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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颗悬浮在空中的巨大眼球，布满血丝，瞳孔深处仿佛有星云旋转，又似有无尽的画面生生灭灭。它静静地“注视”着林默，疲惫、震惊、困惑，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审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粘稠的寂静，连雷烈粗重的呼吸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问吧。”眼球的声音沙哑而古老，像是磨损严重的齿轮在转动，带着岁月沉淀下的沉重，与之前那孩童般的戏谑判若两“人”。
林默紧闭着双眼，但感知却牢牢锁定在那颗眼球上。他能“看”到那团庞大、混乱却又蕴含着无穷信息的能量源。失去了视觉的干扰，他反而更能捕捉到对方情绪和能量状态的细微变化。他没有立刻发问，而是在脑海中飞速地梳理着思路。三个问题，机会宝贵，必须用在最关键的地方。
雷烈在一旁焦躁不安，他看看那颗诡异的眼球，又看看平静得可怕的林默，忍不住压低声音道：“林默！问它怎么彻底离开这个鬼地方！问它收容所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更关心实际的生存和力量。
林默微微抬手，示意雷烈稍安勿躁。他需要先确认一些更基础、却可能更致命的信息。
“第一个问题，”林默开口，声音平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刚才的游戏，规则由你制定和解释。在我最后一次出手，引导弹珠入坑之前，我的所有行为，是否都严格遵循了你所宣布的规则？请用‘是’或‘否’回答。”
这个问题出乎了雷烈的意料，也让那颗眼球微微眨动了一下。雷烈觉得林默浪费了一个宝贵的问题，这种时候还纠结规则是否被遵守有什么意义？赢了不就行了？
眼球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回溯之前的每一个细节。它无法理解林默为何先问这个，但赌约的束缚力让它必须回答。“……是。”沙哑的声音给出了肯定的答复，“你的行为……虽然……取巧，但……未违背明示的规则。”
林默心中一定。这个答案很重要，它不仅确认了自己刚才冒险行为的合法性，更重要的是，它验证了这个“存在”对于“规则”本身的态度——规则对它而言是具有约束力的，至少在明面上是如此。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关键点。
“第二个问题，”林默继续问道，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窥视之眼’这个称呼，是你的本名，还是外界赋予你的代号？你的……本质是什么？”
这个问题触及了核心。眼球内部的星云旋转速度明显加快，显示出其情绪的波动。它似乎不太愿意回答，但赌约的强制力让它无法拒绝。
“……是代号。”它低沉地回答，“如同你们……被编号……一样。吾之本质……是‘见证’，是‘记录’，是……‘可能性’的观察者。”它的回答带着一种古老存在的傲慢与孤独，“吾见证过去碎片，窥视未来支流……但，并非全知。所见……亦是碎片。”
“可能性？碎片？”林默捕捉到这些关键词，“也就是说，你看到的未来，并非注定发生？”
“命运……如河流，有主干，有支流，有……无数的涟漪。”眼球的声音带着一丝玄奥，“吾所见，是诸多可能性中……概率较大的一些片段。选择……可以改变河流的走向……但，某些‘节点’……异常坚固，难以撼动。”它的话语像是警告，又像是感慨。
林默心中思绪飞转。这解释了许多，也带来了更多的疑问。窥视未来并非万能，这降低了这件诡物的绝对价值，但也让它显得更“真实”，更符合某种逻辑。同时，“节点”的说法，让他心生警惕。
雷烈在一旁听得有些不耐烦了，他更想听到关于力量和解脱的直接答案。
林默没有理会雷烈的焦躁，问出了第三个，也是他目前最关心的问题：“刚才游戏最后，你因我发出的那个音节而受创。那个音节，对你意味着什么？它来自哪里？”
