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的光从门外涌进来,照在杜守拙脸上。他没眨眼,也没后退。左手慢慢移到背后,将清漪往自己身后拉了半步。郑玉寒立刻贴墙靠住左翼,匕首横在胸前。
门外的脚步停了。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杜守拙,你果然来了。”
杜守拙握紧刀柄,指节发白。他知道这人是谁。十年前屠村那夜,就是这个声音下令放火。这些年他追过无数线索,听过三次刘撼山说话,一次在酒馆争执,一次在黑风帮密会,最后一次,是在梦里。
现在,真人站在门口。
刘撼山迈进一步,火光照出他魁梧的身形。绸缎长袍裹着宽肩,铜戒指闪着冷光。他嘴角扬起,像是在笑,可眼神死沉。
“你以为你能救走她?”他说,“你连她是真是假都分不清,还敢闯我地盘?”
杜守拙没答话。他低头看了一眼脚边的地砖。刚才那块下陷的砖已经弹回原位,机关重置。房间四壁安静,只有门外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他轻轻吸了口气,肩膀微微放松。左臂旧伤开始发麻,这是每次动手前的征兆。他故意让手臂垂下来一点,露出腕上的“守”字刺青。
刘撼山看到了,冷笑一声:“你还带着这个?当年你爹娘死的时候,你是不是也这样举着刀?可惜,没用。”
杜守拙眼都没眨。他只说了一句:“清漪,抓牢我衣角。”
清漪的手立刻扣住他后腰的布料,指甲掐进掌心。她靠在墙边,呼吸急促,但没出声。郑玉寒低声道:“后路封死,只能向前。”
杜守拙点头。他往前踏了一步。
这一动,外面的人群立刻骚动。七八名守卫举刀上前,被刘撼山抬手拦下。他盯着杜守拙,像是在看一只困兽。
“你想冲?”他说,“好啊。我给你机会。”
他又退了一步,挥手示意身后的队伍分开。一条通道出现在火光中,通向走廊尽头。那里有门,门外是院子,再往外才是街巷。
“只要你能走出去。”刘撼山说。
杜守拙没看他指的方向。他知道那是陷阱。真正的出口不在那边。南七步,地龙开。铜锁上的字还在他怀里。但他不能现在去。刘撼山就站在这儿,带着二十多个手下,等着他犯错。
他必须先破局。
他缓缓抬起断锋刀,刀尖离地三寸。这个姿势他练了十年。陈默尘说过,刀不出鞘,杀意已至。现在,他不想杀人,只想带妹妹回家。
可他知道,今晚非杀不可。
刘撼山忽然笑了:“你还是老样子,一根筋。当年你爹护着村子,你不跑;现在你护着个废人,也不跑。有意思。”
杜守拙终于开口:“她不是废人。”
“哦?”刘撼山挑眉,“那你问问她,这几年是谁喂她饭,是谁给她换药,是谁让她活到今天?”
清漪身体一颤,手指更用力地抓住杜守拙的衣服。
杜守拙回头看她一眼。她抬头,脸色苍白,可眼睛亮着。
他说:“我知道是谁让她活下来的。是她自己。”
刘撼山脸上的笑淡了些。
杜守拙又说:“你关了她十年。可你不知道,她每天都在等我。你不知道她半夜醒来念的童谣,不知道她绣的梅花为什么少一瓣,也不知道她手腕上的伤,是自己咬的,为了不让自己哭出声。”
他说得很慢,像在讲故事。可每个字都砸在地上。
清漪的眼角湿了。她没擦,只是低声说:“哥,我不怕了。”
杜守拙转回头,刀势不变。
刘撼山沉默了几息,忽然大笑:“感人啊!真是感人!可你们今天都得死!”
他话音落下,身后守卫齐声呐喊,刀枪并举。火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郑玉寒低喝:“他们要压上来了!”
杜守拙没动。他在等。等对方先出手。只要有人冲进来,他就能撕开缺口。他的刀不怕围攻,只怕犹豫。
可刘撼山不动。
两人隔着火光对视。一个站着如山,一个立着如铁。
时间一点点过去。
清漪忽然轻声说:“哥,你还记得娘教的童谣吗?”
杜守拙没回头,只说:“记得。”
“月儿弯,锁儿寒……”
“兄妹双双过南山。”他接上。
清漪声音很轻,可在这片喧嚣里,像一根线,穿过了所有杀气。
她说:“那次下雨,我们躲进山洞。你说要背我回家。你说,哥哥的背最结实。”
杜守拙喉头动了一下。
他说:“我说过的话,一直算数。”
刘撼山听得皱眉:“够了!你们演够了没有?”
他猛地抬手,铜戒在火光下一闪。两名守卫立刻上前,刀指向杜守拙。
杜守拙却在这时动了。
他没有冲出去,反而往后退了半步。这个动作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紧接着,他左手突然抬起,将清漪整个人拉到身前,右手断锋刀横扫,刀背拍在门框上,发出一声巨响。
“趴下!”他吼。
清漪立刻蹲下。郑玉寒也矮身贴地。
几乎同时,三支弩箭从走廊两侧射来,钉在他们刚才站的位置。
刘撼山脸色一沉:“你发现了?”
杜守拙没理他。他刚才退那半步,不是示弱,是试探。他注意到门框上方有细微的金属反光,像是弩机的簧片。现在确认了。
他低声对郑玉寒说:“左窗三步外,墙上有孔。”
郑玉寒点头:“我能堵住。”
“等我动,你就上。”
他又对清漪说:“等下我会冲,你跟着郑玉寒走。别回头,别停下。”
清漪摇头:“我要跟你一起。”
“听话!”杜守拙声音严厉,“你要是倒在路上,我怎么带你回家?”
清漪咬住嘴唇,终于点头。
杜守拙深吸一口气,双腿微曲。左臂的伤开始发热,像有火在烧。他知道这感觉——再打一场,这条胳膊可能就废了。
可他不在乎。
他盯着刘撼山,忽然说:“十年前,你烧了我的家。”
刘撼山冷笑:“对,我还记得你娘抱着铜锁哭的样子。”
“那你记不记得,”杜守拙声音低下去,“有个孩子躲在灶台后面,看着你踩断他爹的脖子?”
刘撼山一怔。
杜守拙继续说:“那个孩子爬出来的时候,手里攥着一块烧红的铁片。他用它在手腕上刻了个字。”
他举起左手,火光照亮“守”字。
“他发誓,总有一天,要亲手砍下你的头。”
刘撼山脸色变了。他终于明白眼前这个人是谁。
杜守拙不再多言。他猛然蹬地,整个人如箭射出,直扑刘撼山面门。
刘撼山暴喝一声,右拳轰出。黑煞拳风呼啸,带着腥气。
杜守拙不避不闪,左臂迎上那一拳。拳掌相撞,骨头发出闷响。他闷哼一声,可右手刀已顺势劈下,直取对方脖颈。
刘撼山被迫后仰,险险避开。刀锋擦过喉结,划开一道血线。
火光下,第一滴血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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