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寻那句“跟着那光走”如同惊雷炸响在混乱的储藏室内。
林怀安握紧手中那枚散发着幽蓝光芒的碎片，冰凉与温热的矛盾触感交织，碎片内部的光芒似乎随着他心跳的节奏微微脉动。
口袋里的归序也传递来一种明确的指向性，不再是之前的恐惧与躁动，而是变成了某种牵引。
“往哪走？这鬼地方还有别的路？”老周一边暴躁地吼道，一边用钢筋将一只试图从门口浓雾边缘挤进来的小型雾怪狠狠捅了回去。
黑红色的污血溅在墙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门口已经被越来越多的雾怪阴影堵住，嘶吼声层层叠叠。
窗外更是浓雾弥漫，深不见底。
“信我一次！”林怀安没有时间解释，他凭借碎片传来的微弱牵引感和归序的指引，目光迅速扫过储藏室靠内的墙壁。
那里堆放着更多积满灰尘的破烂家具和废弃建材，看起来像是死路。
幽蓝的光芒似乎对那个方向有所反应。
“快来帮忙！把那边清开！”林怀安朝着老周和陈寻喊道，自己率先冲了过去，试图搬开一个沉重的似乎原本是柜子的腐朽木块。
陈寻没有丝毫迟疑，短刃回鞘，一个箭步上前，与林怀安一起发力。
老周骂骂咧咧，但动作却不慢，他知道这是唯一的希望，手中钢筋一撬，配合着两人将那个沉重的破柜子猛地挪开了一角。
柜子后面露出一个被更多杂物和破烂帆布半掩着的黑黢黢的洞口。
一股带着陈腐气息的冷风从洞里吹出，拂面而来。
“是通道！”阿雅惊喜地低呼。
“妈的，还真有路！”老周眼睛一亮。
就在这时，“刀子”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他腹部的伤口在不断动作下裂开得更厉害，鲜血几乎浸透了半截衣服，脸色苍白如纸，靠着门框的身体摇摇欲坠。
一只雾怪趁机从老周防守的空隙猛地探进半个身子，利爪直抓向行动不便的“刀子”。
“小心！”陈寻反应极快，反手掷出短刃。
短刃精准地钉穿了那雾怪的爪子，将其死死定在地上。
雾怪发出凄厉的惨叫。
老周回身补上一钢筋，结果了那只雾怪，然后一把揪住“刀子”的衣领，粗暴地将他往洞口方向拖。
“没死就赶紧动起来！别他妈拖后腿！”
“走！”陈寻拔出短刃，对着林怀安和阿雅喝道。
林怀安立刻会意，他举着那枚幽蓝碎片，率先弯腰钻进了洞口。
碎片的光芒在黑暗中如同指引灯塔，驱散了洞口附近一小片的昏暗，也让他胸口那持续的闷痛似乎又减轻了一分。
归序在他口袋里安静下来，光晕平稳，仿佛回到了熟悉的环境。
阿雅紧随其后。
陈寻断后，她凌厉的目光扫过门口越聚越多试图冲破阻碍的雾怪，又看了一眼正在艰难拖拽“刀子”的老周，低喝一声“快！”
老周几乎是半拖半抱着将“刀子”塞进了洞口，自己也狼狈地钻了进去。
陈寻最后看了一眼这间充满绝望和腥臭的储藏室，身形一闪，也消失在洞口深处。
几乎在他们全部进入通道的下一秒，堵门的杂物被彻底冲开，汹涌的浓雾和扭曲的雾怪涌入储藏室，瞬间填满了整个空间。
几只雾怪扑到洞口，朝着黑暗的通道发出不甘的嘶吼，但它们似乎对通道内隐隐传来的那股幽蓝光芒感到忌惮，只是在洞口徘徊，并未立刻追入。
通道内狭窄而陡峭，一路向下，似乎是利用钟楼建筑结构本身的缝隙或者早期建造时预留的某种维护通道开凿而成，仅容一人勉强通行。
脚下是粗糙不平的石阶，布满了湿滑的苔藓，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和霉味。
林怀安手中的碎片是唯一的光源，幽蓝的光芒照亮前方几步远的范围，两侧是冰冷潮湿的石壁。
“这地靠谱吗？”老周在后面喘着粗气问道，他一边要扶着几乎失去意识的“刀子”，一边还要小心脚下，显得颇为吃力。
“总比留在上面喂怪物强。”陈寻冷静的声音从最后面传来，她时刻警惕着后方，虽然暂时没有听到追兵的声音，但不敢有丝毫松懈。
