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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收容所的路途,变得格外漫长且沉默。
不再是来时那种对未知任务的紧张,而是一种沉甸甸的、被无形之物压住心脏的滞涩感。街道上的每一个行人,远处楼宇窗户后的每一盏灯火,甚至夜风中卷起的废纸,都似乎带上了别样的意味。仿佛有一双,或者说无数双冰冷的眼睛,隐藏在这看似正常的都市夜景之后,静静地注视着他们这一行伤痕累累、与周遭格格不入的人。
“他们……真的在看着我们吗?”王琦忍不住压低声音,紧张地四下张望,他手臂上被简单处理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更痛的是那种如芒在背的窥视感。
“不知道。”苏媛的回答简洁而冰冷,她的目光同样锐利地扫过每一个可能的阴影角落,“但我们必须假设他们在看。从今天起,任何时候,任何地点。”
林默没有说话,只是将身体更多的重量靠在苏媛身上,努力调整着呼吸,试图尽快恢复一丝力气。他的大脑却在飞速运转,将苏媛在陵园外分析的情报与此刻的感受相互印证。“守夜人”——一个系统性地处理“异常”的组织。他们拥有针对诡物的技术和知识,他们对收容员抱有明确的警惕和敌意。这样一个组织,不可能不对他们这些频繁活动、使用异常力量的“不稳定因素”进行监控。
这种认知,像是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之前虽然恐惧但至少目标相对单一(应对收容所)的心理屏障。他们仿佛从一座孤岛上的囚徒,骤然发现自己其实身处一片被未知舰队包围的海洋,而这座孤岛本身,也充满了未解的谜团。
终于,那扇熟悉的、只有他们能看见的“门”出现在眼前。推开门的瞬间,收容所大厅那永恒不变的、带着微弱消毒水气味的温暖空气包裹而来,治愈的光芒开始柔和地渗透他们疲惫不堪的肉体和精神,修复着伤痕,抚慰着透支的灵魂。
然而,这一次,这熟悉的“安全区”却没能带来往日的全然放松。
伤势最轻的阿哲几乎是立刻就跑向了大厅一侧他惯常使用的那个角落,那里堆砌着他各种改装设备和临时接线板。他迫不及待地将他那块记录了守夜人符箓能量频谱的平板电脑连接上电源和备用分析仪,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敲击,屏幕上再次亮起那段奇特的波形图。
“我得趁记忆还清晰,尽快分析这段数据!”他的语气带着技术宅特有的兴奋和紧迫感,“这玩意儿太关键了!如果能破解……”
林默在苏媛的搀扶下,缓缓坐在大厅中央那组看起来还算舒适的沙发上。王琦则一屁股瘫在旁边的单人沙发里,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但眼神依旧警惕地打量着大厅入口的方向,仿佛担心下一刻就会有守夜人破门而入。
“感觉怎么样?”苏媛替林默倒了杯水,声音放缓了一些。
“好多了。”林默接过水杯,温热的水流划过喉咙,带来一丝真实的慰藉。身体的虚弱感正在被快速驱散,但精神的疲惫和紧绷感却难以立刻消除。他抬眼看向苏媛,她的脸上同样带着掩饰不住的倦容,但那双眼睛依旧清澈而冷静,如同风暴过后依旧稳固的灯塔。“你的分析很到位,‘守夜人’是我们必须正视的新威胁。”
苏媛在他旁边坐下,拿出那个小笔记本翻开。“初步判断,他们的威胁等级甚至高于大多数已知的诡物。诡物虽然恐怖,但行为模式大多有迹可循,源于某种执念或规则。而‘守夜人’……他们是有智慧、有组织、有明确目的,并且掌握着对抗我们力量的敌人。”
她顿了顿,笔尖在“潜在威胁等级:极高”那几个字上重重顿了顿。“更重要的是,阿哲发现的能量同源性……如果守夜人的力量体系真的与收容所深处那扇门同源,那意味着什么?他们是收容所的创造者?看守者?还是……曾经的逃脱者?”
每一个可能性都细思极恐。创造者意味着他们拥有对收容所的绝对控制权;看守者意味着收容所本身可能是一个被监管的“监狱”,而他们是狱卒;逃脱者则意味着,可能存在脱离收容所的方法,但那些逃脱者却成了现在的“清道夫”。
“信息太少了。”林默摇了摇头,感到一阵无力,“我们现在就像是瞎子,只知道有敌人,却不知道敌人是谁,到底想做什么,有多强大。”
“所以,当务之急是两件事。”苏媛接过话头,逻辑清晰地规划着,“第一,尽可能收集关于‘守夜人’的一切信息。他们的活动规律、人员构成、装备弱点、组织架构……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都可能在未来救我们的命。第二,加速我们对收容所本身的探索和理解。那扇门后的秘密,或许就是解开这一切谜团,包括守夜人来历的关键。”
就在这时,阿哲那边传来一声低呼:“有发现!”
林默和苏媛立刻起身走了过去,王琦也强打精神凑近。
只见阿哲的平板屏幕上,那段守夜人符箓的能量频谱被放大、提纯,旁边并列展示着一段极其微弱、几乎被当做背景噪音过滤掉的能量记录——那是他们之前多次尝试探测那扇金属门无果后,偶尔捕捉到的、一闪而逝的奇异波动。
“看这里,还有这里!”阿哲兴奋地指着两段波形中几个关键的特征峰和振荡模式,“虽然强度天差地别,守夜人符箓的能量活跃而外放,门后的波动几乎沉寂,但它们的底层振荡频率、能量粒子衰变模式,相似度超过了75%!这绝不可能是巧合!这根本就是同一种技术或者能量源的不同应用表现!”
