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的尘埃看似落定,但临安城内的暗流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因为宋知礼的倒台而变得更加汹涌。
陈序这几日明显感觉到,投向他的目光复杂了许多。敬佩者有之,畏惧者有之,但更多的,是一种隐藏在虚伪笑容下的冰冷和嫉恨。
这一日大朝会,风波再起。
一名御史率先出班,手持玉笏,声音洪亮却带着刺人的锋芒:
“陛下!臣要弹劾刑部郎中陈序!”
龙椅上的景和帝眼皮都未抬,淡淡“嗯”了一声。
那御史得到默许,声音更高了几分:“臣弹劾陈序三条!其一,办案酷烈,滥用刑罚,屈打成招!宋侍郎一案,其下属周炳等人皆是在严刑拷打下被迫认罪,供词岂能作数?此乃动摇司法根基之举!”
话音刚落,立刻有第二名御史跟上:
“臣附议!陈序此人,年少得志,便目中无人,行事乖张!查案期间,擅闯大臣府邸,搅扰科举考场,视朝廷法度为无物!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臣也附议!”第三人出列,言辞更加诛心,“陈序构陷大臣,排除异己,其心可诛!宋侍郎乃清流砥柱,为国操劳多年,岂会行那等大逆不道之事?分明是陈序为了攫取权力,罗织罪名,陷害忠良!”
“臣附议!”
“臣附议!”
一时间,竟有七八名言官接连出班,口径出奇地一致,将矛头直指陈序!他们避而不谈宋知礼通敌卖国的铁证,只揪住陈序办案过程中的细节大肆攻击,甚至颠倒黑白,将宋知礼塑造成被构陷的悲情角色。
这显然是史弥远一党精心策划的反扑!宋知礼倒台,空出的权力位置和留下的政治遗产,成了他们必须争夺的肥肉。而扳倒风头正劲、深得帝心的陈序,既能打击皇权锐气,也能借此清洗宋党残余,由他们的人接手,更能震慑朝堂,彰显他们依旧掌控着舆论和言路!
朝堂之上,不少官员冷眼旁观,一些原本中立的官员也面露疑色,被这番言论所惑。毕竟,陈序崛起太快,手段又往往出人意料,确实容易引人非议。
韩昶站在武官班列中,气得脸色铁青,几次想要出列辩驳,都被身旁的同僚死死拉住。
陈序本人却站在文官班列靠后的位置,面沉如水,仿佛那些尖锐的指责并非冲他而来。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出。扳倒一个宋知礼,触及的利益集团太多,反噬是必然的。
他只是微微抬眼,看向龙椅上的景和帝。
皇帝依旧面无表情,手指轻轻敲着扶手,任由下方的弹劾之声喧嚣。
直到声音稍歇,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众卿所言,朕已知晓。陈序。”
“臣在。”陈序出班躬身。
“这些弹劾,你怎么说?”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陈序身上。
陈序抬起头,目光清澈,朗声道:“回陛下,臣办案,一切遵循《大渊律》及刑部章程,人证物证俱全,皆有案可查,何来‘酷烈’、‘构陷’之说?至于擅闯府邸、搅扰考场,臣皆奉旨行事,或有操切之处,然皆为尽快查明真相,维护朝廷纲纪,绝无半点私心!若有人质疑宋知礼之罪,臣愿当庭出示所有物证,请陛下与满朝文武公断!”
他语气不卑不亢,直接将皮球踢了回去,要求公开证据。
那些弹劾的言官顿时语塞。他们敢在模糊处做文章,却绝不敢在铁证面前硬扛。
景和帝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随即淡淡道:“证据确凿,朕已亲览。此事不必再议。”
一句话,堵住了所有言官的嘴。
然而,陈序知道,朝堂上的压制,并不能消除朝野之下的暗流。
果然,散朝之后,各种针对他的流言蜚语开始在临安城的大街小巷悄然传播。
“听说了吗?那个陈青天,其实是个酷吏!”
“为了升官,什么案子都敢乱来!”
“宋侍郎说不定真是被冤枉的……”
“寒门子弟就是不行,一朝得势便忘乎所以……”
这些流言如同毒雾,无形无质,却足以侵蚀他的名声,动摇皇帝的信任。
杜衡忧心忡忡地汇报着市井间的舆论动向:“大人,对方这是要毁掉您的清誉,让您日后寸步难行啊!”
陈序站在窗边,看着楼下街道上熙攘的人群,其中不知混入了多少散播谣言的“耳目”。
他冷笑一声:“他们越是如此,越是说明他们怕了。宋知礼的倒台,让他们感到了切肤之痛。”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韩昶摩拳擦掌,“要不要我们也放些消息出去?”
“不必。”陈序摇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与他们在泥潭里打滚,只会脏了我们自己的手。我们的精力,应该放在更重要的地方。”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宋知礼虽然倒了,但他在天牢里依旧一言不发。那些凭借舞弊手段高中的豪门子弟,依旧逍遥。还有那个‘鹞子’……这条线,绝不能断!”
他有一种预感,旧党这次舆论反扑,或许不仅仅是为了抹黑他,更可能是在为某个更大的行动打掩护,或者……是在拖延时间!
“让我们的人,盯紧天牢,盯紧那些新科进士,尤其是王琛、李睿那几个人!我倒要看看,他们接下来,还想玩什么把戏!”
陈序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冷静。
舆论的战场他可以不争,但真相的战场,他一步也不会退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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