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舟悄无声息地滑入陨星渊的星尘迷雾，船体被一层淡金色的星力包裹，隔绝了外界浓郁的寂灭之气。陈浩站在船头，双目微阖，胸口的星核印记泛着灰金交杂的光——那是寂灭之气在指引方向，每一次闪烁，都对应着源寂之地的方位。
“还有三里。”他轻声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印记边缘，那里的皮肤因两股力量的撕扯而微微发烫。
王雪将一件绣着星纹的披风搭在他肩上，目光扫过远处翻滚的黑色星尘：“摇光长老传来消息，谷口有三十个寂奴守着，个个气息紊乱，像是刚被强行催谷过。”
“催谷？”星陨阁主皱眉，“星寂殿急了。”
陈浩点头，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寂灭之气的躁动。它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既兴奋又不安，不断冲撞着他的星核，试图挣脱掌控。“他们在加速启动大阵，那些寂奴……恐怕是祭品。”
飞舟在一片嶙峋的黑石后停下。众人下船时，都换上了便于隐匿的玄色劲装。王雪将一柄淬了星力的匕首塞进陈浩腰间：“这是用净星池的水炼的，能暂时压制寂灭之气。”
陈浩握住匕首，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了几分。“你们守住谷口，我去毁石碑。”他看向星陨阁主，“寂灭之气与我星核相连，只有我能靠近石碑而不被立刻同化。”
“不行！”王雪立刻反对，“石碑周围的寂灭之气最浓，你会被彻底吞噬的！”
“不会。”陈浩抬手，指尖凝聚起一缕灰金色的气流，那是星力与寂灭之气交融的产物，“它现在既怕我，又离不开我。就像……被驯化的狼崽。”
星陨阁主沉默片刻，终是点头：“小心。我们会在谷口制造混乱，引开大部分寂奴。记住，石碑底座有三个凹槽，按星陨、月落、辰归的顺序注入星力，才能暂时封死它的灵脉。”
陈浩点头，转身没入星尘迷雾。他刻意放开了对寂灭之气的压制，任由那股熟悉的枯寂感包裹全身。果然，沿途遇到的低阶寂奴只是麻木地看了他一眼，便继续机械地巡逻，将他当成了“同类”。
越靠近谷心，星尘越发浓郁，空气中的哀嚎声也越发清晰。陈浩循声望去，只见谷壁上开凿着无数石窟，每个石窟里都蜷缩着一个或坐或躺的身影，他们的皮肤泛着死气沉沉的灰，眉心都有一个淡淡的“寂”字印记——那是尚未完全转化的半寂奴。
“救……救我……”一个孩童的声音从旁边石窟传来，气若游丝。
陈浩脚步一顿，看向那个约莫十岁的孩子，他的眉心印记还很淡，眼中尚存一丝清明。陈浩心中刺痛，刚想伸手，体内的寂灭之气却突然狂暴起来，胸口的星核印记剧烈灼烧——这是警告，不能对未同化者施予援手。
“忍一忍。”陈浩低声说，指尖凝聚起一缕星力，悄悄弹入孩子眉心，“等我毁了石碑，你们就能醒了。”
孩子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艰难地点了点头，重新闭上眼，仿佛积攒力气等待那一刻。
陈浩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忍，加快脚步向谷心走去。
谷心是一片圆形空地，中央矗立着那块巨大的黑色石碑，高约十丈，宽三丈，碑上的“寂”字是用无数细小的符文组成的，每个符文里都裹着一缕残魂，正是那些被吞噬的寂奴的神智。石碑周围刻着复杂的阵纹，三十六个高阶寂奴按方位站在阵纹节点上，双目紧闭，不断将自身星力注入阵纹——他们不是守卫，是阵眼！
而在石碑顶端，星寂殿的殿主正站在那里，黑袍无风自动，周身的寂灭之气浓得化不开。他似乎早已料到陈浩会来，看到他时，只是微微颔首，语气平淡得可怕：“来了。”
“来了。”陈浩握紧腰间的匕首，指尖的灰金色气流越发浓郁，“你明知我会来。”
