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柔指尖白光渐敛,额角渗出细密汗珠,显然方才大范围净化邪祟消耗甚巨。她声音依旧平稳,却带上一丝急促:“快!向西北岩壁转移,此地不可久留!”
无需多言,求生的本能驱使着幸存者行动起来。叶纤翎(幽蛊)手中药粉不停挥洒,在她身前清出一条狭窄却相对“干净”的路径,那些萎靡的藤蔓触之便如遭火灼,嘶嘶作响地退缩。杨小云(灵雀)则如一头真正的林间灵雀,身形轻灵地在前引路,手中那片奇异树叶不时发出短促音律,校正着方向,避开地气阴邪淤积之处。
“互相搀扶!能动的带上伤员!走!”陈龙强忍腿伤,嘶声催促。他由一名镖师搀扶着,指挥残存队伍跟上。
鲁承宗想挣扎起身,却眼前一黑,又是一口黑血咳出。李啸(影牙)无声无息地掠至他身旁,一言不发,将他一条胳膊架在自己肩上,另一手仍紧握匕首,警惕后方。小顺(巡风)也从树上滑下,踉跄着加入队伍,负责断后警戒。
队伍艰难地在浓雾与诡异的林木间穿行。身后,那片被短暂净化的区域,浓雾再次合拢,地面下传来令人心悸的隆隆闷响,仿佛有什么庞然巨物被惊扰,正愤怒地搅动土壤。
“快!再快些!”叶纤翎回头急呼,她撒出的药粉屏障正在被浓雾和重新活跃起来的邪气快速侵蚀。
百步距离,在此刻如同天堑。每一步都踏在湿滑粘腻的腐殖层上,四周扭曲的树影在雾中张牙舞爪,仿佛随时会扑下来。痛苦的喘息声、压抑的呻吟声、兵甲碰撞声交织在一起。
终于,前方出现一片灰黑色的岩壁,高出地面丈许,形成一道天然屏障。岩壁下方有一处内凹的浅穴,虽不深邃,却足以让众人背靠坚实山石,避免四面受敌。
“就是这里!快进去!”杨小云率先跃上岩石,伸手拉拽后面的人。
众人连滚带爬地涌入岩壁下的浅穴,精疲力竭地瘫倒在地,最后几名断后的镖师几乎是倒摔进来的。李啸和小顺立刻占据穴口两侧,紧张地望向外面翻涌的迷雾。
隆隆声似乎逼近了一些,但那些疯狂舞动的藤蔓和根须到了岩壁附近丈许距离,便如同遇到无形的界限,躁动不安地扭动着,却不再上前,只在外围形成一个恐怖的包围圈。
“它们……怕这石头?”一个镖师喘着粗气,难以置信地道。
阿木向导抚摸着冰凉粗糙的岩壁,脸上惊魂未定,却多了一丝思索:“不是怕石头……是这山岩……阻隔了地下的阴气。那些鬼东西是靠地底阴脉和怨气活的,离了地,或是遇到阳气盛、能隔断阴气的东西,就没那么凶了。”
险死还生,暂时获得一丝喘息之机。劫后余生的庆幸并未持续多久,便被沉重的现实取代。
清点人数,出发时的队伍已折损近三成,几乎人人带伤,重伤者呻吟不止。物资损失惨重,多辆镖车连同货物永远留在了那片恐怖的林地中。仅存的饮水干粮也大多在混乱中遗弃或污染。绝望与迷茫的气氛,比迷雾更加沉重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杨小枝(仁心)和叶纤翎立刻开始救治伤员。杨小枝处理着各种外伤和蛛毒,叶纤翎则重点检查那些被藤蔓吸取过精气或被毒刺所伤的弟子,她的药粉和手法对这类阴邪之伤似乎更有奇效。
漆柔盘膝坐于一块稍高的岩石上,默默调息,周身气息渐渐恢复平和悠长。她之前施展的静斋秘法虽威力强大,但消耗亦巨。
鲁承宗靠在岩壁上,脸色灰败,臂伤处的黑气仍在缓慢蔓延。陈龙拖着伤腿,指挥还能行动的弟子加固这处临时营地的防御,设置简单的绊索预警。
“漆柔姑娘……大恩不言谢……”鲁承宗声音嘶哑,看向漆柔的目光充满了感激与后怕,“若非你们及时赶到……”
漆柔缓缓睁开眼,轻轻摇头:“鲁教头不必客气,同舟共济,份所应当。”她的目光扫过伤亡惨重的队伍,澄澈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悲悯,“此地虽暂可容身,却非久留之地。雾中之物受挫,其源未损,恐不会善罢甘休。且我等饮水干粮殆尽,伤员亦需安稳环境救治。”
陈龙面色凝重地点头:“漆柔姑娘所言极是。但眼下迷雾重重,方向难辨,外有妖藤环伺,内有伤员拖累,该如何突围?”他看向阿木向导,“阿木老哥,可知这岩壁附近可有出路?或者安全水源?”
