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光那聒噪的声音和刺眼的强光总算被抛在身后几排柜子之外。
林怀安靠在一排看起来比较稳固的档案柜侧面,终于能喘口气。
后背撞到柜子带来的钝痛让他咧了咧嘴,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尽量不让伤口受力。胸口贴身放着的怀表隔着衣服传来一丝稳定的凉意,让他躁动的心绪稍微平复。
“真是……灾难啊。”他低声嘟囔了一句,对霓光这种把生死副本当秀场的行为感到一阵无力。他摊开手掌,那只锈迹斑斑的铁皮青蛙安静地躺着。
刚才管理员那卡壳的声音和黑暗坍缩的画面还在脑海里回放,让他心有余悸又带着点小小的得意。
这玩意儿,是他虎口拔牙弄来的。
就在这时,管理员那冰冷、毫无起伏的声音再次在所有幸存者脑海中响起,如同广播:
【“借出”请求已确认。】
【目标物品:承载童年最大快乐的玩具。】
【时限:十五分钟。】
【未完成者,物品原主将亲自“索取补偿”。】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仓库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连霓光那边夸张的解说都短暂地卡了一下壳。紧接着,是更彻底的混乱爆发。
“快乐玩具?什么算快乐玩具?!”
“快!找!找看起来新的!彩色的!”
“那个!那个遥控车!”
离林怀安不远,那个肌肉虬结的壮汉反应最快。管理员的话音刚落,他脸上短暂的迷茫就被一种凶狠的贪婪取代。他猛地一挥手,毫不客气地一把将挡在他前面的眼镜学生狠狠搡开。
“滚开!小崽子别挡道!”
眼镜学生猝不及防,被推得踉跄几步,后背重重撞在另一个玻璃柜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眼镜都差点飞出去,脸上瞬间没了血色。
壮汉看都没看他一眼,像一头扑向猎物的熊,目标明确地冲向刚才林怀安成功“借出”物品后自动弹开又合上的那个抽屉。
他蒲扇般的大手抓住抽屉把手,猛地往外一拽。
“嘎吱——”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抽屉再次被拉开,露出了里面杂乱堆放的各种小玩意儿:缺胳膊少腿的塑料兵人、掉了漆的木头鸭子、断了发条的小青蛙、褪色的布娃娃……充满了陈旧和破败的气息。
壮汉那粗壮的手指在里面粗暴地翻搅着,带起一阵灰尘。他嫌弃地拨开几个看起来过于破旧的,眼睛死死盯住了一个被压在下面的、红色的塑料遥控车。虽然车身上有几道划痕,天线也有些歪,但在一堆破烂里,它看起来简直像崭新的一样!
“哈!就你了。”壮汉脸上露出狂喜,一把将那个红色的遥控车抓了出来,紧紧攥在手里,仿佛攥着救命稻草。
他挑衅似的环顾四周,尤其是狠狠瞪了一眼刚刚挣扎着爬起来的眼镜学生。
壮汉的成功像点燃了引信。
短暂的呆滞后,仓库里剩下的几个幸存者,除了林怀安和那个吓得缩在角落里的中年妇女,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动了起来。
“积木!那儿有彩色积木。”一个穿着工装裤的男人扑向另一个柜子下方敞开的抽屉,里面散落着一些五颜六色的塑料积木块。
“音乐盒!这个……这个还在响。”另一个年轻女人则惊喜地发现了一个蒙尘的、巴掌大的八音盒,她颤抖着手把它抓出来,拧动发条,果然,一阵微弱但清脆的叮咚声断断续续地响了起来,在这混乱的环境中显得格外诡异。
“皮球!这个皮球看起来还行。”又有人发现了一个漏了气、表面皲裂的橡胶小皮球,如获至宝地抱在怀里。
仓库里瞬间充满了翻箱倒柜的声音、急促的喘息声、还有找到“合格”玩具后压抑不住的庆幸低呼。
每个人都死死抱着自己选中的东西,警惕地看着周围的人,眼神里充满了不信任和防备。
林怀安没有立刻加入这场混乱的争夺。他靠在档案柜上,眼神冷静地扫视着周围那些玻璃柜里敞开的抽屉。
管理员的要求是“承载童年最大快乐的玩具”。
快乐?壮汉手里那个被粗暴抓握、随时可能捏碎的遥控车,工装裤男人怀里那些冰冷的塑料积木块,年轻女人手里那个走调的音乐盒……这些真的是能代表“最大快乐”的东西吗?
