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府，地处江南，水陆通达，本是鱼米之乡，富庶之地。
陈序一行人快马加鞭，低调入境。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全部换上了商贾的行头，陈序扮作采买绸缎的东家，韩昶、杜衡是随行护卫，岳铮和玄诚子则充作账房和仆从。
一进入江州地界，尤其是靠近刘明远老家所在的临川县，陈序就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氛。
官道平整宽阔，田亩整齐，看似一片祥和，但沿途遇到的乡民，提及“刘老侍郎”或者“刘家”，无不面露敬畏，甚至带着一丝恐惧，往往话没说两句就借故匆匆离开。
“这刘明远，致仕还乡不过五年，在这地方的威信，简直比知府还高啊。”韩昶压低声音道。
杜衡点头：“一路过来，看到好几处水利、桥梁，都刻着‘刘公捐建’的字样。看来这位刘老侍郎，很懂得收买人心，或者说……经营自己的根基。”
玄诚子懒洋洋地叼着根草茎，嗤笑一声：“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洒下这么多银钱，图的能是几句乡民的好话？”
岳铮紧握着拳头，眼神里满是恨意：“他贪墨了边军将士的血汗钱，拿来这里充善人！我爹和那些枉死的将士，却连块像样的墓碑都没有！”
陈序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稍安勿躁。我们此行的目的是找到证据，不是来拼命的。”
他们先在临川县城找了一家不起眼的客栈住下，然后开始分头打听。
陈序带着岳铮，在县城里看似随意地闲逛，重点观察刘家的宅邸和产业。
刘家的宅院位于县城最好的地段，高墙深院，门楼气派，门口蹲着两尊石狮子，守卫森严，往来仆从衣着光鲜，神色间都带着一股高人一等的傲气。
不仅如此，县城里最大的粮行、绸缎庄、当铺，甚至码头，几乎都有刘家的股份或是直接掌控。
“这刘明远，哪里是致仕官员，分明是这临川县的土皇帝！”岳铮咬着牙道。
下午，陈序决定去县衙附近转转，看看当地官府与刘家的关系。
刚到县衙所在的街口，就看到几个衙役正点头哈腰地跟一个穿着锦袍的管家模样的人说话，态度恭敬得近乎谄媚。
那管家随意挥了挥手，像是在打发下人，然后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县衙侧门，如入无人之境。
“看到没？”一个蹲在墙角晒太阳的老乞丐嘟囔道，“在咱临川县，刘大管家的话，比县太爷的管用多喽！”
陈序心中暗沉，这刘明远对地方官场的渗透，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在县衙门口停下，车上下来一个身着青色官袍的中年人，看样子品级不高，像是县里的属官。
那官员下车站定，目光随意扫过街面，恰好与正在观察县衙的陈序对了个正着。
陈序心中微微一凛，但面上不动声色，自然地移开了目光，假装对路边的货摊产生了兴趣。
然而，那青袍官员却盯着陈序的背影，眉头渐渐皱起，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他招来身边的一个随从，低声耳语了几句，那随从立刻点头，悄然跟上了陈序和岳铮。
“陈大哥，有人跟着我们。”岳铮立刻察觉，低声道。
“嗯，我看到了。别回头，继续走，找个地方甩掉他。”陈序冷静吩咐，心中却是一紧。这才刚到临川县半天，难道就被盯上了？
两人加快脚步，专挑人多拥挤的市集走，试图借助人流摆脱跟踪。
但那跟踪者显然对地形极为熟悉，如同跗骨之蛆，紧紧咬着不放。
眼看就要被逼入一条人烟稀少的小巷，一旦进去，后果不堪设想！
“这边！”陈序当机立断，拉着岳铮拐进了一家客人众多的茶馆。
跟踪者也紧随其后跟了进来，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大堂。
陈序和岳铮背对着门口，假装喝茶，心却提到了嗓子眼。对方是官府的人，一旦身份暴露，在这刘明远势力盘根错节的临川县，他们就是瓮中之鳖！
那跟踪者一步步靠近，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醉醺醺的身影突然从旁边桌子歪倒过来，正好撞在那个跟踪者身上。
“哎呦喂！谁啊，不长眼！”玄诚子满身酒气，骂骂咧咧地抓着那跟踪者的衣服，差点把他带倒。
跟踪者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一愣，闻着刺鼻的酒气，厌恶地推开玄诚子：“滚开！臭道士！”
“你推我？你敢推道爷我？”玄诚子不依不饶，纠缠上去，故意大声嚷嚷，引得周围茶客纷纷侧目。
趁这混乱的功夫，陈序对岳铮使了个眼色，两人迅速起身，从茶馆的后门溜了出去，汇入人流，很快消失不见。
过了一会儿，玄诚子才骂骂咧咧地松开那跟踪者，摇摇晃晃地走了。那跟踪者再想找陈序二人，早已不见踪影，只得悻悻回去禀报。
客栈房间里，众人汇合，气氛凝重。
“好险！”韩昶心有余悸，“那官员怎么会注意到我们？”
陈序面色凝重：“我与他素未谋面，他不可能认识我。唯一的解释是，刘明远恐怕早就料到可能会有人来查他，所以给当地官府下了指令，留意一切陌生的、可能带有官家气息的外来人！”
杜衡倒吸一口凉气：“这刘明远，心思也太缜密了！我们这才刚露面，就差点……”
岳铮焦急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身份可能已经引起怀疑，接下来还怎么查？”
陈序在房间里踱了几步，眼神锐利：“对方越是这样严防死守，越说明他心里有鬼！我们越是不能退缩！”
他停下脚步，看向窗外那座气势恢宏的刘府，沉声道：“明的不行，就来暗的！既然无法从正面接近刘明远，那我们就从他身边的人，或者他经营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产业下手！”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玄诚子身上：“道长，你江湖经验丰富，这临川县的三教九流，哪里能打听到真正的‘硬货’？”
玄诚子嘿嘿一笑，抹了把嘴边的酒渍：“这种地方，消息最灵通的，无非是赌坊、妓院，还有……码头上的苦力帮派。刘家掌控着码头，要说他们和‘混江龙’那伙水匪没点勾连，道爷我把名字倒过来写！”
码头！水匪！这与之前“漕”、“阅”碎片和铁牌的线索完美契合！
陈序眼中精光一闪：“好！那我们就从码头开始！我倒要看看，这位致仕还乡的刘老侍郎，在这繁华富庶的江南水乡，到底养着怎样一条见不得光的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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