阿木向导苦笑摇头:“这迷魂林……老汉我也只知祖上传下的那条古道,从未深入至此。这片岩壁……也只在极古老的歌谣里听过一嘴,说是‘黑山爷爷的肋骨’,能挡阴鬼,但后面是更深的老林,更没人去过了。”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一直靠在穴口侧耳倾听外界动静的杨小云(灵雀)忽然竖起手指:“嘘……有声音……不是那些藤蔓……”
所有人瞬间噤声,紧张地望向穴外。
浓雾依旧,但除了藤蔓窸窣蠕动之声,隐约的,极远处似乎传来一阵……清脆悠扬的山歌声?调子古朴简单,用的是彝部土语,听不真切词句,却带着一种山野间的豁达与灵性。
“是……是白天那个吹笛子的!”小顺猛地想起。
歌声飘忽不定,时远时近,仿佛在雾中穿梭,却奇异地并未引来藤蔓的攻击。
漆柔凝神感知片刻,轻声道:“歌声纯净,无有恶意。似乎……是在引路?”
叶纤翎蹙眉:“会不会是陷阱?黑苗擅用声音蛊惑人心。”
阿木向导却迟疑道:“不像……这调子,像是白水彝‘寻路歌’,是告诉山林里的朋友方向和危险的,黑苗不唱这个。”
歌声再次响起,这次清晰了些,并且缓缓向一个方向移动。
陈龙与鲁承宗、漆柔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赌一把!”鲁承宗咬牙道,“呆在这里也是等死!跟着歌声走!所有人做好准备,李啸、小顺前出侦查,其余人护住伤员,跟上!”
留下已无法救治的阵亡者遗体,队伍再次艰难启程,循着那飘渺的山歌声,沿着岩壁向一个方向移动。
那歌声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不快不慢。令人惊异的是,歌声所指引的方向,那些躁动的藤蔓似乎变得温顺了许多,虽然仍在雾中隐约可见,却不再主动攻击。甚至有些地方,会出现被新折断的树枝或某种特殊草茎打成的结,标记出相对安全的落脚点。
“她……她真的在帮我们?”一个镖师难以置信地低语。
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雾气似乎淡薄了一些,脚下的路也变得稍微坚实。前方出现一条隐匿在巨大蕨类植物下的清澈溪流,水声潺潺。
歌声在此处戛然而止。
“水源!”众人惊喜,但经历了之前的教训,无人敢贸然取用。
叶纤翎上前,仔细查验水质,又取出银针和各种药粉测试,良久,松了口气:“水是干净的,源头应该就在上游不远处的岩缝里,未被污染。”
众人如蒙大赦,纷纷扑到溪边,小心翼翼地取水饮用,清洗伤口。
也就在这时,溪流对岸的树丛一阵晃动,那个娇小的、穿着彝部服饰的身影再次出现。她站在一块溪石上,好奇地打量着这群狼狈不堪的外来者,大眼睛忽闪忽闪,手中依旧捏着那支黄铜笛子。
“你们……不是和黑苗一伙的坏蛋?”她开口了,声音清脆,带着浓重的口音,但官话勉强能懂。
鲁承宗在陈龙搀扶下上前,抱拳道:“小姑娘,多谢引路之恩!我们是中原振威镖局的镖队,护送货物路过此地,绝非歹人,更与黑苗无关。”
少女歪着头打量着他,又看了看正在救治伤员的杨小枝和气息平和的漆柔,鼻翼微微动了动,似乎在嗅着什么。片刻,她点了点头:“嗯,你们身上没有黑苗那些臭虫子和诅咒的恶心味道。那个姐姐的药很好闻,心是亮的。”她指向杨小枝,又指向漆柔,“这个姐姐……像山里的月亮,干净。”
