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的欢呼声浪尚未平息,陈文甲已抱着气息奄奄的刘教头,与夏清荷一同疾步退入城楼之内。鲁承宗反应极快,立刻招呼几名信得过的武馆弟子和守军军官清场戒严,将那间临时充作指挥所的城楼厢房严密守护起来,隔绝了所有好奇与探究的目光。
室内,油灯摇曳。刘教头躺在简陋的床板上,面色金纸,气若游丝,周身那强行提升宗师境后又迅速溃散的狂暴气息已然消失,只剩下生命本源不断流逝的衰败。陈文甲那双蕴含了无尽“悟性”的眼眸中,清晰地“看”到师父体内经脉尽碎、丹田崩塌的惨状,若非一股精纯温和的内息暂时护住心脉,早已当场毙命。
“师…父…”陈文甲声音沙哑,试图以新得的磅礴内力和超凡悟性推演救治之法,却发现回天乏术。那种秘力量修复和提升的是生者的根基,却难以逆转这种燃尽一切、油尽灯枯的必死之局。
夏清荷眼中数据流般的光芒微微闪烁,迅速分析了刘教头的伤势,得出的结论却让她小脸煞白,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哥…生机本源耗尽,回天…乏术了。”她的智力近妖,能推演战局万变,却算不出从死神手中夺回至亲性命的方法。
似乎是听到了夏清荷的话,刘教头紧闭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那双曾经锐利如鹰的眼眸,此刻一片浑浊,却透着一股异样的平静与释然。他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向陈文甲和夏清荷,嘴角努力向上扯动,似乎想挤出一个安慰的笑容。
“师…父!”陈文甲声音哽咽,加大了内力的输送,哪怕只能减轻师父一丝痛苦。
“好…孩子…别白费力气了…”刘教头的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异常清晰,“听…听我说…”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凝聚着最后的精神,目光望向西方灰蒙蒙的天空,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我…本名刘振威,出身…天玄门。”
第一句话,便石破天惊!陈文甲和夏清荷虽隐约猜到师父来历不凡,却也没想到竟与那神秘的“玄天令”同出一源!
“天玄…大陆,浩瀚无垠。数千年前,人族鼎盛,大能者追星拿月,移山填海…甚至…飞升上界…”刘教头,不,刘振威的眼中闪过一丝向往,随即化为深深的落寞,“然天地剧变,灵机消退…至如今,凡人百岁已是难得,宗师不过一百五十寿,大宗师…两百余载便是极限…纵是那传说中的通玄之境,亦难破三百寿关…武道…没落了…”
他咳嗽起来,嘴角溢出暗红的血块,陈文甲连忙小心擦拭。
“师尊…天玄子,惊才绝艳,乃当世仅存的几位通玄境强者之一,欲寻天地灵机消退之秘,重现上古武道盛世…然…十多年前,他孤身深入万古幽冥海,探寻遗迹,自此…杳无音信。”
刘振威眼中涌起巨大的悲痛与愤恨:天玄一脉,人丁稀薄,我等师兄姐四人,…皆是大宗师境,…循着一点微末线索…追查至北域邪神殿…破坏了邪道皇者‘幽冥尊主’的一场阴谋…一场恶战…师兄姐们为护我拼死断后,我…虽侥幸逃生,却被其‘幽冥蚀魄掌’所伤…境界…从大宗师巅峰…一路跌落…直至如今的五品…而你们的林师姐从那场阴谋中被救下的唯一幸存者,…但是她一直神志不清,…浑浑噩噩,希望以后你们替为师多多照顾她。”
陈文甲和夏清荷心中巨震,原来师父竟有如此辉煌的过去和惨痛的遭遇!大宗师巅峰!那是何等境界?而击伤他的,竟是邪道皇者!
“我逃至此地…发现淮水镇地脉有异,似乎隐藏着某种…与上古相关的微弱气息,便隐姓埋名,开设武馆,一来调养伤势,二来…也是想暗中查探此地奥秘,希冀能找到抑制伤势甚至恢复的机缘…可惜…”
他苦涩地摇摇头,目光重新聚焦在陈文甲和夏清荷身上,充满了欣慰与复杂:“没想到…机缘竟应在你们身上…那玄天令…机缘不到,反遭反噬…曾有惊艳绝绝之辈,费心算计结果却身死道消。”
“相传玄天令一共有九块,其中六块已经被六大势力北域邪神殿、西域大轮寺、南海慈航静斋、东荒武帝城、玄机阁和听风楼所用 ,前朝昏君曾动用一块,欲逆天改命,却加速其亡…本朝太祖,亦凭一块,于乱世中崛起,开创大雍…”
“那枚飞镖,”夏清荷忽然开口,声音冷静,“镖身上的符号,与令牌背面的‘玄’字古体同源,但更显诡邪,似是仿制?”
