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从万象藏经阁获得的震撼与诸多疑问，沈破军和云煌回到了璇玑殿。殿内，凌虚子早已泡好了灵茶，似乎在专程等着他们。
“如何？可有什么发现？”凌虚子眼中闪着光，比两个徒弟还急切。
沈破军将留影玉呈上，并详细汇报了查阅过程，重点描述了《墟海游历怪谭》中关于“赤金之色”、“黑色无形之影”的记载，龟甲上“外蚀”的警示，星图石刻的“客星兆乱”，以及最关键的——观星古洞无字金绢对璇玑令牌的反应及显现的谶语。
凌虚子听罢，神色变幻不定，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他亲自激发留影玉，反复观看了无字金绢浮现文字的那段影像，眉头紧锁。
“劫起于外，钥现于内，守正辟邪，一线生机……”他低声重复着这十六个字，良久，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看来，冥冥之中，自有牵引。你们此行，非是偶然。这金绢……连为师都未曾听闻其具体来历，只知是司内世代相传的几件‘不可解之物’之一。它对璇玑令有反应，或许是因为令牌传承自创立巡天司的某位先贤，其气息与这预言之物有某种关联。”
他站起身，在殿内踱了几步：“这些发现，连同你们之前的经历，足以证明‘界外之患’并非空穴来风，且早有先兆。‘饕餮之影’或许只是‘外蚀’的一种具现化形态。莫清影姑娘的‘钥匙’本源，那本奇异的古书，还有你们带回的法器、龙角……很可能就是这‘一线生机’的关键组成部分。”
他停下脚步，看向二人：“此事，目前仍仅限于我们师徒三人，以及回春堂那几位知晓。切莫再扩散。接下来，你们有何打算？”
沈破军道：“师尊，我们需尽快返回回春堂，将藏经阁所得告知林老和钱师叔。岑老的救治、清影姐的移灵，以及古书与异界残片的研究，都可能有新的思路。而且，我们也担心离开太久，那边有什么变故。”
“嗯，是该回去。”凌虚子点点头，眼中那抹跃跃欲试的光彩又亮了起来，“正好，为师跟你们一起去！见识见识那几位异界来客，看看那灵偶之身，哦，还有那位正在锻造新形骸的欧冶大师！说不定，为师还能帮着参谋参谋！”
沈破军和云煌早有预料，只得应下。凌虚子顿时喜笑颜开，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那还等什么？这就出发！对了，为师得准备点见面礼，空手上门多不好意思！”
他说着，兴致勃勃地从自己的储物法宝里开始往外掏东西。先是几个看起来就灵气盎然的玉瓶：“这是‘九转还玉丹’，疗伤圣品，比林老的‘护心守元丹’也不差！给那位岑老和莫姑娘备着。”又拿出几块闪烁着各色光华的矿石和灵木：“这些炼材不错，送给欧冶大师，兴许他用得上。”接着是几枚刻画着繁复阵法的玉符：“小玩意儿，防御预警用的，给你们那几个新朋友，阿关、阿宝是吧？一人一个防身。”
看着师尊恨不得把家底都搬出来的架势，沈破军无奈提醒：“师尊，回春堂那边……物资并不匮乏，林老和钱师叔也都是见多识广之人。”
“礼多人不怪嘛！”凌虚子摆摆手，又想起什么，掏出几个看起来制作精良、绣着云纹的锦囊，“对了，这几个‘芥子乾坤袋’，空间比你们用的那种制式储物袋大不少，也稳固，给你们和那几位朋友分分，装东西方便！” 他一边说，一边还在自己的藏品里翻找，看看还有什么“好玩又实用”的东西可以带上。
沈破军看着那几个明显是高级货的“芥子乾坤袋”，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提前打个预防针：“师尊，有件事……需得提前告知您。”
“何事？”凌虚子抬头。
