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贵的尸体还没凉透，“泥鳅”这两个字就像一根烧红的铁条，烙在了陈序的心头。
“查！就算把临安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把这个‘泥鳅’给我揪出来！”
府衙偏厅内，陈序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烛火跳动，映照着他冷峻的侧脸。
韩昶抱拳，眼神锐利：“陈大哥放心，我已经把信得过的兄弟都撒出去了！军营里的老油子，街面上的青皮，码头的力巴，只要给足赏钱，没有撬不开的嘴！”
杜衡在一旁补充道：“大人，苏姑娘和柳七娘那边也递了话，她们的情报网比我们官面上的路子更野，说不定能有意外收获。”
“双管齐下！”陈序点头，“重点是黑市，尤其是涉及军械、火油这些‘硬货’的交易！这个‘泥鳅’能做这种掉脑袋的买卖，绝不是什么无名小卒！”
命令下达，整个临安城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无数暗流开始涌动。
韩昶手下的兵士换上便装，混迹于茶馆酒肆；杜衡联系的老江湖，在赌坊娼寮探听风声；苏宛儿和柳七娘掌控的三教九流，更是将一张无形的大网撒向了城市的每一个阴暗角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直到第二天下午，韩昶第一个带着消息，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陈大哥！有眉目了！”
陈序猛地从卷宗后抬起头：“说！”
“城西鸭子坞，有个专做‘水下生意’的黑市，每隔三天开一次，就在今晚！”韩昶语速极快，“我手下一个兄弟的表舅，是那一片的地头蛇，他透出风，说最近确实有个叫‘泥鳅’的在那活动，专门倒腾些见不得光的铁家伙，路子很野，但要价极高，而且神出鬼没，很少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鸭子坞……”陈序目光一凝，“确定是今晚？”
“确定！子时开市，鸡鸣即散！”韩昶重重点头。
几乎是同时，杜衡也快步走了进来，低声道：“大人，柳七娘派人送来消息，和她打听到的情况吻合。另外，她还补充了一点，这个‘泥鳅’据说背后有官面上的背景，所以才能搞到硬货，而且行事格外嚣张。”
官面背景！
陈序和韩昶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寒意。这和他们之前的推断完全一致！
“好！准备一下，今晚我们去会会这个‘泥鳅’！”陈序站起身，一股凌厉的气势自然散发。
***鸭子坞，名字听着敞亮，实则是临安城外一处废弃的河湾，芦苇丛生，水道复杂，历来是走私和黑市交易的绝佳场所。
子时刚过，几条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这片区域。正是陈序、韩昶和杜衡，以及几名韩昶精挑细选出来的好手。他们都换上了深色的夜行衣，脸上也做了简单的伪装。
借着芦苇的掩护，他们潜伏下来，远远望向那片所谓的“市场”。
哪里有什么市场？只有零星几点昏暗的灯笼挂在船头，几条破旧的乌篷船随意停靠在岸边，船上或站或坐着几个模糊的人影，交易就在船舱与岸边之间无声地进行着，偶尔能听到压得极低的交谈和银钱碰撞的细微声响。空气中弥漫着河水腥气、劣质烟草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
“大人，看那边第三条船，”杜衡眼尖，低声指向一个方向，“船头挂着一盏没点亮的白灯笼，那是‘泥鳅’的标记，柳七娘特意提过。”
陈序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条船比其他船更破旧，船篷紧闭，看不到里面的情况，船头确实挂着一盏白色的旧灯笼。
“韩昶，你带两个人从侧面绕过去，堵住后路。老杜，你和我从正面过去。”陈序迅速分配任务，“记住，动作要快，不能让他跳水跑了！”
“明白！”
几人如同夜色中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散开，朝着目标合围而去。
陈序和杜衡装作买家，压低斗笠，不紧不慢地走向那条挂着白灯笼的破船。
刚靠近，船篷里就传来一个沙哑警惕的声音：“谁？干什么的？”
杜衡按照黑市的规矩，压低声音回了句暗语：“买鱼，要带刺的。”
船篷掀开一条缝，一双浑浊的眼睛在黑暗中打量了他们片刻，似乎确认了安全，才低声道：“上来吧。”
陈序和杜衡一前一后踏上摇晃的船板，钻进低矮的船篷。
船篷里空间狭小，只点着一盏豆大的油灯，光线昏暗。一个干瘦、眼神闪烁的中年男人缩在角落里，他面前铺着一块油布，上面赫然摆放着几把闪着寒光的制式腰刀，甚至还有两把军中强弩！
“货都在这里，看中了谈价，看不上滚蛋。”那男人语气很不耐烦，透着一股亡命徒的戾气。
陈序没有去看那些军械，目光直接锁定在他脸上：“你就是‘泥鳅’？”
那男人眼神一凛，更加警惕：“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买货就买货，问那么多干嘛？”
“我不买这些，”陈序缓缓摘下斗笠，露出真容，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我买消息。关于骊山大营，关于那些‘报损’的轰天雷。”
“你他妈是谁？！”那男人脸色骤变，一只手猛地就朝后腰摸去！
“动手！”陈序低喝一声！
早已蓄势待发的杜衡如同猛虎出闸，一个箭步上前，铁钳般的大手瞬间扣住了对方掏向腰后的手腕！用力一扭！
“咔嚓！”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的寂静。
与此同时，船篷猛地被从外面撞开，韩昶带着人持刀冲了进来，冰冷的刀锋瞬间架在了那男人的脖子上。
“别动！动就死！”
外面的黑市瞬间大乱，人影晃动，几条船慌忙解缆，想要逃离这是非之地。
陈序没理会外面的骚动，蹲下身，看着被死死按在地上、疼得满头大汗的男人。
“现在，可以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了吗？‘泥鳅’？”陈序的声音冰冷，“王贵你认识吧？他死了。那些火雷，流到哪里去了？你的上家，是谁？”
那男人疼得龇牙咧嘴，眼中充满了恐惧，但听到“上家”两个字时，却闪过一丝更深的惊惶，他咬着牙，嘶声道：“我……我不知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杀你？太便宜你了。”陈序凑近他，几乎贴着他的耳朵，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动用火雷，形同造反，是诛九族的大罪。你不说，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也能让你全家，给你陪葬！”
“泥鳅”的身体猛地一颤，诛九族三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了他的心理防线上。
他看着陈序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感觉，这个人真的做得出来！
“我……我说……我说……”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泥鳅”瘫软在地，涕泪横流，“火雷……大部分都……都运出城了……是……是四海商号的人来接的货……”
四海商号！
果然是他们！
陈序强压住心中的波澜，继续逼问：“接货的人是谁？运到哪里去了？说具体点！”
“接货的……是个管事的，叫……叫钱老三……具体运到哪里……我……我真不知道啊……他们很小心……每次都是……啊！”
“泥鳅”的话还没说完，突然，他双眼猛地凸出，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嘴角溢出一股黑血！
“不好！他服毒了！”杜衡惊道。
陈序脸色一变，立刻捏住他的下巴，但已经晚了。“泥鳅”的眼神迅速涣散，头一歪，彻底没了气息。
线索，又断了！
不，没有完全断！
陈序猛地站起身，眼中寒光四射。
四海商号！钱老三！
“韩昶！立刻全城搜捕四海商号的管事钱老三！要活的！”陈序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个钱老三，就是揭开所有谜团的关键！必须赶在对方再次灭口之前，抓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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