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你们运气好，老头子我年轻时跑商，在雪山那边跟一个老药师打过交道，知道点对付这玩意儿的土办法。”
老人一边说，一边将几种干草药混合捣碎，用温水调成糊状。
“把她扶起来。”老人指挥着西蒙尼。
西蒙尼连忙照做，小心翼翼地将慕青扶起，靠在自己怀里。
老人将草药糊仔细地敷在慕青肩头的针孔处，又撬开她的牙关，将另一些草药混合着烈酒，一点点灌了进去。
“这法子不能根除，但能缓解毒性，让她身体慢慢恢复知觉。剩下的，就得靠她自己的元气和造化了。”
老人叹了口气，“这女娃子是你什么人？”
西蒙尼看着怀中依旧毫无反应的慕青，低声道：“是……是我妻子。我们……我们是边境的皮货商人，遇到了强盗……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老人看了看西蒙尼的银色头发，这在罗斯倒也不算太罕见。
又看了看慕青明显是大齐人的眉眼。
他叹了口气，往泥炉里添了块柴，火光映着他布满皱纹的脸：
“唉，这世道……你们小两口能捡回条命就不错了。如今啊，戈尔察刚坐上王位就急着打仗，苦的还是我们这些老百姓。以前边境安宁那会儿，我还能时不时去大齐那边走动走动，换些茶叶、丝绸，日子还能过。现在？商路断了，整天提心吊胆，只能在这山沟里打猎捕鱼，勉强糊口……这仗，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老人絮絮叨叨地抱怨着，声音里充满了对往昔安宁生活的怀念和对当下战乱的无奈。
西蒙尼默默听着，心中五味杂陈。
他看着怀中慕青紧闭的双眼，感受着她微弱的呼吸，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药效能快些起作用。
时间一点点过去。
泥炉里的火噼啪作响，老人的鼾声渐渐响起。
西蒙尼也沉沉睡去。
……
天刚蒙蒙亮，一丝惨白的光线从木屋唯一的窗户透进来。
慕青猛地从一场无尽下坠的噩梦中惊醒，心脏狂跳，冷汗浸透了单薄的里衣。
她第一时间感受到的是几乎令人窒息的束缚感——
她被厚重的棉被紧紧裹着，而西蒙尼的手臂正牢牢环抱着她。
他银色的脑袋就枕在她的一旁，眉头紧锁，即使在睡梦中也是一脸疲惫和不安。
她立刻环顾四周。
这是一间极其简陋的罗斯风格木屋，泥炉里的火已经熄灭，只余一点余温。
不远处的土炕上，那对救他们的老两口还沉沉睡着，发出均匀的鼾声。
她小心翼翼地尝试活动手指，然后是手腕、手臂……
一种久违的、掌控身体的感觉慢慢回归。
虽然四肢依旧酸软无力，关节像是生了锈，但至少，她能动了。
那令人绝望的禁锢，真的解除了！
她心中一阵狂喜，但立刻压制下去。
她轻轻动了动，想从西蒙尼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这一动，西蒙尼立刻惊醒了。
他湛蓝的眼睛刚一睁开，还带着睡意的迷茫。
但在看到慕青睁着眼睛看他时，瞬间清醒，闪过一丝惊喜，张口就要说话——
慕青反应极快，几乎是立刻抬手，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另一只手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眼神示意他看还在熟睡的老人。
西蒙尼眨了眨眼，立刻会意，点了点头。
慕青这才松开手。
“你……没事了？”西蒙尼压低了声音，气声轻得几乎听不见。
慕青点了点头，同样用极低的声音回答：“能动了。”
她尝试着稍微用力，想从他怀里完全挣脱。
西蒙尼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紧紧抱着她，耳根瞬间泛红，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了手臂，甚至有些慌乱地向后挪了挪，给彼此拉开了距离。
束缚解除，慕青这才感觉呼吸顺畅了许多，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木柴和草药味的空气。
西蒙尼有些窘迫地背过身去。
慕青发现自己之前湿透的衣物已经被烤干，整齐地放在一旁。
她迅速而无声地将衣服穿好，虽然动作还有些虚浮，但好在恢复了基本行动力。
两人穿戴整齐，慕青又仔细感受了一下体内的状况，除了虚弱和肩头伤口隐隐作痛外，那种诡异的麻木感确实消失了。
她走到土炕边，看着熟睡的老人，心中充满感激。
她轻轻推了推老人。老
人迷迷糊糊地醒来，看到站在炕前、虽然脸色苍白但眼神清亮的慕青，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欣慰的笑容：
“女娃子，你醒啦？感觉怎么样？”
“多谢老丈救命之恩，我感觉好多了。”
慕青郑重地行了一礼，西蒙尼也在一旁躬身致谢。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老人摆摆手，又看了看窗外天色，“你们这是……要走了？”
慕青点头：“我们还有要事在身，不敢久留。请问老人家，这里是什么地方？离鬼戈壁有多远？”
“鬼戈壁？”老人皱了皱眉，想了想。
“哦，你说那片邪性的石头林子啊……离这可不算近，少说也有三十多公里山路呢！就算脚程快，也得走上三四个时辰。”
三十多公里？
慕青和西蒙尼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他们竟然被暗河冲出了这么远。
“多谢老人家告知。此番恩情，我们铭记于心，日后定当回报。”慕青再次郑重承诺。
老人叹了口气，摆摆手：
“回报啥呀，这兵荒马乱的，能活下来就不容易了。你们路上小心点，别再碰上那些杀千刀的强盗了。”
老人执意给他们包了些硬邦邦的黑麦饼和风干的肉条，又翻出一把看起来有些年头但磨得锋利的短刀和一张简陋的木弓、几支箭递给慕青。
“女娃子，拿着，路上防身，碰到野物也能打个牙祭。”
慕青接过这些沉甸甸的心意，心中暖流涌动，再次郑重保证：
“老人家，待事了，我必数倍奉还，报答您今日之恩。”
告别了善良的老人，慕青和西蒙尼踏上了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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