林怀安没有回答，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感受碎片传来的指引上。
那牵引感时强时弱，但方向明确，始终指向通道深处。
他能感觉到归序似乎也在努力沟通着这块碎片，幽蓝的光晕与碎片的光芒以一种奇妙的频率共振着。
“这通道好像不是天然形成的。”阿雅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她借着林怀安手中碎片的光芒，仔细观察着石壁。
“看这些凿刻的痕迹，很规整，像是刻意开凿的应急通道。”
“管它怎么来的，能逃命就行！”老周不耐烦地打断她。
通道似乎没有尽头，不断向下盘旋。
黑暗和压抑的环境消耗着每个人的体力和精神。
只有林怀安手中那稳定散发的幽蓝光芒，以及碎片传来的微弱但持续的指引，支撑着他们继续前进。
“刀子”的状况越来越差，呼吸微弱，连被拖拽着都几乎没有了反应。
老周骂了几句，却也没有松开手。
“喂，你要是敢死在这里，我就把你那份物资全吞了。”老周对着昏迷的“刀子”嘟囔，也不知道是威胁还是某种另类的鼓励。
阿雅试着找话题分散注意力。
“你们说，那个鹿灵知不知道这条通道？又为什么要把引路盘抢走？”
陈寻简短回应。“身手很好，目标明确。不是朋友。”
林怀安想起鹿灵之前躲在阿雅身后装弱的模样，又想起她抢夺引路盘时那双冷静的眼睛。
他觉得那个女人身上充满了矛盾。
老周哼了一声：“管她是谁，下次见到非把她胳膊卸下来不可。”
通道内一时陷入沉默，只剩下脚步声和喘息声。
林怀安感觉到口袋里的归序似乎动了动，幽蓝的光晕轻轻蹭了蹭他的指尖，像是在安慰他。
你也很在意那个鹿灵吗？林怀安在心里默默地问。
归序没有回应，但光晕的温度似乎升高了一点点。
不知走了多久，林怀安突然停下脚步：“等等。”
“怎么了？”陈寻立刻警觉地问。
林怀安举起碎片，幽蓝的光芒照亮前方。
通道在这里分成了两条路，一条继续向下，一条则水平延伸。
“碎片指向哪边？”阿雅紧张地问。
林怀安闭上眼睛，努力感受着碎片的牵引。
“水平的那条。”他指了指左边。
老周探头看了看两条同样黑暗的通道。“你确定？这玩意儿不会带我们绕圈子吧？”
陈寻检查了一下两条通道的入口。“水平通道的空气似乎更流通一些。”
“那就走这条。”老周拖着“刀子”率先转向水平通道。
这条通道比之前的要宽敞些许，至少可以勉强两人并行。
墙壁上的凿刻痕迹也更加精细，甚至隐约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壁画残留。
“这些画”阿雅凑近观察，“可惜损坏太严重了。”
林怀安手中的碎片光芒似乎变得更亮了些。
他感觉到归序在他口袋里微微颤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你们有没有觉得，温度好像升高了一点？”陈寻突然说。
经她提醒，众人才发现通道不再那么阴冷，空气中那股霉味也淡了许多。
“这是好兆头吧？”阿雅带着期待说。
“但愿。”老周依旧没什么好气。
又前行了一段距离，通道开始向上倾斜。
这个发现让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向上走！是不是要出去了？”阿雅的声音带着欣喜。
“别高兴得太早。”老周泼冷水，“万一是通往钟楼顶端呢？”
“至少比困在下面强。”陈寻说。
林怀安感受着碎片传来的指引，确认方向没错。
他注意到通道墙壁上开始出现一些金属加固结构，虽然已经锈迹斑斑，但显然这里的建造更加用心。
“你们看这里。”阿雅突然指着墙壁上一处较为清晰的刻痕。“这个符号我在褪色画室见过！”
陈寻凑过去仔细查看：“你确定？”
阿雅点头：“虽然有些变形，但基本结构是一样的。是一个代表循环的符号。”
老周不以为然：“这能说明什么？”
林怀安若有所思：“也许这些副本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
