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礼的鲜血尚未干涸，史弥远的沉默依旧令人不安，但朝堂的运转从不因个人的生死荣辱而停歇。一场风波过后，往往伴随着权力的重新洗牌与利益的再次分配。
这一日的大朝会，气氛与往日截然不同。少了些唇枪舌剑的攻讦，多了些暗流涌动的审视。
景和帝高坐龙椅，目光扫过下方垂首肃立的文武百官，最终落在了站在班列靠后位置的陈序身上。
“陈序。”皇帝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地传遍金銮殿。
“臣在。”陈序出班，躬身行礼。
“科举舞弊一案，你查明真相，揪出国之蛀虫，维护朝廷纲纪，有功于社稷。”景和帝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朕，向来赏罚分明。”
整个大殿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史弥远站在文官之首，眼帘低垂，面无表情。
“擢升陈序为刑部郎中，即日上任，协理刑部日常事务，专司重大刑狱核查。”
刑部郎中！正五品！
虽然品级看似只是从从五品的推官提升了一级，但意义截然不同！推官多为地方或临安府属官，而刑部郎中，是实实在在的京官，中枢要职！这意味着陈序从一个冲锋在前的“办案干将”，正式踏入了帝国司法体系的核心圈子，拥有了参与制定规则、影响决策的权力！
破格提拔！圣眷正隆！
不少官员心中震动，看向陈序的目光更加复杂。羡慕、嫉妒、敬畏……不一而足。
“臣，谢陛下隆恩！定当恪尽职守，不负圣望！”陈序压下心中的波澜，沉稳谢恩。他明白，这升迁既是奖赏，也是皇帝将他这把刀，磨得更利，放在了更关键的位置上。
“嗯。”景和帝微微颔首，目光似有深意地扫过全场，“望你秉持公心，勿负朕望。”
退朝之后，恭贺之声与复杂的目光一同向陈序涌来。
“陈郎中，恭喜高升！”
“年少有为，实乃我辈楷模啊！”
“日后同在刑部为官，还望陈郎中多多指教。”
陈序一一客气回应，不卑不亢。
韩昶和杜衡难掩兴奋，围在他身边。
“陈大哥，这下好了！进了刑部，咱们查案就更方便了！”韩昶低声道。
杜衡则老成持重些，提醒道：“大人，刑部水深，关系错综复杂，宋知礼虽倒，但其党羽未必清除干净，史相一系更是盘根错节，您初入其中，还需小心谨慎。”
陈序点头：“我明白。”
他抬头望向刑部衙门那庄严而肃穆的匾额。这里，将是新的战场。
刑部衙门，果然如杜衡所料。
虽然表面上，刑部尚书闫文正亲自接待了他，安排了一应事务，言语间也颇为客气。但底下那些郎中、员外郎、主事们，态度就微妙得多。
有表面热情实则疏远的，有冷眼旁观不置可否的，更有几个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和审视。陈序心知肚明，这些人中，必有宋党残余，也必有史弥远的耳目。他一个毫无根基的“空降兵”，骤然占据要职，自然会触动无数人的利益。
他被分派的公廨（办公室）位置尚可，但当他去调阅一些积年卷宗时，却明显感觉到了无形的阻力。不是推说掌管钥匙的吏员不在，就是卷宗归档混乱一时难以查找。
“陈大人，您初来乍到，不如先熟悉一下现行的规章流程？这些陈年旧案，繁杂得很，也不急在一时。”一位姓王的员外郎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陈序看了他一眼，没有坚持，只是淡淡道：“有劳王员外郎提醒。”
他知道，这是下马威，也是试探。
回到自己的公廨，陈序看着窗外庭院中往来穿梭的官吏身影，目光沉静。
他并不急于一时。扎根需要时间，破局需要耐心。
当前最重要的，依旧是那几条未断的线索——史弥远的动向，张承遗物中的神秘符号，以及那个代号“鹞子”的敌国间谍！
他召来韩昶，低声吩咐：“让我们的人，重点盯紧史府宴会的后续，看看那些新科进士，尤其是王琛、李睿，之后与哪些人接触频繁，有无异常举动。”
“是！”
“另外，”陈序沉吟道，“想办法，从刑部内部找一两个不得志、但熟悉部内情弊且背景相对干净的老吏，我们需要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明白，我这就去物色。”
韩昶离去后，陈序独自坐在案前，再次拿出那张画着三道波浪符号的便签，眉头微蹙。
这个符号，像一把锁，锁着未知的秘密。宋知礼已死，这条线似乎断了。但它既然出现在张承遗物和宋知礼的密信上，就绝非偶然。
必须找到开锁的钥匙。
他有一种预感，这把钥匙，或许就藏在这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刑部衙门之中，或许就藏在史弥远那看似寻常的宴请背后，也或许……就藏在那个如同幽灵般的“鹞子”下一次的行动之中。
新的职位，是机遇，更是挑战。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坚定而锐利。
既然已入局中，那便在这帝国的司法心脏，与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对手，好好下一盘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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