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会儿，竹下贤二转身离开。他还有别的事要办。
李爷那边，山货药材的交易该落实了。
第二天下午，老金来了电话。
“竹下先生，东家让我问您，那批山货什么时候能看？”
“随时可以。”竹下贤二说，“我让人把样品送过去。”
“不用送。”老金说，“东家说了，他亲自来看货。明天下午，您方便吗？”
“方便。”
挂了电话，竹下贤二把陈世雄叫来。
“明天下午，李爷要来看货。你准备一下，把样品摆出来，成色最好的那些。”
陈世雄点头：“明白。竹下先生，李爷那边……是要做长期买卖？”
“嗯。”竹下贤二说，“只要货好，价钱合适，他愿意长期收。西药、缝纫机，这些他都能换。”
陈世雄眼睛一亮：“这可是好买卖。咱们码头要是能搭上这条线，往后……”
他没说完，但竹下贤二明白他的意思。
码头上的特别通道，走的大多是李爷的货。要是能把山货药材这条线也搭上，那码头的油水就更足了。陈世雄作为码头的实际管事，自然能分一杯羹。
“这事你去办。”竹下贤二说，“跟李爷打交道，你比我在行。价钱你们谈，我只要结果。”
“您放心。”陈世雄拍着胸脯，“我一定把这事办妥。”
第二天下午，李爷准时来了。
没带多少人，就老金和一个老师傅。老师傅还是上次那个孙师傅，戴着老花镜，手里拿着个放大镜。
陈世雄把人领到仓库，样品已经摆好了。黄连、当归、党参，分门别类放在簸箕里。狐狸皮、狼皮，一张张摊开，毛色油亮。
孙师傅蹲下身，拿起一把黄连，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最后掐了一点放在嘴里嚼。
“好货。”孙师傅点头，“成色比上次的还好。”
李爷蹲下来，拿起一张狐狸皮，摸了摸毛色：“皮子也不错。陈老弟，这些货哪来的？”
陈世雄早就想好了说辞：“北边来的。有几个老关系，专门做山货生意。货都是山里收的，地道。”
李爷点点头，没多问。做这行的，都知道有些事不该问。
“价钱怎么说？”李爷站起来，拍拍手上的灰。
陈世雄报了个数，比市价略高，但又在合理范围内。
李爷没还价，只是说：“按上次说的，用西药和缝纫机换。盘尼西林三十盒，磺胺五十盒，缝纫机两台。你看行不行？”
陈世雄在心里快速算了一下。这个价钱，比直接卖钱划算多了。西药和缝纫机都是硬通货，转手就能换成钱，或者换别的东西。
“行！”陈世雄爽快地说，“李爷爽快，咱们也不含糊。”
“那就这么定了。”李爷伸出手，“货到付款，老规矩。”
两只手握在一起。
送走李爷，陈世雄兴冲冲地来找竹下贤二。
“竹下先生，谈成了！三十盒盘尼西林，五十盒磺胺，两台缝纫机！”
竹下贤二点点头：“办得好。货什么时候到？”
“李爷说，三天后就能送来。”陈世雄说，“西药和缝纫机直接送码头，咱们这边货也准备好，一手交一手。”
“嗯。”竹下贤二说，“这事你全程跟进，不能出岔子。”
“您放心。”
陈世雄走后，竹下贤二坐在椅子上，慢慢盘算。
山货换西药，这条路走通了。往后红党那边再有山货药材，就可以通过这条线换成急需的物资。不用他亲自出面，陈世雄和李爷就能把事办好。
这就是人才储备的好处——有了可靠的人手，很多事就不用亲力亲为，可以放手让别人去做。
自己只需要把握方向，掌控大局。
晚上，竹下贤二又去了趟夜校。
仓库里灯火通明，吴老先生在教算术。黑板上写着几道简单的加减题，工人们低着头在本子上算。
周明坐在最前面，算得最快。算完了，还帮着旁边的工人看题。
竹下贤二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没进去。
陈世雄也在，看见他来了，赶紧走过来。
“竹下先生，您怎么来了？”
“看看。”竹下贤二说，“怎么样？”
“好着呢。”陈世雄笑道，“工人们学得认真，吴老先生教得也卖力。有几个脑子灵的，学得特别快。”
“学得快的，多关照。”竹下贤二说，“码头上有合适的位置，可以让他们试试。”
“明白。”陈世雄说，“对了，竹下先生，还有件事。”
“说。”
“李爷今天临走时提了句，说他那边缺几个懂药材的人。”陈世雄压低声音，“问咱们这边有没有合适的，可以推荐过去。”
竹下贤二心里一动。李爷这是想从他这儿挖人？
不，不是挖人，是要人。
李爷的生意越做越大，需要更多可靠的人手。从他这儿要人，一是信得过，二是好控制。
“你怎么说？”竹下贤二问。
“我说得问问您。”陈世雄说，“竹下先生，您看这事……”
“可以。”竹下贤二说，“但人得咱们挑。要机灵的，嘴严的，懂事的。”
“那我挑几个？”陈世雄问。
“挑三个。”竹下贤二说，“夜校里学得好的，优先考虑。跟李爷说，人是借给他的，工钱他发，但人还是咱们码头的人。”
陈世雄会意：“懂了。人是咱们的，只是去李爷那儿帮忙。工钱李爷发，人情咱们落。”
竹下贤二点点头。
这就是人才储备的另一个好处——培养出来的人，不光自己能用了，还能成为资源，成为筹码，成为和别人交易的资本。
三天后，李爷的货送到了。
三十盒盘尼西林，五十盒磺胺，用木箱装着，外面裹着麻布。两台缝纫机，德国货，崭新铮亮。
陈世雄亲自验的货，成色没问题。
山货药材也装好了车，准备送到李爷指定的仓库。
交易完成，双方都满意。
晚上，竹下贤二在办公室里盘点这批西药。
盘尼西林，战场上的救命药。磺胺，消炎杀菌的好东西。这两样东西，在黑市上能卖出天价。
但他不打算卖。
至少不全卖。
他拿出十盒盘尼西林，二十盒磺胺，单独包起来。这些要送到该送的地方去。
剩下的，让陈世雄处理掉，换成钱，或者换成别的物资。
钱要流动起来，物资要周转起来，人才要培养起来。
这才是他的资金血脉，是他那个黑暗帝国的生命力。
盘完货，竹下贤二走到窗前。
码头上灯火点点，夜班的工人还在忙碌。仓库那边，夜校的灯火也亮着，隐隐能听到讲课的声音。
一切都在按他的计划进行。
人才在储备，网络在扩张，资金在积累。
这个帝国，正在黑暗中悄然生长。
而他，就是这个帝国的掌控者。
一个藏在日本外交官面具下的掌控者。
夜风吹过来，带着黄浦江的水汽。
竹下贤二深吸一口气，关上了窗。
明天，还有更多的事要做。
更多的人要培养，更多的关系要经营，更多的网要编织。
路还长。
但每一步，都走得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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