种内部信任危机。
潘丽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对码头最终的爆破行动,有多大把握?我们需要工人们做到什么程度?”
沈前锋明白了她的意思。如果最终行动需要工人兄弟们冒着生命危险去冲锋陷阵,那么内部的绝对信任和思想统一就是基石,容不得半点沙子。如果只是需要他们制造混乱和牵制,那么要求可以适当放低。
“爆破的核心部分,由我和陈默负责。工人兄弟们的任务,主要是在行动开始时,按照预定计划,大规模抢夺和破坏码头的装卸工具、堵塞交通要道,制造最大程度的混乱,牵制日伪军警的注意力,为我们潜入核心区域和后续撤离创造机会。”沈前锋解释道,“这同样非常危险,可能会直面日军和伪警察的枪口。”
潘丽娟点了点头,神色更加严肃:“那就是了。既然需要他们并肩作战,哪怕不是在同一个位置,信任也至关重要。刘老憨这样的人,心思重,疑虑多,在关键时刻,他的犹豫可能会影响到他带领的那一队人,甚至可能酿成大祸。”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街道上偶尔走过的行色匆匆的路人:“我会找机会,再和刘老憨他们几个人谈一谈。有些道理,需要反复讲,有些信任,需要反复建立。不能急躁,也不能强行压制,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她的方法依旧是地下工作的那一套:耐心、细致的思想工作。这需要时间和技巧。
沈前锋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开口道:“或许,我们可以换个方式。”
“什么方式?”潘丽娟回过头。
“光靠言语的解释,力量是有限的。”沈前锋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我们需要一场‘事实’来证明。比如,找机会让刘老憨‘偶然’发现一点边缘的、但能清晰表明我们正在积极准备打击日寇的证据?当然,必须确保安全,不能暴露核心计划。”
潘丽娟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但随即又谨慎地摇头:“风险不小。尺度很难把握。让他发现什么?发现我们藏匿的武器?那会吓到他,甚至可能让他直接去告密。发现一些无关痛痒的东西,又起不到作用。”
“不一定非要是我们自己的东西。”沈前锋提示道,“也可以是日本人的。比如,让他‘无意中’听到某个伪警察或日本浪人谈论码头驻军欺压工人的恶行,或者某个即将对工人不利的消息?加深他对敌人的仇恨,间接证明我们才是和他站在一边的。”
潘丽娟思考着这个提议的可能性。利用外部压力来促进内部团结,这倒是一个思路。但操作起来同样需要周密安排。
“我会考虑的。”她没有立刻答应,“这需要时机。目前,我还是先尝试正面沟通。你这边,经费的问题……”
“我来想办法。”沈前锋斩钉截铁地说,“你集中精力稳住工人内部。告诉那些心中有疑虑的兄弟,我沈前锋是不是真心抗日,不看我说什么,看我们接下来在码头做什么。行动,是最好的证明。”
潘丽娟深深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好。”
她拿起空了的布袋,准备离开。走到门口,她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沈前锋耳中:“你自己也小心。徐仁鹤不会善罢甘休,松井更是一条老狐狸。码头的水,比我们想象的更深。”
说完,她拉开门,身影消失在楼梯口。
办公室里重新恢复了安静。沈前锋走到窗边,看着潘丽娟的身影出现在楼下街道,很快汇入人流,消失不见。
裂痕已经初现,来自内部的不信任,有时比外部的明枪暗箭更难防范。他揉了揉太阳穴,感到一阵棘手。系统界面在脑海中静静悬浮,任务列表清晰明了,但现实的人际关系和政治漩涡,却远比完成任务本身要复杂得多。
他需要更多的钱,需要更稳固的同盟,也需要尽快找到消除内部裂痕的方法。时间,不等人。码头上,日军的扩建工程仍在继续,松井布下的网,或许正在悄然收紧。
而他能依靠的,除了越来越纯熟的空间运用和超越时代的见识,就是潘丽娟、黄英、陈默、阿祥这些在危局中逐渐汇聚到他身边的人。维护好这份脆弱的信任与联盟,其重要性,不亚于完成任何一个系统任务。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题要一个一个解决,先从最迫切的经费开始。他转身回到办公桌前,开始思索,空间里还有什么东西,能在这个时代卖出好价钱,又不至于引起过度的关注和麻烦。
窗外,天色愈发阴沉,似乎有一场雨,正在酝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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