这个问题仿佛触及了某个禁忌！那颗巨大的眼球猛地剧烈收缩，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整个眼白部分血丝弥漫，几乎要渗出血来！一股混合着恐惧、愤怒和难以置信的情绪波动如同海啸般向林默涌来！
“你……你怎么会用那个音？！”沙哑的声音变得尖利刺耳，充满了惊恐，“不可能！那是……那是‘古老盟约’的碎片之音！是束缚吾等的枷锁之语！你一个初入此地的收容员，怎么可能？！除非……除非你是……”
它的话语戛然而止，仿佛后面的话是更大的禁忌，连它自己都不敢说出口。它死死地“盯”着林默，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那种窥视感变得极具侵略性，试图深入林默的灵魂深处，探寻这个秘密的根源。
林默感到一股强大的精神压力袭来，如同实质的针扎般刺痛着他的脑海。但他强忍着不适，空白的记忆让他无法提供任何答案，他甚至比眼球更想知道那个音节为何会出现在自己脑海里。他只能保持沉默，用平静的外表应对这恐怖的压力。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或许是“窥视之眼”因激动而放松了对自身力量的压制，或许是林默的三个问题触发了某种机制，又或许是收容即将完成前的自然现象——那颗巨大的眼球，突然不受控制地剧烈震颤起来！
眼球的瞳孔猛地放大，不再是星云旋转，而是如同电影荧幕般，开始飞速闪现一系列模糊而破碎的画面！这些画面光怪陆离，充满了强烈的预知感和宿命感，伴随着眼球痛苦的呻吟声，强行投射到了房间的空气中，仿佛海市蜃楼般呈现在林默和雷烈面前！
“不……停下……吾控制不住……”眼球发出痛苦的哀鸣，试图收敛力量，却徒劳无功。
林默虽然看不见，但他的感知却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些画面所蕴含的强烈信息流和情感冲击！而雷烈，则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那些令人心悸的景象——
第一幅画面：苏媛身穿白大褂，倒在一个布满精密仪器和闪烁屏幕的房间里（似乎是未来的某个实验室或收容所核心区域），胸口插着一截扭曲的金属残骸，鲜血染红了地面，她的眼神空洞，已然失去了生机。画面背景是剧烈爆炸的火光和警报的红光。
第二幅画面：整个诡物收容所在剧烈震动中崩塌，那扇通往安全区域的大门扭曲变形，最终被无尽的黑暗吞噬。无数哀嚎的灵魂和扭曲的诡物从裂缝中涌出，奔向一个看似正常、阳光明媚的现代城市街头，引发无尽的混乱与恐怖。
第三幅画面：林默自己！他站在一个由无数诡物残骸堆积而成的王座之上，眼神冰冷无情，俯瞰着下方跪伏的诸多黑影（有些像收容员，有些则完全是怪物）。他的手中，握着一颗跳动着的、散发着不祥光芒的……心脏状物体！而他的背影，与记忆中那些建造收容所的古老身影隐隐重叠！
这些画面闪烁得极快，几乎是瞬间出现又消失，但却带着无比真实的情感冲击和细节，深深地烙印在了目睹者的脑海中！
“不——！”雷烈发出一声怒吼，他看到苏媛死亡的画面，看到收容所崩塌世界陷入恐怖的画面，这让他无法接受，狂暴的怒火瞬间淹没了理智，“你这鬼东西！竟敢诅咒我们！我撕了你！”
他根本不等林默反应，也被那未来的恐怖景象刺激得失去了思考能力，体内刚刚建立联系的诡物力量（或许是那柄“诅咒之刃”）瞬间爆发！他全身肌肉贲张，眼中闪过血红，怒吼着扑向空中那颗因失控而暂时失去防御能力的巨大眼球！手中虽然没有实体兵刃，但一道凝练的、带着撕裂气息的血色能量已然成形，狠狠斩向眼球！
“蠢货！住手！”林默感知到雷烈的狂暴行动和那股充满毁灭性的能量波动，心中大惊，急忙出声阻止！在诡物本体面前，尤其是在这种失控状态下贸然攻击，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已经晚了！
雷烈的血色能量重重劈在了眼球之上！
“噗嗤——！”
一声如同熟透果子被砸烂的闷响传来！
那颗巨大的“窥视之眼”并没有想象中的坚硬，反而异常脆弱！在雷烈这含怒一击之下，眼球直接被劈开了一道巨大的裂口！粘稠的、散发着微光的、如同水银般的液体从裂口中喷溅而出！
“啊——！！！”
