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清冷,映照着练剑阁后院一片狼藉。那条被千星魔尊硬生生犁出来的数十丈沟壑,如同大地一道狰狞的伤疤。
沟壑尽头,千星魔尊瘫软在碎土乱石之中,模样凄惨到了极点。右臂彻底扭曲变形,如同被巨力碾过的烂泥,暗紫色的魔血浸透了破碎的衣袍。周身魔气涣散不堪,如同漏气的皮囊,再也凝聚不起半分威势。体内经脉更是乱成一锅粥,引仙境的魔躯自愈能力在那诡异的反震之力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最让他恐惧的,是那缓缓逼近的三道身影。
小公鸡“小花”踱步到沟壑边缘,歪着脑袋,黑豆般的眼睛冰冷地俯视着他,里面没有丝毫属于生灵的情感,只有一种看待死物般的漠然。
“咕?”(还不死心?)
大黄狗“阿黄”则显得活跃许多,它站在沟壑旁,俯下身,硕大的狗头几乎要凑到千星魔尊脸上,龇着森白锋利的牙齿,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炽热带着腥气的鼻息喷在魔尊脸上。
“汪汪!呜——”(又是你这黑乎乎的家伙!还敢偷袭主人!身上的味儿真难闻!)
阿黄虽然灵智未全开,但对魔气有种本能的厌恶,尤其是这魔尊三番两次搞事,更是让它觉得这家伙是个大麻烦。
而最让千星魔尊灵魂战栗的,是那只胖橘猫“叮当”。它并未靠近,只是远远地蹲坐在那块青石上,碧绿的猫瞳在月色下泛着幽冷的光,仿佛能穿透他的魔魂,看清他所有的心思。它刚刚舔干净的爪子在月光下闪烁着寒芒。
千星魔尊挣扎着想要求饶,想要求一条生路,但在这三股无形的、仿佛能冻结时空的威压笼罩下,他连开口都变得无比艰难。
就在这时,叮当的目光在千星魔尊和阿黄之间流转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尾巴尖慵懒地轻轻一甩,用一种仿佛在决定今晚吃鱼还是吃肉的随意口吻说道:
“总这么跑来跑去,也挺烦的。签了吧,以后就给阿黄当个跑腿的,省心。”
话音刚落,也不见它有何动作,一枚奇异的契约符文凭空浮现,悬浮在千星魔尊眼前。
那契约通体流转着璀璨的金色光芒,散发着一种堂皇正大、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无上威严的气息。符文结构复杂玄奥,远超千星魔尊见过的任何魔道或正道契约。然而,在这枚金光闪闪的契约最核心的位置,却烙印着一个清晰无比、甚至带着几分憨厚气息的——狗爪印!
主仆契约!
而且是极其不平等、仆从方几乎没有任何权利、主人方一个念头就能决定其生死的那种!
最屈辱的是,契约另一方,明确指向的,是那条正在对他龇牙咧嘴的大黄狗!
与犬为仆?!
“不——!!!”千星魔尊目眦欲裂,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混合着极致愤怒与屈辱的嘶吼!这简直比将他抽魂炼魄、永世不得超生还要令人难以接受!他可是纵横魔道数千年的千星魔尊!引仙境的存在!如今竟要沦为一头畜生的奴仆?!这消息若是传回魔道,他必将成为万古笑柄!
奇耻大辱!滔天的耻辱感几乎要冲垮他残存的理智!
“嗯?”
就在他抗拒的念头升起的刹那,叮当只是发出一声轻微上扬的鼻音。
“轰!!!”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深邃、仿佛源自宇宙本源的威压,如同整个苍穹塌陷般轰然降临,死死压在千星魔尊的魔躯与魔魂之上!
“咔嚓……咯咯咯……”
他本就破碎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魔魂仿佛要被这股力量硬生生碾碎、磨灭!无尽的黑暗与死亡的气息,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再敢说半个“不”字,下一秒就会彻底形神俱灭,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谓的尊严、骄傲,都成了可笑的奢侈品。
活着……至少现在要活着!只有活着,才有机会!才有报复的可能!
“我……我签!!!”
千星魔尊从喉咙深处挤出这三个字,声音嘶哑绝望,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不甘。他颤抖着抬起仅存的左手,逼出一滴蕴含着本命魂源的精血,带着他所有的怨恨与屈辱,缓缓地、如同推动一座山岳般,艰难地按向了那枚金色契约核心的狗爪印!
“嗡——!”
就在他魂血触及狗爪印的瞬间,契约金光大盛,化作两道流光,一道没入阿黄的额头,一道狠狠烙印进千星魔尊魔魂的最深处!
契约,成立!
刹那间,千星魔尊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死、自己的一切,都已然系于那条大黄狗的一念之间!他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阿黄那简单直接的念头——饿了,困了,对魔尊的讨厌……
而与此同时,他的灵魂深处,不受控制地、反复回荡起阿黄那带着欢快情绪的、标志性的叫声:
“汪汪!汪汪汪!”(以后你就是我的狗奴才了!要听话!)
“噗——!”
千星魔尊再也忍不住,又是一口魔血喷出,这次纯粹是气的。他瘫在地上,面如死灰,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汪!”(起来!把这里弄干净!)阿黄用爪子扒拉了一下沟壑边缘的土块,发出了成为主人后的第一个命令。
千星魔尊身体一颤,屈辱感如同毒虫般啃噬着他的心脏,但他不敢有丝毫违逆,挣扎着用仅存的左手,开始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填平自己砸出来的沟壑。
小花瞥了他一眼,不再理会,重新飞回屋檐继续享用它的蛟肉。
叮当满意地眯起眼睛,舔了舔爪子,也跳回窗台,蜷缩起来,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表面上,千星魔尊低眉顺目,如同最卑微的奴仆,执行着阿黄的命令。
然而,在他低垂的眼睑下,那深紫色的魔瞳深处,却燃烧着滔天的毒焰与无尽的怨毒!
“忍!必须忍!”
“奇耻大辱!此仇不共戴天!”
“待本尊隐忍下来,摸清你们的底细,找到破绽……定要将你们抽魂炼魄,将那条贱狗剥皮拆骨,将那只鸡炖汤,将那只猫……”
“……汪汪?!”
他恶毒的诅咒还没发完,灵魂深处那该死的契约烙印一阵波动,阿黄似乎对他填坑的速度不太满意,又一道“汪汪”的意念传来,带着催促。
千星魔尊浑身一僵,连忙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心底却在疯狂咆哮:
“等着吧!都给本尊等着!终有一日……终有一日啊!!!”
月色下,曾经不可一世的千星魔尊,如今沦为了填坑的“狗奴才”,而他复仇的野火,则在屈辱的灰烬中,悄然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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