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验田的盎然绿意带来了丰收的希望，但陈霄（朱贵）深知，支撑一个政权尤其是立志“革故鼎新”的政权，仅靠农业是远远不够的。强大的、可持续的军事工业，才是应对未来更大风浪的硬骨头。在关注农事的同时，他的目光投向了梁山后山那片日益嘈杂、烟火缭绕的区域——军工坊。
这里与试验田的井然有序截然不同。数十个大小不一的工棚杂乱分布，叮叮当当的打铁声、拉锯声、工匠的吆喝声混杂在一起，显得热闹而忙乱。陈霄在时迁以及新任“军工司”筹备主事、原工匠头目老周的陪同下，漫步其间。
他随手拿起一支刚打造好的箭矢，手指捻过箭杆，眉头微蹙。又走到一处正在打造枪头的炉前，看着铁匠凭感觉锻打、淬火，成品与旁边另一筐枪头放在一起，明显看出长短、厚薄、开刃角度皆有差异。
“诸位且看，”陈霄举起那支箭矢，又指了指那些枪头，声音不高，却让周围忙碌的工匠们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此箭，杆身微弯，翎羽粘贴不齐，与彼箭重量恐相差半钱。此枪头，刃长一寸七分，彼枪头却有一寸九分，重量、重心皆不同。士卒临阵，弓手引弓，手感不一，如何保证齐射之威？兵卒持枪，手感各异，如何保证搏杀之效？”
老周脸上有些挂不住，辩解道：“首领，工匠们都是老手，凭的是多年经验，力求每一件都是精品。这细微差别，战场上……当无大碍吧？”
“无大碍？”陈霄摇头，语气严肃，“千军万马之战，胜负往往就在毫厘之间。今日差之毫厘，他日战场上便可能谬以千里！我梁山欲抗衡朝廷精锐，乃至开创伟业，岂能满足于如此散漫、全凭个人手感的生产方式？”
他环视在场那些脸上带着困惑甚至些许不服的老工匠，沉声道：“从今日起，原各作坊整合，正式成立‘军工司’，由老周暂领主事，直接对联席会议负责。军工司下设弓弩、甲胄、刀枪、火器、木工等分坊，各设坊主。”
众人闻言，精神一振，这是要将工坊正规化了。但陈霄接下来的话，才真正让他们陷入了迷茫。
“军工司首要之务，便是推行‘标准化’与‘流水作业’！”陈霄让人展开几张他提前绘制的图纸，上面清晰地标注着各种军械的尺寸、重量、角度，甚至还有他引入的、众人看不懂的“公差”概念。
“标准化，即统一规制！凡我梁山军工司所出，同一类军械，必须尺寸、重量、形制完全一致！譬如箭矢，定下标准长度、杆径、箭头重量、形状、翎羽尺寸，所有工匠，必须严格按此标准制作，误差不得超出规定范围！”他指着图纸上的数据，“今后，所有产出，需经专人检验，合格者方可入库，不合格者，回炉重造，并记录在案，与工钱考评挂钩！”
这话一出，下面顿时一片哗然。老工匠们面面相觑，让他们放弃几十年积累的“手感”和“经验”，去遵循冷冰冰的数字和图纸？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铁匠忍不住站出来，他是打造刀剑的好手，在工匠中威望颇高：“首领！这……这如何使得？打造兵器，讲究的是火候、手感，每一把刀都有自己的性子！全都一个模子，那不成死物了？况且，铁料批次不同，炭火时辰略有差异，如何能保证毫厘不差？”
“是啊首领，这太难了！”
“全按图纸，还要我们这些老家伙作甚？”
质疑声此起彼伏。经验主义与标准化、数据化要求的矛盾，赤裸裸地摆在了台面上。
陈霄耐心听着，待声音稍歇，才道：“诸位老师傅的经验，是我梁山宝贵财富，绝非无用。然，标准化的目的，非是抹杀经验，而是将其中最精华、最稳定的部分提炼出来，固化下来，形成规范，让后来者也能依循，保证大批量生产时，品质如一，性能稳定！”
他走到那老铁匠面前，语气缓和但坚定：“老师傅，您说的铁料、火候差异，正是我们需要克服和规范的地方。我们可以制定选料标准，规范淬火流程，记录数据，找到最优解。这并非否定您，而是希望将您的手艺，变成可以传承、可以放大的‘法度’！”
他又看向众人：“至于‘流水作业’，便是将一件军械的制造，分解为多个简单步骤。譬如造箭，专人削杆，专人装镞，专人粘羽，专人校直。每人只精于一道工序，效率自然提升，且更易保证该环节的质量。这并非将诸位视为匠奴，而是为了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各展所长，凝聚成更强的整体力量！”
为了让众人信服，陈霄亲自下场，选定制作最简单的箭矢作为试点。他召集相关工匠，重新规划工棚，设定工序岗位，明确每个环节的标准和检验点。起初，工匠们极不适应，效率反而下降，抱怨声不绝。陈霄不为所动，令裴宣的军纪督察队介入，监督标准执行，同时让老周记录各环节耗时和问题。
几天后，当第一条简陋的“制箭流水线”勉强运转起来后，效果开始显现。负责削杆的工匠，因为只做这一件事，手法越来越熟练；负责校直的工匠，也能更快地发现并修正问题。虽然单个工匠似乎失去了打造完整箭矢的“成就感”，但整体出产合格箭矢的速度，却在稳步提升。
与此同时，陈霄正式颁布了《梁山军工生产管理条例》，详细规定了组织机构、生产流程、质量标准、检验程序、奖惩办法以及保密条款。条例以公文形式下发各坊，并由文书司派人宣讲，要求所有人学习遵守。
改革在阵痛中推进。这一日，老周激动地前来禀报：“首领！首批完全按照新标准制作的制式箭矢一千支、标准枪头五百个，已经全部完成，检验合格！请您过目！”
陈霄看着眼前木箱中码放整齐、几乎看不出区别的箭矢和枪头，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但却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很好。”他拿起一支箭，感受着那统一的重量和平衡感，“明日，召集各军团负责军械的将领，于校场，对此批标准箭矢、枪头，与旧法所制者，进行对比测试！让事实说话！”
喜欢水浒新纪元：从整顿梁山开始请大家收藏：(m.motiedushu.com)水浒新纪元：从整顿梁山开始磨铁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