他口袋里的铁皮青蛙依旧冰冷,安静得像个死物。但林怀安总觉得,管理员那诡异的“情绪支付”和这青蛙的异常反应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联系。
管理员要的是情感载体,那么所谓的“快乐玩具”,关键点恐怕不在于玩具本身新不新、贵不贵,而在于它曾经承载过怎样强烈纯粹的快乐情感。
就在他思索时,胸口的位置,紧贴着皮肤的地方,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但清晰的刺痛感。
不是伤口疼,而是……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肤底下轻轻扎了他一下。
林怀安瞬间警觉。
是那个印记。
自从上次测试了一下之后,这个在他胸口的诡异印记就没什么动静,此刻却突然有了反应。
刺痛感很短暂,但方向感却异常明确——指向他斜前方,一个位于仓库角落、看起来最不起眼的玻璃柜。
那个柜子又高又窄,蒙着厚厚的灰尘,柜门紧闭,不像其他柜子那样有抽屉弹开。
柜子里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杂物:缠在一起的毛线团、断了把的搪瓷杯、几本封面模糊的旧杂志……而在柜子最底层的角落,一堆杂物的阴影里,似乎趴着一个更小的、灰扑扑的影子。
印记的刺痛感再次传来,这次更清晰了一些,目标明确地指向那个角落的灰影。
林怀安眯起眼,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尽量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主要是避开霓光那移动的“聚光灯”),朝那个角落的柜子靠过去。
越靠近,他口袋里的铁皮青蛙似乎又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不是震动,更像是一种微弱的共鸣。
他蹲下身,凑近布满灰尘的玻璃柜门,努力分辨着角落里的东西。
那是一只青蛙。
一只用薄铁皮敲打成的发条青蛙,造型非常古朴简单,甚至有点粗糙。
它趴在那里,浑身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几乎和柜子底部的阴影融为一体。背上的发条旋钮也是锈迹斑斑,看起来像是几十年都没人碰过了。
一只旧的、脏的、毫不起眼的铁皮青蛙。
但胸口的印记却固执地持续传递着微弱的、针刺般的提示,而口袋里的“战利品”青蛙也似乎对柜子里这只“同类”产生了极其微弱的感应。
林怀安的心跳快了一拍。管理员要的是“快乐的玩具”,而印记指引他找到这只破青蛙。
这和他口袋里那只刚弄到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更旧更脏。
这算什么?快乐吗?难道这玩意儿曾经给某个小孩带来过巨大的快乐?
荒谬感再次涌上心头,但经历过刚才用“情绪”糊弄管理员的成功,林怀安对“荒谬”的接受度大大提高了。
尤其是在这种地方,直觉和印记的反应,往往比眼睛看到的更值得信任。
他决定赌一把。
目标锁定——就是它。
然而,拿到它并不容易。这个柜子没有弹开抽屉,柜门紧闭着。
林怀安尝试着拉了拉柜门把手,纹丝不动,显然被锁死了。他凑近观察锁孔,是那种老式的、有点生锈的弹子锁。
“管理员,请求‘借出’这个柜子里的铁皮青蛙。”林怀安在脑海中尝试沟通。
【错误请求。】
【未检测到对应“借出”物品的规则激活。】
冰冷的拒绝。
啧,果然不行。
看来管理员只“激活”了那些弹开抽屉的柜子。这个角落里的老柜子,像是被遗忘的角落,并不在本次任务的“清单”里。
林怀安皱起眉。
要硬来吗?他环顾四周,寻找趁手的工具。角落里散落着一些废弃的金属零件,他捡起一根看起来比较结实的铁条,掂量了一下。
就在这时,霓光那辨识度极高的声音带着兴奋由远及近:
“家人们快看!这边!这边有情况!有人要上演暴力破拆了!刺激啊!”
该死!
林怀安暗骂一声。那移动的强光和镜头正迅速朝他这个角落逼近。
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在那女人把麻烦引过来之前,拿到那只青蛙。
林怀安不再犹豫,双手握住铁条,尖端对准柜门那把老旧的弹子锁,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捅了下去。
“当啷!!”
一声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响起,铁条尖端在锁芯上擦出几点火星。锁身剧烈震动了一下,但……没开。
这老锁比想象中更结实。
撞击的反震力让林怀安手臂发麻,后背的伤口也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痛楚,让他眼前一黑,闷哼一声。
“哇哦!真砸啊!小哥够猛!家人们礼物刷起来!看看这位猛男能不能创造奇迹!”