这个确凿的证据,像一块巨石投入本就暗流汹涌的心湖,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同源能量!
守夜人和收容所深处那扇门,使用着同源的能量!
“难道……守夜人是‘管理员’?”王琦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就像游戏里的Gm(游戏管理员)?他们维护着这个‘收容所’的规则,而我们这些不听话的‘玩家’,就是他们清理的对象?”
这个比喻虽然粗糙,但却形象地表达了一种最令人绝望的可能性——他们的一切挣扎,都在别人的规则框架内,而规则的制定者和维护者,对他们抱有敌意。
“不一定。”林默否定了这个过于悲观的猜测,他凝视着那两段相似的波形,眼神锐利,“如果他们是管理员,拥有绝对控制权,根本不需要像今天这样和我们正面冲突,甚至牺牲队员。他们完全可以在我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处理’掉我们。他们更像是在……‘监管’和‘遏制’。他们对收容所的态度,恐怕也并非完全掌控。”
他回想起守夜人队长那句“玩弄火焰者,必自焚”,那语气中的警告意味,似乎并不仅仅是对他们这些收容员的鄙夷,更像是一种……基于经验的告诫?
“或许,他们和收容所的关系,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苏媛若有所思,“可能是合作,可能是对抗,也可能是某种无奈的平衡。但无论如何,他们掌握着比我们更多的信息和力量,这是不争的事实。”
她转向阿哲:“能根据这段频谱,反向推导出什么吗?比如,能否制造干扰装置?或者,能否增强我们对那扇门的探测能力?”
阿哲挠了挠头,脸上兴奋稍退,换上了技术性的苦恼:“很难。这段频谱就像是一把锁的钥匙齿形照片,我知道它长什么样,但不知道锁的内部结构,更不知道用什么材料能打造出这把钥匙。干扰或许有可能,但需要大量试验和特定材料,而且效果未知。至于增强探测……或许可以试着调整探测器的谐振频率,但风险很大,万一引起那扇门或者守夜人的注意……”
风险与机遇并存。这几乎是他们在收容所生存的常态。
“谨慎尝试,优先确保隐蔽性。”林默做出了决断,“在我们拥有足够自保能力或者更深入了解对方之前,避免直接冲突和暴露。”
他环顾着大厅。这里曾经是他们唯一可以放下戒备的避难所,但现在,一种无形的压力正从外部渗透进来。安全区,似乎也不再那么绝对安全了。
“从今天起,”林默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们执行任务要更加谨慎,不仅要应对诡物,还要留意任何可能属于‘守夜人’的痕迹。在现实世界中,尽量伪装成普通人,减少不必要的关注。所有在外获取的、可能与收容所或守夜人相关的物品、信息,都必须经过严格检查才能带入。”
“明白。”苏媛和阿哲同时点头。王琦也用力地“嗯”了一声。
一种新的、更加严酷的生存法则,在这一刻被确立。
随后几天,收容所内的气氛明显发生了变化。
虽然身体上的伤势在安全区的神奇效果下迅速痊愈,但心理上的阴影却难以驱散。每个人都在有意无意地关注着大厅入口,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瞬间的警觉。
阿哲几乎将所有精力都投入了对那段能量频谱的研究中,他尝试编写新的滤波算法,试图从收容所无处不在的背景能量场中分离出更多与那扇门或守夜人相关的微弱信号,同时也开始偷偷设计一些理论上可以干扰特定能量频率的小装置,材料大多来自任务中收集的一些带有微弱能量的边角料。
苏媛则开始系统性地整理所有任务记录,尤其是那些涉及古老地点、异常传说或者带有明显人为封印痕迹的任务,试图从中找出守夜人可能的活动模式或者他们关注的重点。她甚至开始研究起古代神话、民间方术和现代超自然理论,希望能从浩如烟海的记载中找到与守夜人力量体系相关的蛛丝马迹。
林默则在努力提升着自己对“静默领域”的掌控力。与守夜人的遭遇让他深刻意识到,光有特殊能力还不够,必须更精妙、更高效地运用。他反复练习着领域的展开速度、范围控制和强度凝聚,试图降低精神消耗,延长持续时间。同时,他也在不断回忆与守夜人队长交手的那短暂瞬间,分析对方那种蕴含高频震荡能量的攻击方式,思考着应对策略。
王琦和其他几位队员,则更多地承担起了警戒和日常物资筹备的工作,他们在外出时变得格外小心,会绕更远的路,反复确认没有跟踪,才会返回收容所。
一种无形的、紧绷的弦,在团队中拉满了。
他们依旧会执行黑色日志发布的任务,但每一次出发,都感觉像是踏入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战场。不仅要面对诡物的诡异和恐怖,还要分神提防可能从任何角落出现的、穿着统一制服的身影。
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并未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消散,反而如同附骨之疽,深深扎根在每个人的心底。
“外界的目光”,不再是一个抽象的词汇,而是变成了实实在在的、冰冷的压力,时刻提醒着他们——囚笼之外,还有猎手。而他们的挣扎求生之路,也因此布满了更多未知的荆棘和陷阱。
收容所大厅的灯光,似乎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显得昏黄和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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