眼球发出了最后一声凄厉至极、饱含痛苦与怨恨的尖啸！这声尖啸仿佛直接作用于灵魂，让林默和雷烈都感到头脑一阵剧痛！
紧接着，被重创的眼球猛地爆发出最后一股混乱而强大的能量冲击！这股能量不再是什么未来画面，而是纯粹的精神风暴和物理冲击！
“轰！”
林默和雷烈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卡车撞中，双双被这股爆炸性的力量狠狠抛飞出去，重重地砸在福利院破旧的墙壁上！
林默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脑海中被那最后的尖啸和精神风暴搅得天翻地覆，无数混乱的碎片记忆（或许是他自己的，或许是眼球爆炸时残留的）闪过，最终彻底陷入黑暗，昏迷过去。
雷烈也同样不好受，他虽然体格强健，但首当其冲承受了眼球自爆的核心冲击，更是伤上加伤，落地后挣扎了几下，也昏死了过去。
房间里，只剩下那颗被劈开、正在迅速干瘪腐烂的巨大眼球残骸，以及四处溅落的粘稠液体。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了血腥、腐败和奇异能量的味道。
福利院彻底恢复了死寂。
只是，在那眼球最终彻底失去光泽前，那破裂的瞳孔深处，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度的不甘、怨毒，以及……一丝诡异的、计谋得逞般的嘲弄？
……
不知过了多久，林默才从深度的昏迷中悠悠转醒。
他感到全身无处不痛，尤其是头部，像是要裂开一样。他挣扎着坐起身，摸索着周围的环境。触手是冰冷粗糙的水泥地面和剥落的墙皮。空气中那股怪异的味道依然存在，但淡了许多。
“雷烈？”他尝试着呼唤，声音沙哑干涩。
不远处传来一声闷哼和窸窣的动静，雷烈也醒了过来，骂骂咧咧地撑起身体。“妈的……那鬼东西……自爆了？”
两人都伤得不轻，但似乎并无性命之忧。
林默回想起昏迷前看到的（感知到的）那些未来碎片画面，尤其是苏媛死亡和自己站在尸山王座上的景象，心中一片冰冷沉重。那是真的未来预兆，还是“窥视之眼”临死前的恶意诅咒？那个古老声音提到的“节点”，是否就是指这些难以改变的景象？
还有雷烈的莽撞出手……他为何会突然失控？仅仅是因为看到了恐怖的未来吗？还是……受到了某种潜移默化的影响？
林默强忍着不适，扩展自己的感知。他“看”到了房间中央那颗已经干瘪、萎缩、失去所有能量波动的眼球残骸。它也“看”到了，在残骸旁边，静静地躺着一颗……弹珠大小的、温润的、内部有细微星云光点流转的晶体。
那才是“窥视之眼”被收容后的本体形态。
而他和这颗晶体之间，那种微弱的联系依然存在，甚至因为原初载体的毁灭，这种联系变得更加清晰和直接。他能够隐约感觉到，通过这联系，他可以有限度地借用这颗“眼睛”的力量，去窥视一些过去的碎片或者未来的可能性，但必然要支付相应的代价——或许是精神力透支，或许是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带来的精神污染，又或者是……加速那些恐怖未来的到来？
“我们……赢了？”雷烈喘着粗气，看着那颗晶体，眼神复杂，既有后怕，也有一丝贪婪。他记得自己击溃了眼球，某种程度上，是他“赢”了。
林默沉默着，没有回答。他摸索着，艰难地走到那颗晶体旁，将其小心翼翼地拾起。晶体触手温凉，内部的光点随着他的触碰微微加速流转。
赢了吗？
他赢得了游戏，赢得了这件强大的诡物，却也似乎赢得了更多扑朔迷离的谜团，和一份沉甸甸的、关于未来的可怕预兆。
“窥视之眼”最后那不甘而嘲弄的“目光”，仿佛依然停留在他的背上。
这场胜利的代价，似乎远比想象中要大得多。而“赢家通吃”的背后，或许也意味着要承担“输家”留下的所有诅咒与怨恨。
福利院的窗外，天色似乎悄然发生着变化，预示着他们离开的时刻即将到来。但林默心中清楚，离开这个福利院，只是踏入另一个更大、更诡异的“游戏场”的第一步。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而他那空白的昨日，与那个神秘的音节，似乎正是这盘巨大棋局的关键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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