“聪明…”刘教头赞许地看了她一眼,“那飞镖…”刘振威目光瞥向陈文甲藏匿飞镖的方向,“其上云纹…与令牌边缘…暗合…应是…其他…玄天令…持有势力…之间…用于…相互识别…或…追踪…的…信物…你们…日后…定要…万分小心…持有…类似信物之人…”
刘振威的气息越发微弱,每说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但他浑浊的眼中却燃烧着最后的光彩,紧紧抓住陈文甲的手:“文甲…清荷…玄天令碎,道种萌发,此乃…天大的机缘,也是…滔天的祸端。六大势力…乃至朝廷,绝不会坐视…新的‘变数’成长…你们…咳咳…”
他又剧烈地咳嗽起来,鲜血不断从嘴角涌出。夏清荷强忍着泪水,用衣袖轻轻为他擦拭。
“师父,您别说了,省些力气…”陈文甲声音哽咽,内力源源不断地输送,却如泥牛入海,只能眼睁睁看着师父的生命之火即将燃尽。
“不…让我说完…”刘振威艰难地摇头,目光扫过两个徒弟,充满了无尽的嘱托与担忧,“‘悟’与‘智’…玄天道种一分为二,竟同时应验在你们兄妹身上…此乃古籍都未曾记载的异数…福兮祸之所伏…你们二人,相辅相成,亦会…互为因果,吸引万千劫难…务必…相互扶持,信任彼此,绝不可…生出嫌隙…”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陈文甲身上,用尽最后力气,从贴身处摸出一块温润的、刻着云纹的青色玉佩,塞入陈文甲手中。
“这…是我天玄门…信物。持此物…去中州…洛城…朱雀大街…找一位…名叫‘许幽兰’的故人…她…或可信任…能为你们…提供些许…庇护…或…指引…”
“师父…”陈文甲紧紧握住那尚带着师父体温的玉佩,重逾千斤。
“莫要…轻易显露…道种神通…怀璧其罪…低调…成长…”刘振威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神开始涣散,他最后望了一眼破旧城楼外透进来的些许天光,仿佛看到了师门昔日的辉煌与恩师天玄子的身影,嘴角竟露出一丝解脱般的微笑。
“师尊…弟子…无能…未能…寻得您…但…幸得道种…天玄…不绝…”
话音袅袅散尽,刘振威头一歪,眼眸中的光彩彻底沉寂下去,那只被陈文甲握着的手,也无力地垂落。
一位曾屹立于武道之巅的大宗师,一位隐姓埋名、默默守护的师父,就这样在淮水镇破旧的城楼里,溘然长逝。
“师父——!”
陈文甲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悲呼,重重叩首在地。夏清荷的泪水也终于决堤,无声地滑落,她朝着刘教头的遗体,深深地、深深地鞠躬。
城楼外,风声呜咽,仿佛也在为英雄的落幕而哀悼。
鲁承宗红着眼圈推门进来,看到此景,亦是虎目含泪,默默抱拳行礼。随后,他哑声道:“文甲,清荷,节哀。城外匪寇虽退,但镇内…恐怕更不太平了。刘教头的后事…”
陈文甲缓缓抬起头,眼中的悲痛已被一种极致的冷静与坚毅所取代。超凡的“悟性”让他能更快地收敛情绪,分析现状。他轻轻为师父整理好遗容,沉声道:“鲁兄,师父离去前,可还有嘱托?林师姐她…”
鲁承宗叹了口气:“林师姐那边我已安排可靠女弟子照看,她依旧…浑浑噩噩,对外界感知甚微,暂时应无碍。刘教头生前低调,后事不宜声张,我看…”
“一切从简。”陈文甲接口道,目光锐利,“师父乃隐世高人,仇家强大,此时大张旗鼓办理丧事,无异于自曝于人前。请鲁兄帮忙,寻一口薄棺,今夜便悄悄安葬于后山清净处。待他日,我兄妹若有能力,必为师父正名,风光大葬!”
鲁承宗重重点头:“正该如此!我这就去办!”
鲁承宗匆匆离去。陈文甲与夏清荷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尽的悲伤,以及劫后余生必须面对的、更加残酷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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