“自然。”殿主轻笑，“只有你能承受石碑的寂灭之力，也只有你的星核能成为大阵的‘锁钥’。你以为星陨阁主的计划天衣无缝？从你接触星寂石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我为大阵选好的‘活祭’。”
陈浩心中一沉，果然如此！星陨阁主的计划，甚至他与寂灭之气的“纠缠”，都在对方的算计之中！
“那些孩子……”他的声音有些发紧。
“他们？”殿主瞥了一眼谷壁的石窟，语气轻描淡写，“是给大阵添柴的火。你看，阵纹已经亮到第七重了，再等你献祭，终焉寂灭大阵就能覆盖整个北境，很快……就能蔓延到中州，蔓延到天下。”
“你疯了！”陈浩怒喝一声，星力骤然爆发，手中的匕首带着净星池的清光，直刺殿主心口。
“疯？”殿主侧身避开，指尖弹出一缕纯黑色的寂灭之气，与陈浩的灰金色气流撞在一起，“你不懂，寂灭才是永恒。纷争、痛苦、离别……只有归于寂灭，才能彻底解脱。”
“那不是解脱，是消亡！”陈浩步步紧逼，匕首划破空气，带起阵阵清光，暂时逼退了殿主周围的寂灭之气。他趁机冲向石碑，按星陨阁主所说，将星力注入底座第一个凹槽——星陨槽。
“嗡——”石碑剧烈震动起来，碑上的符文发出刺耳的尖啸，周围的高阶寂奴齐齐喷出一口黑血，阵纹的光芒瞬间暗了两重。
“找死！”殿主怒吼一声，周身的寂灭之气化作无数黑丝，如网般罩向陈浩。
陈浩转身避开，同时将星力注入第二个凹槽——月落槽。石碑的震动更加剧烈，碑身竟出现了一丝裂痕。那些被符文裹着的残魂仿佛受到了鼓舞，发出微弱的呼救声。
“看到了吗？”陈浩喊道，“他们不想寂灭！他们想活着！”
“那是他们还没悟透！”殿主的身影出现在陈浩身后，一掌拍向他的后心，“等你成了阵眼，就会明白我的苦心！”
陈浩猛地转身，将匕首挡在身前。淬了净星池水的匕首与殿主的掌风相撞，发出“滋啦”的声响，黑烟滚滚。陈浩借着反震之力，冲向第三个凹槽，同时将体内的星力与寂灭之气彻底融合，化作一股灰金色的洪流，狠狠砸向辰归槽——
“轰！”
三声巨响接连响起，石碑底座的三个凹槽同时爆发出璀璨的光芒，星陨、月落、辰归三道星力形成一个巨大的三角，将石碑牢牢锁住。碑上的符文瞬间黯淡，那些残魂的呼救声变得清晰起来，带着解脱的喜悦。
周围的高阶寂奴惨叫着倒下，眉心的“寂”字印记渐渐消退，露出原本的面容。
“不——！”殿主发出绝望的嘶吼，他冲向石碑，却被三角星力弹开，“我的大阵！我的永恒！”
陈浩站在石碑前，胸口的星核印记剧烈起伏，一半是星力的明亮，一半是寂灭的灰暗，却奇异地保持着平衡。他看着状若疯癫的殿主，轻声道：“没有永恒的寂灭，就像没有永恒的白昼。有生有死，有起有落，才是完整的世界。”
殿主怔怔地看着他，又看向那些渐渐恢复神智的高阶寂奴，忽然瘫坐在地，发出一阵凄厉的大笑：“原来……是我错了……原来我才是最害怕消亡的那个……”
谷口传来震天的欢呼声，星陨阁主和王雪带着人冲了进来。王雪看到陈浩身上的灰金色气流，眼眶一红：“你没事吧？”
陈浩摇头，抬手抚摸胸口的星核印记，那里的灰渐渐褪去，只剩下淡淡的金色。“它还在，但不闹了。”
他看向谷壁的石窟，那些半寂奴眉心的“寂”字印记正在消退，孩童的笑声、老者的咳嗽声、妇人的啜泣声……各种鲜活的声音渐渐填满了陨星渊谷，驱散了长久以来的死寂。
星陨阁主走到石碑前，看着被锁住的碑身，长叹一声：“终是……结束了。”
陈浩望着远处渐渐散去的黑色星尘，阳光正透过云层，照进陨星渊的深处，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忽然想起净星池畔星陨阁主的话——
“寂灭之气最是记仇，却也最念旧。”
或许，它不是被驯化了，只是在他身上，找到了比寂灭更值得留恋的东西。
比如生，比如光，比如……王雪此刻眼中的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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