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哐当!
李贵被拖下公堂,脚镣在青石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为运河浮尸案画上了沉重的句号。
公堂上的肃穆却未消散,反而化作更复杂的寂静,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陈序端坐公案后,放下惊堂木,目光平静地扫过堂下众人。
杜衡挺身而立,脸上激动未褪,看向陈序的目光充满敬佩与誓死追随的坚定。他身后那些参与办案的衙役个个挺直腰板,脸上洋溢着扬眉吐气的光彩。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张威那拨人。张威脸色铁青,嘴唇紧抿,阴鸷的目光死死盯着地面,试图掩藏眼底的惊怒与恐惧。他身边的衙役更是缩着脖子,大气不敢喘。
吴县丞勉强恢复了几分体面,干咳一声,站起身对陈序拱手:
陈县尉果然年少有为,明察秋毫!三日破案,实乃钱塘百姓之福!
这番话磕磕绊绊,每个字都带着酸涩与忌惮。他原以为是个软柿子,不料是头亮出獠牙的猛虎。
陈序从容起身还礼:吴大人过誉。此乃下官份内之责。
吴县丞碰了个软钉子,讪讪坐下,袖中手指不自觉地蜷紧。
退堂木声响起,公堂外的消息却如巨石入水,激起滔天巨浪。
听说了吗?运河浮尸案破了!
真的假的?这才几天?
就是赵氏染坊的李贵!为工钱争执,把同行勒死弃尸!
陈县尉如何破的案?这也太快了!
嘿!说起陈县尉,那可神了!用了格物致知的仙家法门!查验凶手脚底的泥,就知道他去过案发现场!还在鞋缝里找到死者血迹!李贵百般抵赖,陈县尉不慌不忙摆出证据,当场把他吓瘫了!
格物致知?那不是圣贤道理吗?还能破案?
所以说陈县尉不是凡人啊!这是文曲星下凡,专门替百姓申冤!
青天大老爷!这才是真正的青天大老爷!
陈青天的称呼从闲汉口中传出,迅速如野火燎原,得到百姓广泛认同。不过半日功夫,陈青天三日神破运河案的事迹已传遍钱塘大街小巷。
这阵狂风,自然也吹到了知县周彦耳中。
当日下午,周彦在后堂花厅召见陈序。
花厅内檀香袅袅,周彦端坐主位,脸上带着精心调试的温和笑容,与三日前判若两人。
明远啊,周彦亲切地唤着陈序表字,坐。今日堂审之事,本官已听闻。做得好!三日之期,言出必践,大涨县衙声威!本官甚是欣慰!
陈序依言落座,姿态恭谨:全赖大人信任,给予下官全权查案之机。杜捕头等人奔走查访,出力良多,下官不敢独居其功。
周彦呵呵一笑,端起茶盏:明远过谦了。你的能力,本官真正看在眼里了。他目光看似随意,实则锐利,尤其是那格物致知之法,堪称神异,令本官大开眼界!
话语满是赞赏,但那双带笑的眼睛深处,却有一丝难以捕捉的审视与忌惮。他原以为陈序是个可以随意推出去顶罪的棋子,不料是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猛虎。
此案你居功至伟,本官定会上报州府请功。日后县中刑名事务,还要多多倚重于你。
大人抬爱,下官愧不敢当。唯有竭尽全力,秉公执法,以报知遇之恩。陈序应对得体,心中却如明镜。周彦的嘉奖与,几分真心赏识,几分迫于舆论,几分官场笼络,他心知肚明。
从周彦处告辞,天色已晚。晚霞将县衙屋瓦染成温暖的橘红色。
回到廨舍,陈序发现桌上多了一壶温酒和几样精致小菜。杜衡守在门外禀报:大人,这是周大人特意吩咐送来的,说是给大人压惊犒劳。
陈序目光扫过酒菜,微微点头。这看似微不足道的赏赐,是周彦释放的又一个缓和信号。
杜捕头,一起用些如何?
杜衡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大人辛苦,您自用便是。
陈序不再强求,独自坐下用饭。菜肴远胜平日,但他吃起来依旧不疾不徐,面色平静。破案的喜悦,外界的赞誉,似乎都未在他心中掀起波澜。
饭后,他点亮油灯,从怀中取出那枚画有神秘符号的碎纸片,就着灯火凝神观瞧。
李贵伏法,一桩命案了结。但这符号背后的谜团,那夜的死亡威胁,却依然如阴云笼罩。符号出现在死者身上,是巧合,还是预示王五牵扯在更庞大的麻烦中?掷匕留书的神秘人,与这符号、与赵氏染坊,又有何关联?
他知道,陈青天的名声是把双刃剑。带来了民望和官声,也将他彻底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会引来更多审视、算计,甚至更恶毒的针对。
前方的路,迷雾重重。
但陈序的眼神在灯火映照下愈发坚定。他轻轻摩挲着粗糙纸片,仿佛能触摸到背后汹涌的暗流。
名声初显,不过是在权力与阴谋的漩涡中迈出的第一步。
真正的较量,那潜藏于水面之下的冰山,关乎生死、牵动命运的激斗,或许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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