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微殿内,狼藉遍地,冰屑与尚未散尽的魔气、邪力混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大战后的死寂与沉重。
王雪独立于殿中,素白的衣裙上沾染着点点殷红,脸色苍白如纸,气息也比平日紊乱许多。她强行窥视那虚空邪物所受的反噬,远比表面看起来更严重。但她脊背依旧挺直,清冷的眸光先是扫过瘫软在地、气息微弱的吴长老,确认其体内那污染源虽未根除,却因方才的冲击而暂时陷入沉寂,暂无性命之虞。
随后,她的目光穿透残破的殿顶,落向了高空之上,那道依旧魔气缭绕、却不再如之前那般杀意沸腾的玄衣身影。
陈浩悬浮于空,血瞳之中,翻江倒海。方才那惊鸿一瞥的竖瞳影像,那宏大扭曲的意念,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他百年来被恨意填满的心上。
不是仙门伪善,不是天道不公,也不是王雪的背叛……竟然真的是这种来自虚空的、令人作呕的鬼东西在背后操控?!
他这百年撕心裂肺的痛苦,这身污秽不堪的魔元,这无数个被心魔啃噬的日夜……难道真的只是一场阴谋下的、可悲的产物?!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几乎要将他一直以来赖以生存的仇恨支柱彻底摧毁!一种巨大的茫然与更深的暴戾在他胸腔中冲撞,让他几乎要再次失控!
然而,当他看到殿内那道染血的、倔强挺立的素白身影时,那股毁灭一切的冲动,竟诡异地停滞了一瞬。
她也受伤了……为了窥探那真相……
王雪的声音,再次清晰地传入他耳中,带着伤后的虚弱,却比任何时刻都更具力量:
“陈浩,你看清了吗?那,才是你我……真正的敌人。”
真正的……敌人……
陈浩死死攥紧拳头,指骨发出咯咯的声响,周身的魔气因他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如同沸腾的油锅,时而暴涨,时而收缩。他血瞳死死盯着王雪,仿佛想从她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欺骗。
但他看到的,只有一片冰雪般的平静,以及那平静之下,难以掩饰的疲惫与……一丝他从未见过的、近乎同病相怜的……了然。
是啊,他们都是棋子。他被操控着堕入魔道,背负血海深仇;她似乎知晓内情,却被迫隐忍百年,独自背负真相。
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啊——!!!”
陈浩猛地仰天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嘶吼!吼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愤怒、痛苦、不甘与一种挣脱枷锁般的疯狂!
吼声震彻云霄,却不再是纯粹的毁灭之意,而是夹杂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宣泄!
他周身沸腾的魔气,随着这声嘶吼,竟缓缓平复下来,虽然依旧危险而不稳定,但那针对于王雪、针对于昆仑的、不死不休的杀意,却如同潮水般退去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依旧猩红、却不再纯粹是疯狂的血瞳,深深地看了王雪一眼。那眼神复杂到了极致,有残留的恨,有巨大的疑,有滔天的怒,却也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冰层裂开般的动摇。
下一刻,他猛地转身,玄衣卷动魔气,不再看下方的昆仑,也不再看王雪,一步踏出,身影没入那尚未完全闭合的空间裂缝之中,消失不见。
来得突然,去得……亦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决绝。
他没有承诺合作,没有放下仇恨,但他……离开了。
在亲眼确认了“真正敌人”的存在后,他选择了暂时退去。这本身,就是一种态度的转变。
高空中的魔云随着他的离去缓缓消散,暗红的空间裂缝也逐渐弥合,只留下被魔威洗礼过、一片肃杀的昆仑山门,以及无数惊魂未定、面面相觑的弟子。
清微殿内,玄诚子等长老直到此刻,才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长长松了一口气,但心情却更加沉重。陈浩是退了,但那“虚空邪物”的阴影,却如同更浓厚的乌云,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王雪师妹,你的伤势……”玄诚子快步上前,关切地问道。
“无妨,调息片刻即可。”王雪摆了摆手,目光却依旧凝重,“当务之急,是吴师兄和苏师侄。他们体内的污染只是被暂时压制,根源未除,后患无穷。必须尽快找到彻底净化之法。”
她顿了顿,看向玄诚子:“掌门师兄,陈浩虽退,但此事恐怕已彻底惊动那幕后存在。接下来,对方的手段可能会更加激烈、更加隐蔽。宗门内部,必须加快清查,但手段需更隐秘。”
玄诚子沉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藏经阁所有典籍任你查阅,需要任何协助,宗门上下,莫敢不从!”
王雪微微颔首,不再多言,盘膝坐下,开始运功疗伤。清冷的侧颜在摇曳的灯火下,显得格外坚毅。
融冰初兆,并非春暖花开,而是预示着更加酷寒的考验,即将来临。
但至少,那坚不可摧的敌对壁垒上,已然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一道……足以让阳光照入,也可能引来更猛烈风暴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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