陈寻赞同这个观点：“阈限空间不是随机生成的，这些符号可能就是线索。”
他们继续前进，通道的坡度越来越陡。
“刀子”的重量几乎全压在了老周身上，让他喘气声越来越重。
“妈的，等出去了非得让这混蛋请我喝一个月的酒。”老周咬牙切齿地说。
林怀安适时开口：“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行。”陈寻否决了这个提议，“还不确定后面有没有追兵。”
老周吐了口唾沫：“不用休息，老子还能扛。”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整个通道都随之震动。
“怎么回事？”阿雅惊慌地问。
陈寻示意众人停下，侧耳倾听：“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林怀安手中的碎片光芒突然剧烈闪烁起来。
归序在他口袋里变得躁动不安，传递出警告的情绪。
“小心。”林怀安低声说，“前面有情况。”
老周把“刀子”轻轻放在地上，握紧了钢筋：“妈的，就知道没这么顺利。”
陈寻悄无声息地移动到队伍最前方，短刃出鞘：“我过去看看。”
林怀安举起碎片：“我跟你一起。”
两人小心翼翼地向前摸去。通道在前方拐了个弯，拐角处隐约有光线透出。
那声音就是从拐角后面传来的。
陈寻做了个手势，示意林怀安留在原地，自己则贴着墙壁，慢慢探头望去。
“怎么了？”林怀安用气声问。
陈寻缩回头，脸色古怪：“是条死路。一块巨石掉下来把路堵死了。”
林怀安一愣：“那声音……”
“应该是机关触发的落石。”陈寻分析道，“看来这条路是故意被封死的。”
两人退回队伍，把这个坏消息告诉了其他人。
“什么？”老周差点跳起来，“那我们不是白走了这么远？”
阿雅脸色发白：“那现在怎么办？返回去找另一条路吗？”
林怀安低头看着手中的碎片，幽蓝的光芒依旧稳定地指向被堵住的方向：“奇怪，碎片还是指向那边。”
陈寻皱眉：“你的意思是，路虽然堵了，但方向没错？”
林怀安点头：“而且归序的反应也很奇怪。祂似乎很确定就是这里。”
老周暴躁地抓了抓头发：“妈的，总不能把这巨石搬开吧？”
就在这时，阿雅突然惊呼一声：“你们快看！”
她指着被堵死的通道上方。
那里有一道细微的缝隙，隐约透出些许光线。
更重要的是，缝隙周围的石壁上刻着一连串复杂的符号。
“这些符号……”阿雅激动地说，“和铁门上的很像！”
陈寻立刻上前查看。
“确实很像。”她转向林怀安，“碎片对这个有反应吗？”
林怀安将碎片靠近那些符号，幽蓝的光芒立刻变得更加明亮：“有反应！”
老周也来了兴趣。
“所以这些符号是密码？”
“可能。”陈寻仔细观察着符号的排列，“但它们太复杂了，短时间内根本解不开。”
林怀安感觉到口袋里的归序又开始躁动。
“让我试试。”林怀安突然说。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他举起碎片，将其贴近那些符号。
幽蓝的光芒在符号间流转，仿佛在读取其中的信息。
归序在他口袋里发出微弱的光芒，与碎片的光芒交织在一起。
林怀安闭上眼睛，努力感知着那种奇妙的联系。
“我知道了。”他突然睁开眼睛，“是顺序。这些符号需要按照特定顺序激活。”
“你怎么知道的？”老周怀疑地问。
林怀安无法解释那种感觉，就像有人在他脑海里低语。
“碎片和归序一起告诉我的。”
陈寻当机立断：“那就试试。”
在林怀安的指引下，陈寻按照特定顺序触碰那些符号。
每当她触碰到正确的符号，该符号就会微微发亮，与碎片的光芒相呼应。
当最后一个符号被激活时，通道内突然响起一阵机械运转的轰鸣声。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那块堵路的巨石缓缓下沉，露出后面继续延伸的通道。
“妈的，神了！”老周目瞪口呆。