“是关于地球……就是清影姐原本所在的那个世界。”沈破军斟酌着语句，“那个世界，与我们东胜神州，规则差异极大。其中最明显的一点是……那里天地间流淌的‘灵气’，或者说是可供修炼、驱动法术、激活法器的‘活性能量’，极其稀薄，近乎于无。”
“嗯？近乎于无？”凌虚子动作一顿，有些诧异，“那他们如何修行？那些高楼铁鸟如何驱动？”
“他们走的，似乎是另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称为‘科技’。”云煌接口道，“不依赖灵气，而是利用物质本身的规律，发展出各种机械、电子造物。至于修行……据清影姐说，在那个世界，真正的修行者凤毛麟角，且进展极其缓慢艰难，大多数传承都已断绝或沦为传说。”
凌虚子恍然，随即又觉得有趣：“原来如此！不修自身而假外物，竟也能建造出那般奇观？有意思！那与我们有何……”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目光落在自己刚掏出来的那几个“芥子乾坤袋”上，脸上的兴奋之色慢慢凝固，然后逐渐转变为一种混合着愕然、恍然和哭笑不得的表情。
“等等……你是说……”他指了指乾坤袋，“这玩意儿……在那边……打不开？”
沈破军肯定地点了点头：“正是。不仅芥子袋，我们身上大多数需要灵力、神念或特定能量激活的法器、符箓，在那个世界，都会失去效用，或变得极难催动。便如鱼离水，鸟折翼。弟子之前在那诡异世界便深有体会，只是地球那边，情况更甚，是近乎完全的‘绝灵’环境。我们之前赠予清影姐他们的一些低阶丹药和普通材料尚可，但这种涉及空间法则、需要稳定灵力维持的高等储物法器……”
凌虚子呆立当场，手指还保持着指向乾坤袋的姿势。过了好几息，他才“哈”地一声笑出来，摇了摇头，把几个乾坤袋又收了回去，自嘲道：“枉我活了这么多年，竟把这茬给忘了！界域不同，法则迥异，我们视为寻常的‘常识’，在彼处便是‘天堑’。这乾坤袋，在那边恐怕还不如一个结实点的布口袋有用。”
他想了想，又把之前拿出的那些需要灵力激活的防御玉符也收起了大半，只留下两枚材质特殊、似乎不纯粹依赖灵力的护身玉扣。“这两枚‘温阳玉’，长期佩戴可略微滋养身体，驱散寻常阴寒，不靠灵力激发，在绝灵之地应该也能有些微效果，给那两个小辈吧。”
他又翻了翻，找出几个结实的玉盒和特制的药囊，将丹药和部分不易挥发药性的灵材重新分类装好。“这些，用最朴实的方法包装，只要不打开，药性流失慢些，应该能带过去用。”
做完这些，凌虚子拍了拍手，脸上已无尴尬，反而充满了研究者的兴致：“好，好！如此一来，为师对这趟出行更感兴趣了！绝灵之地啊……真是难以想象的世界。难怪你们说那些法器在那里威力大减。这法则差异本身，就是一门大学问！走走走，赶紧出发！为师已经等不及要去‘实地考察’一番了！顺便也看看，咱们这些在‘有灵之地’长大的修士，到了那边，除了力气大点、身体结实点，到底还能剩下几分本事！哈哈哈！”
看着师尊迅速调整心态，将“不便”转化为“新奇课题”的乐观模样，沈破军和云煌也松了口气，相视一笑。确实，与其担忧限制，不如积极面对差异。这或许也是应对未来更多未知挑战时，应有的心态。
三人不再耽搁，略作收拾，便悄然离开了巡天司总坛，驾驭起遁光，朝着回春堂所在的方位，疾驰而去。凌虚子飞在最前，宽大的袍袖在风中鼓荡，背影竟有几分少年人出游般的轻快，唯有眼中不时闪过的深邃光芒，显露出他并非纯粹的游玩，而是在思考着更深层次的问题——关于界域，关于法则，关于那一线在绝灵之地也可能存在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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