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怀安眼神一转,看着壮汉瘫在地上无声狂笑的模样,后背的伤口似乎也跟着那抽搐的节奏隐隐作痛。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那两只冰冷的铁皮青蛙,它们此刻安安静静,仿佛刚才那点微弱的共鸣只是错觉。
强光笼罩了倒地的壮汉和他身后玻璃柜上残留的、如同水渍般迅速消散的怨灵虚影。壮汉的头顶出现了两个字:虚荣。
“家人们!看到了吗!看到了吗!”霓光那高亢到破音的声音像把锥子,猛地扎破了仓库里死寂的空气,她激动得镜头都在抖,“这就是规则的力量!这就是选错玩具的下场!那位猛男大哥他用自己的笑声给大家上了血淋淋的一课!刺激!太刺激了!这就是你们要看的真实求生!礼物!火箭刷起来啊!”
霓光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镜头贪婪地捕捉着壮汉脸上凝固的狂喜表情和他空洞的眼神,嘴里还在喋喋不休地分析(或者说煽动):“所以!家人们!选玩具的关键是什么?是快乐!是真正的快乐!不是看起来值钱或者新的!快乐!懂吗?发自内心的快乐!看看那位大哥,他选了最炫酷的遥控车,结果呢?管理员说那是‘虚荣’!虚荣啊家人们!血的教训!现在,让我们看看其他幸运儿找到了什么宝贝……”
她说着,镜头一转,猛地扫向那个穿着工装裤、正死死抱着彩色积木块的男人。
男人被她吓得一个哆嗦,差点把怀里的塑料积木扔出去,脸上血色尽褪。
“别拍我!滚开!”他惊恐地后退,背脊撞在冰冷的档案柜上。
林怀安趁霓光注意力转移的瞬间,迅速后退几步,把自己更深地藏进一排高大档案柜的阴影里。
后背的钝痛提醒他动作幅度不能太大。他靠在冰冷的金属柜面上,微微喘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分析刚才那惊悚的一幕。
管理员要的是“承载童年最大快乐的玩具”。
壮汉选了看起来最新最酷的遥控车——管理员判定为“虚荣”,惩罚是剥夺“笑声”。
管理员能直接感知物品承载的情感属性?还是通过某种规则判定?
那个小怨灵就是所谓的“物品原主”?她来“索取补偿”……
这补偿,是指物品原主曾经付出的情感?还是拿走借用者身上对应的东西?
他脑子里念头飞转,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角落里的那个中年妇女。
她似乎被刚才那血腥恐怖的一幕彻底吓傻了,整个人像尊石雕般僵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唯一还在动的,是那双紧紧环抱着破旧布娃娃的手臂。
她把那个掉了纽扣眼睛、打着补丁的娃娃死死搂在怀里,手臂勒得那么紧,仿佛要把娃娃勒进自己的骨头里,又像是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布娃娃破旧的身体在她怀中微微颤抖着,不知是因为她手臂的用力,还是她全身的剧烈战栗。
她的眼神空洞地望着壮汉倒下的方向,身体筛糠般抖个不停,牙齿咯咯作响。
她显然找到了她认定的“快乐玩具”,但管理员冰冷的规则和眼前活生生的例子,像两座大山压垮了她的神经。
她看起来完全没有勇气像壮汉那样,冲上去完成“借出”的动作。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只能死死抱着那个破娃娃,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护身符。
“快!快!时间不多了!”霓光的镜头又扫到了那个抱着八音盒的年轻女人,女人惊恐地尖叫一声,抱着八音盒连连后退,差点绊倒。
“别怕,小姐姐。勇敢点,把你找到的快乐玩具献上去。管理员要的是快乐,听听你的八音盒,多美啊!这肯定是快乐的。快啊!展示给大家看!”霓光的声音充满了蛊惑和煽动,像在催促角斗士上场。
年轻女人被霓光的声音和强光逼得退无可退,脸上交织着恐惧和绝望。
她看着怀里那个蒙尘的八音盒,又看看地上无声抽搐的壮汉,眼神挣扎得近乎疯狂。
最终,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像是被鞭子抽了一下,猛地转身,跌跌撞撞地冲向另一个敞开的玻璃柜抽屉。
她颤抖着手,几乎是闭着眼睛,把那个八音盒狠狠塞进了抽屉深处那个看不见的“投递口”。
“管理员!我……我借这个!承载最大快乐的玩具!”她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
玻璃柜沉寂了大约三秒。
这三秒,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年轻女人浑身僵硬,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死死盯着抽屉深处,连呼吸都停滞了。
【物品:八音盒。】
管理员冰冷的声音在所有幸存者脑中响起。
年轻女人身体猛地一晃,几乎瘫软下去。
【情感判定:遗憾。】
【错误。】
【补偿:索取‘童谣’。】
“不——!!!”年轻女人爆发出凄厉绝望的尖叫。
然而,她的尖叫只持续了半秒,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戛然而止。她痛苦地捂住自己的嘴,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像样的音节,只有“嗬……嗬……”的漏气声。
在她身后的阴影里,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旧裙子、扎着羊角辫的模糊小女孩怨灵缓缓浮现。
小女孩脸上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深沉的悲伤。她伸出苍白的小手,轻轻按在年轻女人的后颈。
年轻女人猛地一颤,身体瞬间绷直,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开,一串沙哑、破碎、完全不成调的、如同老旧磁带卡壳般的音节从她喉咙深处挤了出来:“月…亮…婆…婆…尖尖…脚…”
完全听不出任何童谣的旋律,只剩下纯粹的、被强行抽取的痛苦噪音。
怨灵小女孩脸上似乎露出一丝更深的失望,她的小手缓缓收回。
那串不成调的噪音也随之停止。年轻女人像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地,蜷缩成一团,无声地剧烈颤抖着,眼泪汹涌而出,嘴巴徒劳地一张一合,却再也唱不出任何一首完整的歌。
怨灵拿着那团似乎还在微微扭曲的、无形的“噪音”,如同捧着一件垃圾,漠然地融入玻璃柜消失。
仓库里只剩下霓光倒吸冷气的声音,和她设备低沉的运行嗡鸣。
强光柱扫过瘫倒的两人,像舞台上的追光灯照着失败的演员。
那个抱着积木块的工装裤男人彻底崩溃了,他发出一声不像人类的嚎叫,把手里的彩色塑料块狠狠砸在地上,抱着头蹲了下去,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这…这…家人们…这…”霓光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卡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眼前的景象显然超出了她“刺激直播”的预想。
她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镜头角度,避开了地上两人过于凄惨的特写,强撑着解说:“看,看来快乐的判定还是非常严格……非常主观的……管理员的标准……嘶……”
林怀安在阴影里看得心头一片冰凉。
虚荣……遗憾……管理员索取的“笑声”和“童谣”,似乎都隐隐对应着物品判定的情感属性。那壮汉的遥控车被判定为虚荣,所以拿走他的笑声。年轻女人的八音盒承载的是遗憾,所以夺走她唱童谣的能力。
这似乎是某种等价交换?
