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在这惊心动魄的对峙中，一点一滴地流逝。
洪峰的冲击力，在经过了最初的狂暴之后，开始缓缓地减弱。
堤坝的晃动，也渐渐变得平缓。
所有人都知道，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了。
但没有人敢放松警惕。
贾玦依旧站在那里，如同一尊雕像。
妙玉也依旧站在他的身后，如同一道影子。
直到，天边现出了一抹鱼肚白。
.....
当第一缕晨光艰难地刺破厚重的云层，洒向大地时，肆虐了一整夜的狂风暴雨，终于停歇了。
咆哮的黄河，也渐渐平息了它的怒火。
洪峰已经安然过境。
河水依旧在高位奔腾，但已经不再是那副毁天灭地的模样。
而那道灰色的雄伟大堤，在经历了整整一夜的狂暴冲击之后，依旧完好无损地屹立在那里，宛如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忠诚地守护着身后的万顷良田。
堤坝上，先是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幅景象，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挺过来了！
他们真的挺过来了！
“赢了……我们赢了！”
不知是谁，用沙哑的嗓子，颤抖着喊出了第一声。
这声呐喊，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千层巨浪。
“我们赢了！大堤保住了！”
“活下来了！我们都活下来了！”
短暂的寂静之后，是山崩海啸般的欢呼！
无数的士兵扔掉了手中的兵器，和身边的袍泽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那些参与筑堤的百姓们，更是激动得语无伦次，他们跪在地上，朝着大堤，朝着初升的太阳，不停地磕头，感谢着上苍的保佑。
更多的人，则是将他们最狂热、最崇敬的目光，投向了堤坝最高处。
在那里，镇北国公贾玦，依旧站在那里。
他摘下了斗笠，任由清晨的微风吹拂着他略显凌乱的头发。
一夜未眠，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那双眼睛，却比天上的星辰还要明亮。
他看着脚下欢呼的人群，看着那被成功守护住的家园，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国公爷威武！”
“活菩萨！国公爷是活菩萨下凡啊！”
人群中，不知是谁带头高喊了一句。
紧接着，成千上万的人，无论是士兵，还是百姓，无论是官员，还是工匠，都自发地朝着贾玦的方向，黑压压地跪了下去。
那场面，比昨日的洪水，更加震撼人心。
他们用最原始、最真诚的方式，表达着他们对这位拯救了他们所有人的英雄的，最高敬意。
李淳，这位工部的老臣，此刻也老泪纵横，他跪在地上，对着贾玦的方向，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他拜的，不仅仅是当朝国公，更是他心中的“神人”。
这一夜，他亲眼见证了何为力挽狂澜，何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贾玦在他心中的形象，已经彻底超脱了凡人的范畴。
妙玉站在贾玦的身后，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万民跪拜的宏大场面，她的心中，同样受到了巨大的震撼。
她终于深刻地理解了，何为“大慈悲”，何为“大功德”。
贾玦没有去扶那些跪拜的百姓。
他知道，此刻，他们需要用这种方式来宣泄他们的情感。
他只是坦然地接受了这份崇拜，然后，缓缓地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喧嚣的欢呼声，瞬间停止。
所有人都抬起头，用无比炙热的目光，看着他们的主心骨。
贾玦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河岸。
“乡亲们，将士们，我们，胜利了！”
“黄河的怒火，没能摧毁我们！天灾，没能打倒我们！”
“从今天起，这片土地，将不再有洪水泛滥！你们的家园，将永远安宁！”
更加猛烈的欢呼声，再次爆发出来，声震云霄，响彻天地。
在人群的最后方，一名身穿便服，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内侍，正用一块手帕，悄悄地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他正是太上皇派来，暗中监视贾玦的那名太监。
这一夜，他同样守在堤坝上，亲眼目睹了所有的一切。
他看到了洪峰的恐怖，看到了贾玦的身先士卒，看到了军民的万众一心，更看到了最后那万民跪拜的震撼场面。
他的内心，早已被深深地折服。
他不再认为自己是在“监视”一位权臣，而是在“见证”一位圣人的诞生。
他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看到的一切，都记在心里，不敢有丝毫遗漏。
他知道，当他把这些消息带回京城时，将会掀起何等滔天的巨浪。
这位镇北国公的声望和权势，在这一刻，已经达到了一个凡人臣子所能企及的，真正的顶峰。
......
快马，快马，再快马！
从河南开封府到神京城的官道上，一名骑士正伏在马背上，不顾一切地挥动着马鞭。
他坐下的神骏宝马，已经跑得口吐白沫，浑身是汗，但骑士依旧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
他怀中，揣着一份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奏报。
而他的脑海里，则反复回荡着那惊天动地的一夜。
这名骑士，正是太上皇派去河南的那名太监。
他叫冯宝，是戴权的干儿子，在宫里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但此刻，他没有丝毫平日里的矜持和傲气，心中只剩下无尽的震撼和敬畏。
他亲眼看到了那如同天神下凡一般的国公爷，是如何在万丈狂澜之中，镇定自若，谈笑间便让天威俯首。
他亲耳听到了那数万军民发自肺腑的，如同雷鸣般的欢呼和拥戴。
他甚至觉得，就算是当今陛下亲临，恐怕也未必有这等威势。
“国公爷……非凡人也！”
他嘴里喃喃自语，手里的马鞭抽得更急了。
他必须，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一切，原原本本地禀报给太上皇和陛下！
……
三日后，神京城，乾清宫。
景元帝正因为国库空虚，军费开支巨大而头疼不已，殿内的气氛压抑得可怕。
就在这时，戴权领着风尘仆仆的冯宝，快步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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