她跳下溪石,灵巧地踏着露出水面的石头,三两步跳过小溪,来到众人面前,毫无惧色:“我叫果果。阿嬷说,黑苗的坏蛋惊扰了圣林,用邪法催醒了地下的‘痛’,还引来了山外更坏的、有狼骚味的家伙。你们惊动了‘血寡妇’,差点成了‘痛’的食物。”
她语速很快,词汇混杂,但意思大致明白。
“痛?”陈龙敏锐地抓住这个词。
果果脸上露出一丝敬畏和恐惧,指了指地下:“就是‘痛’,埋在山神爷爷身体里的‘痛’。很久很久以前,很大的战争,很多很多的死亡和怨恨,沉到了地里,睡着了。黑苗的坏蛋想叫醒它,用它炼更厉害的蛊,控制山林。你们不小心,踩到了它快要醒过来的地方。”
众人听得背脊发凉,原来他们遭遇的恐怖藤蔓,竟是古老战争怨念与地脉阴气结合产生的诡异存在!
“那……可有办法离开?或者……平息它?”漆柔轻声问道,目光温和地看着果果。
果果看了看漆柔,似乎对她很有好感:“阿嬷和头人正在和黑苗的坏蛋打架,顾不上这里。我知道一条很少人走的小路,可以绕过‘痛’最厉害的地方,通到外面。但是……”她犹豫了一下,“那条路靠近‘哑谷’,那里很安静,非常安静,鸟都不叫,走丢了就永远出不来了,阿嬷不让去。”
她眨了眨眼,看着漆柔:“不过,月亮姐姐你好像不怕安静?你的光能让‘痛’睡觉?”
漆柔微微颔首:“我可尝试以静斋心法暂时安抚地脉怨气,但需靠近其核心所在,且需时间,不能受打扰。”
果果咬着手指想了想,忽然道:“那……我带你们去小路!你们快点走!那些有狼骚味的坏蛋和穿灰衣服、像影子一样的人在附近偷偷跟着,可能也想找‘痛’的麻烦,或者找别的什么东西。”
贪狼卫!听风楼!他们果然一直在暗中窥伺!
情况瞬间变得无比复杂。前有诡异“哑谷”,后有追兵,侧面还有黑苗与彝部的战场。
陈龙迅速决断:“果果姑娘,烦请带路!漆柔姑娘,若有机会,请尽力一试,能否安抚地脉,至少让我等顺利通过。鲁爷,你伤势太重,需立刻静养,我们必须尽快突围!”
“走!”鲁承宗也知道自己成了拖累,咬牙点头。
在果果的带领下,队伍再次启程。这一次,有了熟悉地形的向导,虽然路途依旧艰难,却避开了许多危险区域。
途中,漆柔择一处地气郁结之处,静坐施法,手印翻飞,道道纯净白光没入地下。周围躁动的藤蔓果然渐渐平息,缩回地底。但她施法后,脸色也更加苍白,显然极耗心神。
李啸和小顺则始终警惕着后方和侧翼,数次发现鬼鬼祟祟的身影,似是贪狼卫的探子,但对方似乎顾忌着什么,并未靠近,只是远远缀着。
听风楼的观察者,则如同彻底融入了迷雾,再无痕迹。
终于,在日落前,雾气渐散,前方出现一道狭窄的峡谷入口,里面寂静无声,连风声似乎都被吸走了。
“就是这里了,‘哑谷’。”果果指着峡谷,小脸上也露出一丝畏惧,“穿过它,就能到安全的地方了。里面……千万不能走散,不能大声说话,跟着我,别乱看,别乱想。”
望着那幽深死寂、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峡谷入口,又想起身后如影随形的追兵和地下那恐怖的“痛”,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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