霓光的声音几乎就在他身后响起,强光瞬间将他笼罩,环形补光灯把他的动作照得纤毫毕现。
林怀安能感觉到那冰冷的摄像机镜头正对着他的后背。
烦躁感几乎要爆炸!
但他强迫自己冷静,再次举起铁条,对准锁芯的位置,用尽全力,更狠地砸下第二下。
“哐——!!!”
这一次的撞击声更加沉闷响亮!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
咔嚓!
那把老旧的弹子锁,终于不堪重负,锁芯被硬生生撞坏,整个锁体歪斜着脱落下来,掉在地上。
柜门开了一条缝。
林怀安顾不上手臂的酸麻和后背的剧痛,也顾不上身后那该死的镜头,立刻丢掉铁条,伸手抓住柜门边缘,用力一拉。
“嘎吱——”
带着刺耳摩擦声,布满灰尘的柜门被完全拉开。一股混合着霉味和陈年油灰的气味扑面而来。
林怀安屏住呼吸,不顾灰尘,毫不犹豫地探手进去,拨开那些缠在一起的毛线和破烂杂志,目标明确地伸向柜子最底层的角落。
他的手指终于触碰到了那个冰冷、粗糙、覆满灰尘的小小铁皮身躯。
就是它。
他一把将它抓了出来。
就在林怀安的手握住那只布满灰尘的旧铁皮青蛙的瞬间,一种极其微弱、难以言喻的感觉顺着指尖传来。
那不是快乐。
更像是一种被遗忘很久很久的、几乎要消散的、带着铁锈味的、小小的、纯粹的期待。
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孩子,曾经无比珍视地拧紧它的发条,充满期待地看着它笨拙地向前蹦跶,每一次跳跃都伴随着咯咯的笑声。
林怀安愣住了。
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几乎像错觉。但他胸口那枚沉寂的印记,却在此刻微微发热了一下,仿佛在确认什么。
他低头看着掌心里这只脏兮兮的、和他口袋里那只几乎一模一样的旧青蛙。它的背上,同样有一个小小的发条旋钮,同样覆盖着厚厚的、暗红色的锈迹。
“哇!看看小哥找到了什么!”霓光的声音带着夸张的惊喜,镜头几乎要怼到林怀安手上,“一只……呃,铁皮青蛙?还是旧的?家人们,这玩意儿能算快乐的玩具吗?看起来好寒酸啊!小哥你是不是拿错了?要不要霓光帮你找个更好的?那边还有……”
霓光还在喋喋不休,但林怀安已经没心思听了。
他握着那只旧青蛙,清晰地感觉到口袋里那只“战利品”青蛙,似乎和它产生了一种极其微弱的、共鸣般的震颤。
就像失散多年的破铜烂铁兄弟。
林怀安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被自己的想法给逗笑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把两只冰冷的铁皮青蛙都塞进外套口袋,隔绝了霓光那烦人的镜头和聒噪。
后背的伤口因为刚才的用力又开始隐隐作痛,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
他刚直起身,准备找个地方完成这莫名其妙的“借出”任务,眼角的余光却瞥见那个一直缩在角落、没什么存在感的中年妇女。
她似乎被刚才壮汉的暴力和大家的哄抢吓坏了,直到现在才颤巍巍地、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挪到一个敞开的抽屉前。
她的目光在抽屉里那些破旧的玩具上扫过,带着一种茫然和恐惧。最终,她的视线落在了一个布娃娃身上。
那是一个很旧的布娃娃,金黄色的毛线头发已经稀疏打结,碎花布做的裙子也褪色破旧,一只纽扣做的眼睛甚至掉了,只剩下一个空洞。娃娃身上布满了补丁,看起来饱经沧桑。
但中年妇女看着这个破娃娃的眼神,却透出一种奇异的温柔和追忆,仿佛透过这个破旧的躯壳,看到了别的什么。
她犹豫着,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无比珍重地将那个破旧的布娃娃抱在了怀里。
她的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抱一个真正的婴儿,脸上紧绷的恐惧似乎都因为这个动作而稍稍缓和了一些。
她似乎找到了她认为的“承载最大快乐的玩具”。
林怀安看着她怀里那个破娃娃,再想想管理员那冰冷的“索取补偿”警告,心头莫名地沉了一下。
直觉告诉他,这个选择,恐怕不太妙。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两只铁皮青蛙。
冰冷,粗糙,带着铁锈味。
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沉甸甸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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