还是管理员恶趣味的惩罚?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角落的中年妇女身上。
她依旧死死抱着那个破旧的布娃娃,身体抖得如同风中残烛,眼神已经有些涣散,巨大的恐惧显然正在摧毁她的理智。
她怀里的破娃娃……会被判定为什么?管理员又会索取什么作为“补偿”?
林怀安不敢去想。
“管理员!我…我借这个!”一个带着哭腔、却又异常清晰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林怀安循声看去,是那个之前被壮汉一把推开的眼镜学生。
他不知何时已经爬了起来,眼镜歪斜地架在鼻梁上,脸上还带着刚才撞击留下的红印和擦伤,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他此刻却站得笔直,手里高高举着一个东西——那是一个用废纸板、冰棍棒和橡皮筋粗糙粘成的小飞机模型,机翼歪歪扭扭,机身上还用蜡笔画着歪七扭八的线条,看起来简陋得可笑。
他脸上混杂着恐惧和一种近乎悲壮的勇气,大步走到一个敞开的玻璃柜抽屉前,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承载童年最大快乐的玩具!就是它!”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仓库里回荡,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霓光的镜头立刻像闻到腥味的苍蝇般追了过去。
眼镜学生毫不犹豫地,将那个粗糙的纸飞机模型塞进了抽屉深处的“投递口”。
玻璃柜再次陷入沉寂。
眼镜学生紧张地吞咽着口水,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死死盯着抽屉深处,额头上全是冷汗。时间一秒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像重锤敲在所有人的心上。
林怀安也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口袋里的两只铁皮青蛙依旧安静,但胸口的印记却似乎随着这死寂的等待,传来一丝极其微弱、难以察觉的麻痒感,像是有微弱的电流轻轻刷过皮肤表面。
【物品:自制纸飞机。】
管理员的声音终于响起。
眼镜学生身体猛地一颤。
【情感判定:创造。】
【判定通过。】
【借出成功。】
【安全时限:一小时。】
“通……通过了?!”眼镜学生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猛地后退一步,脸上瞬间爆发出狂喜和难以置信的激动,声音都变了调,“我,我成功了!我活下来了!”
一股无形的力量轻柔地将他向后推开。他手腕上,一个由微弱光线构成的、类似儿童手表般的简陋印记一闪而逝,上面清晰地显示着一个跳动的倒计时:59:59。
“哇哦!!!!”霓光的尖叫声瞬间引爆了仓库压抑的气氛,“家人们!看到了吗!教科书级的示范,破烂纸飞机!管理员要的是这个!是创造,是心意,不是外表。这位眼镜小哥哥太棒了!他抓住了精髓,快乐的真谛!礼物!火箭!嘉年华!给小哥哥刷起来!恭喜你获得一小时安全时间!快!分享一下你的成功经验!”
她的镜头紧紧追着激动得语无伦次的眼镜学生,仿佛他是刚刚诞生的明星。
林怀安看着眼镜学生手腕上那跳动的倒计时,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口袋里那两只冰冷的铁皮青蛙。
创造……通过了。
那自己手里这两只破铁皮青蛙承载的,会是什么情感?管理员会判定通过吗?
他再次看向角落里的中年妇女。
霓光的尖叫和眼镜学生的狂喜似乎都没有传进她的耳朵。她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恐惧世界里,抱着那个破娃娃,眼神涣散,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像是在念叨着什么。
林怀安的心沉了下去。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的选择,可能比之前的“虚荣”和“遗憾”更加危险。
管理员冰冷的倒计时如同无形的绞索,正在一点点勒紧每个人的喉咙。
【时限剩余:八分钟。】
管理员毫无感情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丧钟。
霓光的声音也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疯狂的紧迫感:“八分钟!家人们,只剩八分钟了!没找到玩具的!快!快行动起来!看看那位角落里的阿姨!她找到了吗?她还在犹豫什么?快啊!时间就是生命!”
强光柱猛地扫向角落里的中年妇女,将她和她怀里的破旧布娃娃彻底暴露在刺眼的光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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