阿雅惊喜地看着林怀安：“你怎么做到的？”
林怀安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碎片，轻轻摇头：“不是我，是它们。”
陈寻若有所思地看了林怀安一眼：“继续前进吧。”
新的通道比之前更加精致，墙壁上镶嵌着发光的晶石，提供了微弱但足够的光线。
空气也清新了许多。
“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阿雅欣喜地说。
老周重新扛起“刀子”。
“希望这次别再有什么幺蛾子。”
通道很快到了尽头，前方是一个相对宽敞的石室。
石室的另一端，是一扇紧闭的看起来异常沉重的金属铁门。
那微弱的光线，正是从铁门上方某个缝隙透出来的，似乎是来自门后的空间。
然而，铁门并非轻易能够打开。
门上没有锁孔，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嵌入石门内部的结构极其复杂的机械装置。
它由无数个大小不一的齿轮咬合的卡榫和可以滑动的金属块组成，上面布满了锈迹和灰尘，但依稀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刻痕，似乎代表着某种序列或密码。
“这又是什么鬼东西！”老周看着那复杂的机械拼图，刚升起的一点希望瞬间被浇灭大半。
他松开“刀子”，任由其软倒在地，上前用力推了推铁门，铁门纹丝不动。
他又尝试用钢筋去撬动那些齿轮，除了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和崩掉几点锈屑之外，毫无作用。
“别白费力气了。”陈寻阻止了他，她走上前，仔细审视着那个机械拼图，眉头紧锁，“这显然不是靠蛮力能打开的东西。”
林怀安也靠近观察，他手中的幽蓝碎片在靠近铁门时，光芒似乎微微增强了一点，但并未给出更进一步的指引。
归序在他口袋里也恢复了安静，似乎眼前的难题超出了祂目前能辅助的范畴。
“需要密码或者特定的序列才能打开。”陈寻得出结论，语气凝重。
她看向林怀安：“这碎片没有更多提示吗？”
林怀安摇了摇头，碎片只是散发着稳定的光芒，那牵引感在抵达这扇铁门前就似乎到达了终点。
阿雅也凑上前，她用手指轻轻拂去机械装置上一块区域的灰尘，露出下面更清晰的刻痕。
那是一些扭曲的从未见过的符号，夹杂着一些类似星辰和几何图案的点线。
“这些符号我好像在哪里见过”阿雅喃喃自语，努力回忆着。
“在哪里？”陈寻立刻追问。
“好像好像是在之前那个褪色画室副本里，一面墙壁的角落里，刻着一些类似的但当时没在意”阿雅的语气不太确定。
“褪色画室？”老周皱眉，“那都多久以前的事了！谁还记得清！”
希望似乎再次变得渺茫。
前无出路，后可能有追兵，他们被困在了这间小小的石室里。
林怀安靠着冰冷的石壁滑坐下来，连续的精神紧绷和体力消耗让他感到一阵疲惫。
他低头看着手中那枚依旧散发着幽蓝光芒的碎片，又感受了一下口袋里归序平静的存在。
至少，他们暂时脱离了那些雾怪的围攻。
而这碎片，确实指引了一条生路，虽然这条路现在被这扇该死的铁门挡住了。
陈寻没有放弃，她依旧在仔细研究那个机械拼图，试图找出规律。
老周焦躁地在石室里踱步，时不时踢一脚地上的小石子。
阿雅则闭着眼睛，拼命回想在褪色画室看到的那些模糊符号。
倒在地上的“刀子”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呻吟，似乎恢复了一点意识。
林怀安深吸了一口带着霉味的空气，将碎片紧紧握在手心。
幽蓝的光芒透过他的指缝渗出，映亮了他略显苍白的侧脸。
必须想办法打开这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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